第7章 第7章
幾經討論,由於北方戰事吃緊且氣候不佳,種種因素對身無分文的李拂緣一行人來說甚為不利,最後他們決定往南落腳。
義莊,一個生人迴避,逝者休憩的地方,斷壁殘垣的破房子成了今晚難得遮風避雨的小港。寂寥的空氣瀰漫一股霉臭,廢棄的棺材醒目地躺在偏廳,裂開的石牆攀爬幾株幽瑩綠意,森森然的,宛若天橋底下說書人的故事場景。
躺在地上的李拂緣手腳攤成大字型,懶洋洋地望著破個大洞的屋頂,不知是透過那洞看星星,還是看著那片腐爛到幾乎快掉下來的屋頂。「喂,二寶,為什麼你看上去一點都沒瘦,反而好像還長肉了?」少年餘光瞄向旁邊正在逗弄蟲子的渠二寶,此話一出乙玄也不禁往二寶身上打量一番。
只見渠二寶肉鼓鼓的腮幫子乍看之下,好像夏天才會出現的傻胖青蛙。「我也不曉得,反正我連喝水都能長肉,師父已經笑話過好幾回了。」
「嘖嘖嘖,我聽說啊……」李拂緣突然起身並壓低音量,慢慢朝渠二寶靠近,笑咧咧的嘴無端生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恐懼,「說書人講的妖怪就喜歡吃你這樣子的肉,油滋滋的咬下去含在嘴裡,入口即化,哎喲──想想真是不得了。」說完後還順帶抹了一把口水,嘴裡咂巴咂巴的空咬,彷彿煞有其事。
寂夜無聲,刺骨寒風刮過咿呀咿呀的門板,雲月不見,蟲鳥不鳴,恰似鬼魅精怪出沒的時辰。被小師弟嚇得不輕的渠二寶霎時皺起圓圓的臉盤,一雙眼睛骨碌碌地左顧右盼,就怕真有鬼怪躲在暗處。「明、明明知道我怕這些東西,還這麼嚇我……」
「嘿嘿嘿。」少年笑嘻嘻地皺起凍紅的鼻頭,絲毫沒發現乙玄正掄著正義的拳頭站在自己身後。
「我看吶……妖怪沒有,搗蛋鬼現在就有一個。」低低的,如鬼魅般的聲音從李拂緣背後緩緩響起,李拂緣一聽當即想逃,不過已經來不及了,才剛起身整個人立馬被二寶和乙玄夾攻。
他們聯合起來一個抱住李拂緣雙腿,一個固定雙手,直接瞄準小師弟最怕癢的腰窩,兩人四手毫不客氣搔得李拂緣直流淚還不肯罷手。「哈哈哈哈哈哈,乙玄我哈哈哈錯了……哈哈哈哈……放過我放過我啦……師兄救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在打坐的乙真睜開眼睛,狹促地攤手反問:「拂緣,你覺得這時候我該站哪邊?」
語畢,李拂緣頓時大感不妙,又笑又跳急著掙脫活像隻鍋裡的大紅蝦。「不行不行,寡不敵眾,我投降我投降了。」
鬧了好一會兒,終於從刑台上被放下來的少年做了把鬼臉,「二寶有乙玄護著,鬧一下都不行,真沒意思。」
乙玄不服氣馬上數起李拂緣的淘氣事蹟。「欸這話可不對,以前你調皮搗蛋咱們幾個不是都一起掩護你了嗎?什麼叫我護著二寶,你個沒良心的。」
這頭任渠二寶再傻,也知道什麼叫乘勝追擊。「就是說嘛,每回師父房裡藏吃的,哪次沒跟你通風報信了。」越數落,李拂緣就越理虧,見狀眾人忍不住又鬧了起來。
突然就在這時,遠方幾團飄動的火球勾起乙真的注意,他機警的打了個手勢,示意師弟們噤聲。「噓,安靜,好像有人往這邊過來了。」
黑暗中醒目的火光越靠越近,惹得一伙人不禁面面相覷,渠二寶耷著方頭大耳的腦袋又驚又怕的盯著飄忽的光團,滿心沉浸在小師弟編的故事裡,「……不會真的是鬼吧?」
「那是誆你的,這世上哪來的鬼啊。」李拂緣一掌拍在渠二寶的大腦門上,看了半晌後又再說道:「就算是鬼,我也不怕,反正又沒做虧心事。」不過話雖如此,他的身體仍不由自主地緊緊黏在師兄們身旁。
乙玄攀在窗櫺上定睛細瞧片刻,爾後臉色凝重的回頭對其他人道:「不好,看樣子好像是官差。」
「現在該怎辦?我們不都避開官道走小路了嗎,怎麼還會被人發現?」李拂緣瞇起眼睛跟著湊在旁邊,可惜對方太遠,視力也沒乙玄那麼好,只能看到幾團影子在樹林晃動。
「管不了這麼多了,現在走也來不及,總而言之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他們一過去我們馬上離開這兒。」乙真邊說邊環顧周圍的棺木和角落的櫃子,心裡頓時有了主意,「我跟乙玄躲這邊,拂緣你藏神龕下面,二寶你太胖了去躺那邊的棺材吧,記得把蓋子蓋上。」經過指揮四人迅速就定位置,唯恐動作慢了被外頭官差逮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