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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讨你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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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等龌龊肮脏的男人,躲在女人的背后,惹了事端,此番算是扫了他的脸,暗处又不知有多少仇家以此谈笑。

    歌姬舞女得了信,纷纷怀抱琵琶,朝清珩作揖道

    “妾身拜见公子,公子万福。”

    夏染心中想着,自己术法虽不如他旧日里的十分之一,但对付眼前的□□凡胎也绰绰有余。若真要危急时刻,无非是携他隐身遁走,故也饶有兴致的看这趣状。

    清珩轻吹盏间浮萍残渣,睨视坐下男人,须臾间前世那人今生缘劫种种,天命信理,已尽数在握。掐指略算,又不忍累及他人为难,竟也好脾性的,站起身,免了女子跪拜。

    夏染百感交集,九天之上,众人皆传帝主清冷绝情,对下规行矩步,繁苛严政,对上克己奉公,习与性成。

    又怎知,三界之内乾坤万物,他皆以之为民,仁爱儒善,收鲛女,化天劫,惜五谷,怜众生,桩桩件件,哪件皆冤了他,唯独情爱一事、愧对天命。

    思虑至此,心中对他的爱意便有多了几分。

    那九爷见此,敛了笑意,讥讽道

    “想不到,你这人虽有几分骨气,倒懂怜香惜玉,也难怪得了如此娇妻。”

    夏染是又气又恼,恨不得大施拳脚,掀了这酒肆,与他出气。

    正欲发作间,却被清珩轻按肩头,帝灵源源而入,须臾便消了心间的无上怒火,不解的对上那人的紫眸,平寂如水。

    他明明是平头布衣,却居高临下,似是皇天贵子,气势难压,夷然自得道

    “那公子意欲何为。”

    “九某混迹皇城数载,也算得这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被你们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小人拂了面,往后若传出去,我这南城八街数十家赌坊生意,也难以为继。

    今日,要不公子抬爱,舍了这风月雅间,不若、就拿它。”

    说罢将方才杀过人的匕首取出放置案上,道

    “捅了你我两人其一,此事才算作罢。”

    众人闻言哗然,这九爷今日竟真跟这丑陋之人做了真,许是觊觎他美人作伴,抑或是其他,如今落了颜面,如何肯罢。

    清珩凛若冰霜的取了那削铁如泥的匕首,一口饮尽盏间烹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自己的左心口,狠狠刺进一刀,数寸的刀身尽数没进胸膛里,直视男人道

    “现在可以作罢了么?”

    “相公!”夏染惊呼,又见他霎时面色苍白,胸口里的血液缓缓流淌,不消片刻,浸湿了胸前的儒衫,脑间竟浮出千年前,他为她,抵御忘机天雷地火的惨状,嗖得一声,以十力之掌欲抵九爷命门。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还未及反应,她手中掌势已被人暗中化解。身后之人扶靠上来,凄笑道

    “娘子,扶着我点。”

    九爷见状震悚异常,他混迹江湖多年,如此行径之人,倒也从为见过。此匕首身长数寸,在那人胸前穿心而过,即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难救他性命。

    方才额前似有一股力,将他震得往后推了几步,却未明那究竟是何物。哪知自己已在鬼门关前,走了几遭。

    “栗子糕来了!栗子糕打包好了!”掌柜的见闹出人命,又得了栗子糕,连忙拿着就从后厨赶来,又见眼前血色淋淋,几欲晕厥过去。

    清珩面色具白接过那糕点,若无其事的低首取出胸前的匕首,往那案上一扔,霎时,溅血五步,在场众人皆不忍再看。

    “走吧。”

    夏染脸色发青,得了令连忙搀扶,一瘸一拐的拖着男人在众目睽睽下离去。行至酒肆口却与方才华贵公子擦肩而过,待到两人走得远了,男子身边的护卫才低声道

    “主子,为何方才不出手相助。”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个九爷是欺人太甚,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既有如此横行霸道,草菅人命的狂徒,如不惩奸除恶,有愧天命。

    男子低眉,转了转手中的扳指,若有所思道

    “一川,若我想代而取之呢。”

    旧时秦王癖爱名器玉砚,卷画墨宝,偶闻齐国得一奇珍,求而不得,爱而不解。正值多事之秋,又闻楚齐旧怨,索性合纵挑起战端,秦楚伐齐,多年后,终得至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虽懂得这其间道理,却被主子这堂而皇之的寥寥数语给震的无以复加。

    世人常说美色祸国也不无道理,主子乃他平生所见最为公正严明之人,如今利令智昏,却也见死不救。

    主子打了这茬主意,他便唤人驱车马而来,朝着平日相反方向而行,又听那人转动扳指,对着马夫道

    “跟上。”

    他自是不敢多言,方才堂下那匕首数寸有余,众目睽睽下又尽没心脉,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算是铜墙铁壁必将倒毙而亡,主子现下打了什么心思,他自心知肚明。

    这厢夏染扶着清珩行至数里之远,见着人烟见少,才以手贴了那人胸膛,欲以术法复其肉身,肌肤相贴之处,毫无刀痕,独剩被刀划破的儒衣、与溅了一身的暗血。

    她正疑狐间,便听头顶那人,呲声道

    “呵,现下你是看轻我了?”

    再抬眼,那人挑眉歪头,似是疑信参半,怎得,如今在这泥眼里,他这九天共主就狼狈至此。

    他是?若说一夜之间,由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是不信,昨日从灵殿而下,明明是力不能支,只数个时辰,竟似复原如初。

    她反手扣住男人脉相,他脉颈羸弱,却与此前一般无二。百思不得其解间,腕间被男人行云流水般反制扣住,一股磅礴细绵之力排山倒海而来,其势足以翻转山海,斗转星移,竟比前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

    她再抬眼满脸疑惑

    男人宠溺着眉眼含笑,“嗯?”

    “你还记得千年前的天劫?”

    天劫毁天灭地、赔上了半壁龙脉,他何以全身而退。

    “嗯哼。”他不予置否。

    “你还记得前世苏府?”与她的种种缘结。

    “嗯哼。”男人微勾唇角,给她肯定答复。

    “你还…”她还未出口就被打断,

    “前世今生,九天三界,所生之事,巨细无遗,我都记得。”寥寥数句,掷地有声,揭开她心中疑惑。

    “那你的脸?”她仍是不解。

    “皮相用久了,换个新的。”想起殿上鲛女,狡黠之色跃然于表。

    那千年前…她心中有千千万万个疑问、三言两语难以言明,指尖轻颤,又惊又喜,又气又恼。

    那人扣指轻弹她眉额,故意将身躯尽数倚在她身上,道

    “九天三界,怎可一日无主。天地未曾御令新主,自然是我还活着,玟儿她幼时三拜天乙菩提也未曾法入仙阶,不过须臾千年,何以可持术法御令九天。”

    比起旧时,他多了几分狡狯。

    “那她?”

    “她傲世轻物,自觉不逊,若不是我以术法相护,恐连那万盏天灯,难以为继。”亏那人整日悲春伤秋,觉得自己为父谋私,付出多少。

    说起稚子,实乃为难,三番在危难之际助她上拜天阶,四次驾雾勾火,幻化遁地,她竟毫无所知,成日里不是欺凌下神,就是虚张声势,搅合天政。

    他一如千年,宠溺鲛童。她心下不甚滋味,他若无事,千年来既不去寻她,而是守在那人身边,看她长大。夏染是吃了醋,却不敢严明,一时间竟盯着眼前男人,却难以看清他眼中的深情。

    她突如其来的感伤将清珩敛起笑意。

    那人是爱极了眼前的泥,才没告诉她,那场仙墟天劫确也毁了她所爱之人的万年道行,取了他颈下龙骨,若不是那人为他御劫而上,以龙脉之利抵御万般劫火,他又何以全身而退。

    是的,忘机仙墟陨落的共主乃是数千年后的帝主,从四方界来的另一个他,那个许她一世的男人。

    数千年后的他,已死在仙墟、如今他做得,不过是静静等待时间流逝,于未来的某天,消失在这九天三界。

    他已经死了……

    死在数千年后的某天,刖令亦殉主而亡。

    自那日起,他终读龙脉的天命运势,故隐遁于世,不愿在余生往后的数千年,做那个身负重任的无欲之主。

    亦不愿再见到,那日天雷地火中尽毁的自己,故舍了那皮囊,终日寡欢,孤独度日。

    直到他见到了她,暗中尾随、那晚,她以术法炼茶,轻启铅华流光,品尽与那人的四季,才恍然彻悟。命理,让他等待这千年,为的竟是,那一刻,让他重新再爱上她。

    铅华,啊铅华,那是他初等大宝时的少年得意,这一世不曾与他人共享过那杯流光。原来数千年后的自己,竟对她爱的足以托付这九千千万年的上位孤寂。

    思极至此,他突感凄凉,遂低头吻上那人眉间、感知她的温度这才作罢。他终将随风逝去、重倒覆辙死在千年前的那场帝劫,在那浑沌混乱的时空里。

    时光被刖令几次重叠、他早已算不出他该死在未来的某一天,流光终将逝去,龙脉早已断亡、只是这九天三界,普天万物皆在随着暮去朝来,日复一日的流逝时空中,等待得那一刻到来,他的消亡。

    轻吻过后,那人拿下巴蹭摩着她的发顶,她抬头,清珩以恢复成她初见他的模样,在月色中、她以手拂着她爱了千年的眉眼,喃喃道

    “清珩,你怎么又变回来了。”

    “想要讨你欢喜啊。”想要替他,守在你身边,往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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