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雅间祸事
正值日薄西山，街上熙攘人群比肩接踵，叫卖声络绎不绝，满眼繁盛之景。她焦炙万分，亦遍寻无果，虽起了术法，却也难寻那人下落。
“小兄弟，请问你有见过，这么高，长相俊美的人么？”
那摊贩见这女子踮起脚尖，比划了一个高度，略有些不耐，忙摇头道
“没有见过。”
“那这么高，脸戴面具，或者丑的男人呢？”
她不确定，现下清珩幻化作什么样貌
摊贩一脸疑惑，这姑娘究竟要找几个男人。见他不愿多说，想来是觉得她扰了人家营生，于是乎从袖中掏出纹银放置摊上，说道
“小哥，你再好好想想？”那摊贩得了钱财，这才细细想来又道
“不瞒您说，这南街采卖来往的人甚多，确实未曾见过。若您说的是后者，方才倒有一戴面具的男人，路过，朝天香楼方向去了，想来或许是姑娘要找的人。”
摊贩恐她寻不着方向，当下便指了那人离去的地方，又把男人的身量行踪说的极细，也不算白得这块纹银。
他口中的天香楼，乃是皇城远近驰名的酒肆客栈，其间珍馐美馔自是数不胜数，入暮又常伴丝竹琴音，觥筹交错之声，来往皆皇商贵仕，也算得大邺风月之地。
夏染虽疑狐，却也往天香楼而去，行的近些，又觉人潮拥堵，又听得楼里瑟瑟丝竹，淼淼琴音绕梁而出，天色渐晚，沿街商铺皆悬灯结彩、颇有几分纸醉金迷之感。
酒肆门前皆是来往停驻的车马，熙攘的人流，或是谁家贵族公子，亦或是哪家的达官小姐，大邺民风开放，对此也屡见不鲜。
“姑娘，你的珠钗掉了。”
夏染正欲踏过那酒肆门槛，便听身后有人唤她，遂转身，旦见一身着素青锦锻的男子，雍贵闲雅，见她转身，对其颔首置意。
目光流转到男子的手上，那人负手而立，只右手大拇指套着个玉扳指，空空如也，并无什么珠钗。
不过是市井上逗弄女子的把戏，她避世数十载，吃了个闷头亏，心下虽恼，却也知寻人要紧，不予理会，随即便转身进了酒肆。
天香楼里果真是座无虚席，济济一堂好不热闹，夏染匆扫了眼，站了半响，也没个招待之人，又询问来往店小二，未曾有人作答。便随手抓了个来，问了句
“请问小哥，可曾见过戴着面具的男子，约莫这么高？”
那小厮忙得是焦头烂额，手捧果盘，脚底滑油似要溜走，却猛的被人一扯，差点要将这进供的尼罗水果打翻在地，气的直哆嗦，正欲破口大骂，定睛细看，原是个绝色倾城的佳人，再看她衣着矜贵，必是哪家高门千金，故不敢得罪道
“戴着面具的男人…”他思索片刻，恍然大误道，
“姑娘找的可是秦公子，他正在二楼雅间内，诺，就是那个。”
说罢便指了指二楼的白色薄纱处，顺着他的手，夏染瞧了上去，影影绰绰，似有琴音，清风微拂，却露了个素昧平生的男子身影来，他脸上戴着半边面具，另外半边虽看得模糊，只一眼，她便笃定那人不是清珩。
那男人似是发现店小二指向自己，也朝夏染处投来目光，她满眼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又问
“那你可曾见过这么高，长得很英俊的人。”
她踮起脚尖够着清珩的高度。
还未等小二开口，身后之人便迎来上来，轻浮笑道
“姑娘找得可是在下？”
夏染并不理会这等登徒浪子，正欲抽身而退，便听到场上熙攘涌动起来，又听一人叫嚣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这样的人可以来的！”
原是楼里，有人闹事。
嚷叫闹吵的些鲁莽蛮干的地痞流氓、也是这方圆几里的地头蛇。他们的主子，在皇城里也算有些名号，浑名九霸王，又称九爷。
那人乃皇城旧商，经营这十里八街数十座赌坊，坊间私传，他与这朝中显贵必有勾结、这才吞了这大邺皇城的滔天富贵。
九爷生性冷薄凶残、故手下作风向来横行霸道，并不把人放在眼里。今日寻乐，更是一时兴起，并无订座，踏着这暮色前来，亦不愿败兴而归，故使手下多方打听腾挪，看看有没有谁可让出这位置，一了他今日的兴致。
这些地痞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周转了一圈，便瞧上了眼前这个男人的雅间。欺他是生面孔、又笃定他身子赢弱，本想以钱财收买，却不料惨遭拒绝，这才将事闹大。
“各位爷，切莫动怒，这位客官早早就花了钱银包下雅间，说是要包些店内的栗子糕给家里的夫人，哪知后厨出了点差错，迟迟不能奉上糕点、这才等着久些，还是怪小人，照顾不周。”
掌柜的忙慌说着自个不是，虽不愿得罪九爷，却也不想惹出店大欺客的风波。
“既是等糕点，就不必坐在这，随意寻个堂间位置就是。这雅间诸多费用，照旧例、挂在九爷帐上、若是待会师师姑娘上了台，耽误了正事，掌柜的你可担待不起。”
听闻天香楼临时请了清华苑的师师姑娘弹琴拉曲，九爷这才来了兴致，非寻个落脚地，与佳人好叙旧娓谈，也怪这小子出门没看这黄道吉日，非撞在这枪口上当众拉下脸面。
掌柜的见他铁了心思要争这位置，又见二楼雅间里的九爷并无出手制止，也知今日之事，实在难缠，无奈之下，朝着座上之人行了几个大礼，恳求道
“这位公子，小店今日招待不周实乃情非得已，若你依了这桩事，小人保证，往后数载的栗子糕，只要尊夫人再肯抬爱，不收钱银尽数取去便罢。
若是不然，小人只能跪请九爷和公子给小人条活路，只这般，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掌柜还算有些良心，虽惧怕强权，倒也给男人留足了体面，若得了好处想让，承了这份天香楼的人情，也不算亏损。
众人杵了许久不见答复、又听那几个流氓逼道
“休要装聋做哑，快快依了此事，咱们兄弟哥几也不会上门找烦，若真惹了咱们，莫说栗子糕，怕你那娇妻往后家宅难安。”
几个人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就把人架着那，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怕也要出手将那公子打死、这才作罢。
“依你就是，依你就是！”掌柜怕闹出人命、就想把人推搡出去。
“我不愿依。”
男人毫无感情道，众人哗然，天底下竟真有不识好歹之人，真真不怕死，又见他面相丑陋，竟多了几分鄙夷。
夏染却凭短短数字，认出了人群的男人，他的声音还带着昨晚□□后的慵懒疏离。
“敬酒不吃吃罚酒！”
流氓欲动起手来，却见喧攘纷杂的人群中穿过一人影来，定睛细看，原是一妍丽倾城的素净佳人，又听那女声轻唤声
“清珩。”引得在场众人心中躁动，停了心神。
夏染怕他吃亏，不顾众人目光，急步走向他在的方向。
旦见那人着一身素衣旧服，不染一丝纤尘。佝偻着身子早已笔挺许多，脸上横亘几道丑陋的疤痕，面貌粗凡、在这风月雅间里，梵香烹茶，确显格格不入。
男人慢条斯理地坐在那，饮着茶盏，不予理会。
红尘人间，污浊粗鄙之人比比皆是，又有疾苦离合，自然生出七情六欲，又有贪嗔痴众恶。此间百姓畜物皆为他的子民，又怎会做真。
夏染知他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放低姿态，从袖间幻化了锭金元宝来，在众人的唏嘘中，塞在掌柜的手上，言笑晏晏道
“劳烦掌柜周旋，这位置，今晚是让不了了。”
佳人出手大方、这锭金子的份量足以包下天香楼数十间雅间，莫说栗子糕，就是这世间所有的珍馐美馔，也够来上一轮。即便是郡主公主也未必如此出手阔绰。
“这……”他迟疑着，虽是开门迎客，也总归不能因此得罪达官贵胄啊。正犹豫不定时、二楼突有贵人，拍手称块道
“好，姑娘好胆识，掌柜的、还愣着干嘛、还不收下这金元宝，赶紧退下？”
掌柜往那瞧，忙舒口气，磕头谢罪，取了元宝，恭谨退下，那些地痞得了这一句，也不在作怪，低头垂眼，屏退两侧。
说话之人、从方才面具男的雅间里掀珠帘阔步而出，尾随数位歌姬扶琴鱼贯而下，那男人言语中虽无不敬，眉眼间尽是阴鸷毒辣，让人不寒而栗。
还未等众人反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从袖间抽出把匕首短刀，朝着为首的流氓就是一刀入喉，血溅满地。在众人惊呼之际，舔舐了拇指的血迹、又接过下人的绸卷细拭。对着夏染不苟言笑道“姑娘，手下的办事不力，今日是在下失礼了。”
身后垂头低首的地痞瑟瑟发抖，得了主子手势，将那冒着咕噜泡的尸首众目睽睽之下，拖了出去。
“楞着干嘛、还不替我给公子赔礼谢罪。给爷睁大狗眼看看，尔等微末之人若不懂这些个察言观色之道，终有一天也是这么个下场。”
九爷对着身后的歌姬指桑骂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