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母子俩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第二天上朝。
七点整,天还没亮透,两人就要穿戴整齐坐上朝堂。一卷珠帘,后面坐着杜蓁蓁,前面坐着萧知钰。下面文武百官排排站,全是给新帝抛难题的。等到早朝过半,偌大的殿内吵吵嚷嚷,和菜市场也没两样。
杜蓁蓁心道,还好她是太后,常朝不用上,隔三差五过来看一次就行,不然这可真吃不消。
崽太难了。
她同情的眼神瞟向前方。
萧知钰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明明是一国之君,正襟危坐的样子却像个面对家长吵架手足无措的孩子。
借着隐约的天光,杜蓁蓁能看见他紧绷的脊背和攥紧的拳头。
作孽哦,孩子才十四岁,搁现代就是为学习烦恼为游戏欢呼的年纪,在这儿却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兢兢业业,用单薄的肩膀扛起一个国家,还得管老头吵架。
她眼睛扫向下面吵得最激烈的一群人,这些人的年纪加起来估计比千年的王八还要大,争不出个结果来索性撩起袍子跪在殿前,要十四岁的新帝定夺。
“陛下,如今皇室血脉凋零,相信先帝在天有灵,也希望陛下早日选秀,迎娶中宫,为皇室开枝散叶啊!”
现在说话的是礼部尚书严道昌,老头子一把年纪的人了,最是关心皇家子嗣问题,景顺帝当年就是没听他的劝,以致子嗣单薄,到选储君了连个像样的人选都没有,故而他如今说这番话,说得可理直气壮了。
“陛下,老臣认为严大人此言差矣,陛下登基不过半年有余,理应以国事为重,过早选后纳妃,恐怕有损陛下励精图治的名声。”
户部尚书胡昆山,又一个老头,俩老头打擂台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每以严道昌妥协告终,无他,户部手里握着财政大权,有钱就是腰板硬。
杜蓁蓁掏掏耳朵,听了几句“忠言逆耳”,心道不愧是文臣,一个搬孝道,一个说家国,上纲上线冠冕堂皇的,压迫感立马就往萧知钰身上去了,要不是她职场浸淫多年,就信了他们的鬼话了。
大启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新帝年幼时,需要辅政大臣和太后辅佐,若是新帝大婚或者开始选秀,视同成年,保皇派就有理由让皇帝亲政了。
所以,除了一些对后位有想头的,也不排除一部分想把自家适龄女儿往宫里送的,像严道昌的孙女年纪就正好。
至于胡昆山,他想的也没有说上去那么好听,哪怕原身是一介女流,也知道胡昆山是杜相一党的,这事杜贺不宜亲自出马,只能旁人代劳。
因为如今的辅政大臣,正是原身的便宜爹杜贺。
杜贺才过了半年不到的霸权生活,让他放权给新帝亲政?做梦去吧。
再说萧知钰才多大,她崽就是个傻白甜,还选秀,到时前朝还没搞明白,后宫又得乱成一锅粥。
杜蓁蓁肚里过了一遍,心疼地看了眼在前头顶着风雨的自家崽,可怜这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的,还是妈来给你扛吧。
萧知钰捏着拳头,心里是有怨怼的。他年纪不大,人却不傻,知道朝上他势单力弱,难免要受群臣摆布,可如今他正是需要勤勉治国的时候,这些人却为了一己私心拿他的婚事来博弈,说不膈应是骗人的。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身后的女子却先动了。
杜蓁蓁清清嗓子,扬声道:“严大人,胡大人,二位都是老资历了,大冷天的把膝盖跪出个什么毛病来,陛下会心疼的,快些请起。”
先放个迷魂药。
“严大人,要说皇室血脉凋零,也是实在话,哀家和陛下孤儿寡母的,势单力薄,就是遭了欺负也只能把苦楚往肚里咽。”
你倚老卖老欺负孤儿寡母。
“胡大人,哀家进宫时,先帝的身子就多有不适,每每谈起,先帝都十分遗憾,不能亲自为大启子民多做两日事,凡事都要假手于人,心中每每担忧不安。”
你居心叵测还想架空我崽。
“好在如今看来,钰儿勤勉,朝中又有各位大人相助,必能弥补先帝的遗憾。”杜蓁蓁掰扯到这儿,音调一扬,“哀家在此多谢各位大人了。”
这话一出,下面的人哪怕做做样子也要齐声说不敢,更别说杜蓁蓁还是杜家出身的太后了,场面一时有点颁奖典礼感谢各方、互相恭维的味儿。
一般人被杜蓁蓁这么一打岔,脸皮薄的就不好旧事重提了,不过严道昌是什么人,那是官场几十年的老油条了,脸皮什么的,炸一炸,更香脆。
现在吃杜蓁蓁一顿阴阳怪气,那就跟不慎喝了口西北风似的,除了呛了口喉咙,不碍什么事。
所以严道昌才站起身没多久,又拱手道:“太后娘娘,老臣有句话不得不说。”
“严大人请讲。”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严道昌一震袖,面上挂了大义凛然的无畏,朗声道:“先帝在时,皇嗣凋零,及先帝年迈时,哪怕边境摩擦,也多有退让。先帝驾崩后,更是无奈之下,陛下年仅十四继位,于国事上难免有些心力不支,老臣以为,陛下应吸取教训,及早开枝散叶,以固江山。”
总结:没儿子江山不牢。
对此,杜蓁蓁的回应是:“陛下选秀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大人?【1】”
翻译:江山稳固只需我崽生个娃,要你何用?
严道昌,他被噎住了,毕竟谁能想到当了半年局外人的杜太后这么毒舌呢。
朝上隐隐约约传来些微不可闻的憋笑,杜相党马上借题发挥,堵得严道昌脸红耳赤的。
最后还是杜蓁蓁拍板:“哀家和陛下都相信,有各位大人相助,这大好河山必能稳固无虞。”
至于选秀,什么选秀?不记得了,到点了,下朝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严道昌几人顶着个猪肝脸走了,也不知背地里要骂多少句妖后才肯罢休。
杜蓁蓁却没工夫管这些,朝会一散,萧知钰就要往千清殿去看折子了,她赶紧把孩子喊住:“钰儿且慢。”
萧知钰正仰着脖子让太监给系披风,闻言转过头来,眼里亮晶晶的。
姨母从不叫他钰儿,可今早,连着这样叫他两回了!
从前在朝会上,都是他一个人面对群臣,不管他心里有什么想法,总是拗不过他们。他年少登基,许多时候太后说话比他说立场更合适,可姨母从不管他……
今日是第一次,他有人回护了。
萧知钰抿抿唇,期待又忐忑,问:“母后有何吩咐?”
自然是有件头等大事了。
杜蓁蓁一脸严肃道:“早膳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