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快斗，放轻松。不要拒绝我。”我低声说。
即使没有幻术或精神方面的天赋，陷入恐慌和混乱的人的本能也会增强他们对外来精神力的排斥。这就和失去理智的人无法处理、听从外界的指令一样。
有幻觉是幻想入侵现实并实现实体化的技术，欺骗对象不是人类而是世界，所以我针对快斗的视觉使用了幻术，影响他对水族箱内的有幻觉的认知能力。
快斗的视野里，游动的七彩观赏鱼全身半透明，腹部全透明。每个水族箱内的每条鱼肚里都有一颗以假乱真的「半日天光」，他完全没有精神分辨真伪。
认知滤网起作用后，快斗的僵硬和颤抖慢慢停止。少年紧攥的手心和后背布满冷汗，正在调整恐惧症发作时的胸闷与恶心感导致的呼吸急促、心跳过快。
勉强维持着扑克脸的快斗还需要一点时间缓过来。看他紧绷的腹部，大概也并发了神经性胃痉挛，这时候不能走动，因为恐惧症还会导致手脚麻木刺痛。
“还是放在水母里的宝石更好看。”快斗打起精神，笑起来告诉我他看到了什么。他知道我在愧疚。
套着鹤先生外貌的少年神情温柔专注，他伸手整理我的刘海，乐观地安慰：“没事的知子小姐，我可是怪盗基德，这点私人问题不会对行动造成影响。”
首先，用亲近的称呼拉进心灵距离，随后用对视、没有攻击性的肢体语言以及皮肤接触抚平焦虑。
因为青子时常被快斗惹毛，她惩罚快斗的时候偶尔会用鱼吓唬他，青梅竹马是最了解彼此的，我本以为快斗害怕、讨厌鱼类就和太宰害怕、讨厌狗一样。
我没想到快斗其实是鱼类恐惧症‖ickthyophobia‖患者。顺从乱步和森先生的计划制造鱼和假宝石的有幻觉，也是想着正好可以为快斗脱敏治疗一下。
然而现实是，快斗对鱼的厌恶，比会被狗吓到爬电线杆的文豪太宰老师还要严重。这个弱点对怪盗和魔术师而言都很不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快斗，我在你眼前装载了临时的认知滤网。”类似脑叶公司的那种。我望着快斗那双在层层幻术与金色美瞳掩盖下的眼睛，询问，“你想常时拥有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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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精神世界，熟悉的四只小萝卜排排坐。
“妈妈有时候太顾及别人的心情了。”雪生瘪瘪嘴。
早知道就不为了和小夏一起看爸爸把精神丝放到快斗哥哥身上了。策划了这一切的男孩有些郁闷地想。
“妈妈在没有被激怒的情况下就是这么好脾气的呀。”磷安慰着看到妈妈关心别的小孩有点吃醋的弟弟。
完全没在意另一边的情况，津津有味地观看直播的纯想起了什么，看向阿索菲，调侃他：“下不为例？”
【你们这群幼崽专门逮着我薅羊毛，还不忘在我身上讨乐子。】被孩子们摸透了无心的梦魔的特性，又一次帮雪生支撑、构筑精神世界的阿索菲摇了摇头。
“……别在意。”夏歌拍拍阿索菲的小腿。她注视着展厅门口的中也冷峻的侧脸，认真地觉得爸爸很帅。
“太宰叔叔不见了诶。”纯发现展厅角落空无一人。快斗只是媒介，他们的观看并不依托于对方的视觉。
“因为爸爸发现柯南君他们啦。所以带着敦哥哥他们溜了。”雪生怜悯地说，“但没叫上中也叔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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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鬼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实在没忍住，中也困惑地说。柯南以为他很隐蔽，但对于中也这个等级的战斗系异能者而言，柯南的视线太明显了。
还很扎人。中也无奈地抬手按了按礼帽。怎么说他都是mafia干部，可是那孩子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沉睡的小五郎」家的柯南君啊。”公关官分出注意力给一行四人，微微挑眉，“那孩子和小夏歌算是朋友。你们父女长得一模一样，他认出来了吧。”
“怎么感觉我周围的人都见过夏歌了，就我一个人被排除在外……”中也有些郁闷，随即想到某个人，目光偏移了一下，“啊、不过魏尔伦也没见过。”
“兰波先生也是。说实话我觉得那孩子看你的眼神就像是在评价你到底是不是渣男。”公关官忍俊不禁地勾起唇角，偷偷看他的粉丝们不禁屏住了呼吸。
“小小年纪就这么为别人的终身大事和家庭和睦操心了吗？”非常有责任心的中也完全没发觉自己无意识地将竹知子纳入家人范畴，就像在谈论未婚妻。
察觉到这点的公关官颇具深意地看了中也一眼：“毕竟他被称作「毛利小五郎的智囊」。有为他人考虑的正义感不是挺好的？孩子的三观正确很重要。”
“是啊。不管父母是谁、做着什么工作，只要是爱孩子的，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不学好。”中也若有所思地看向小五郎。说起来这位大叔有个好女儿啊。
公关官挽起耳旁的发丝，将手搭在中也肩上，状若无意道：“说起来，太宰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那家伙也不是第一天摸鱼，但他怎么把中岛和国木田也带走了。”中也被转移了注意力，心下有猜测，不禁皱起眉，“……那个柯南也认识雪生吗？”
“当然，柯南君认识她所有的孩子。”公关官用左手捂住嘴唇，装作感叹，“太宰应该知道这件事。他带着同事离开，不会就是不想被柯南君看见吧？”
“哈。原来太宰也知道自己看起来很不靠谱啊。”中也低声嗤笑。他靠在墙边，披在肩上的大衣自然垂落，身体靠在墙上的部分将大衣压出了些许褶皱。
“就聊到这里吧。还有一个小时就到预告时间了。”被柯南搭话的竹知子留下鹤丸，与男孩一同离开，公关官不动声色地目送他们的背影，结束了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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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快斗恢复状态，我取出上午准备好后存放进精神世界里的炸元宵，递给他补充糖分。
“知子姐姐，鹤先生，你们在这里呀。”
熟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我低头看去，是柯南。我没有把这孩子和毛利先生他们纳入幻术混淆认知的屏蔽范围。快斗镇定地对柯南笑了笑。
“姐姐可以和我出去一下吗？我有想和你说的话。”
虽然侦探雷达在响，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收回了审视“鹤先生”的视线，柯南天真烂漫地眨巴眨巴眼睛，像真正的七岁孩童一样朝我撒娇。
“好啊。”知道他想做什么，我答应了，然后回头看向快斗，“鹤先生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们很快回来。”
快斗遵照人设，顺从地点头。依照在温泉街时立下的约定，我与柯南离开展览厅，在僻静的地方对答案。
美术馆外的黑暗被超级月亮盛大的月光点亮。在沙发上坐下，柯南开口前，以防万一，我设下幻术结界。
“知子姐姐，宫野夫妇和明美小姐是你救的吗？”为了赶在基德行动前结束，柯南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但目前不能告诉宫野志保。我还没有和组织正面接触，在未掌控所有变数的情况下告诉她真相，对她不安全。”我也不多废话，配合谈话节奏。
“你把他们藏进异能特务科了。”得到肯定的答案，柯南表情沉静，抛出下一个结论。
“正解。不过，和你想的不同——虽然没有渗透到高层，但特务科里有组织的眼线。”
闻言，虽然早有预料，柯南还是皱紧了眉头。
也不怪他，听到官方机构被犯罪组织渗入，正常人都会是这个反应。何况，特务科还是秘密机关。
我不会像赤井先生和安室先生那样，出于保护未成年的心态隐瞒柯南。我只会把残酷的现实与黑暗撕开来给他看，而我相信这孩子可以承受这些噩梦。
“组织活跃的时间有半个世纪以上，aptx4869这样的药物开发就筹备了有五十多年。
黄昏别馆事件，你还记得吧？千间女士说了，四十年前乌丸莲耶早就年过百岁、传说已死。那个人本身就是得到长生、违抗死亡的象征。
乌丸集团、或者说乌丸家族的底蕴……既然能够被称作是家族，不可能仅仅一到两代。组织成立的时间绝对比半个世纪更久。而长生不老绝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只是其中之一的重要项目。
乌丸的财富与权力远超铃木财阀与大冈家族，他们渗透进这个国家、这个世界发展下去最重要的领域，财政、科技、医药……如此庞然大物。这一代的乌鸦主人，妄图永远君临在世界之上。”
“我知道。”柯南心情沉重地点头，“安室先生告诉我乌丸莲耶的一个老朋友和组织联手，现在正在研究异能者和咒术师，想要创造人造的超能兵器。为此他们不断绑架、搜刮「材料」，闹得人心惶惶。”
“已经有很多人遭到他们的毒手，前不久的无差别连续杀人案就是组织转移警方视线、好让他们有时间藏匿起来的手段。”柯南愤怒地咬紧牙关，“死者包括老人小孩，甚至还有孕妇——太丧心病狂了！”
“这项实验不只是乌丸莲耶想研究的，也是羂索的课题。他就是乌丸莲耶的老朋友，一个活了千年的诅咒师。”我冷笑道，“也是一个想让平安时代再临，让全民拥有咒力、使人类进化的该死的畜‖生。”
“柯南君，因为我相信你才告诉你机密，其他咒术师不一定会这么做。听好了——咒术界有一位和羂索一样活了千年、拥有「不死」术式的天元大人。”
做出决定，以这段话为开场白，我沉下脸。柯南跟着严肃起来，向我保证绝对会保密、也会对其他咒术师保持警惕。他注视着我，努力整合听到的情报。
“整个日本被笼罩在天元的结界中，「帐」这样的结界术就是依托天元得到强化。天元的结界让国内的诅咒不会外溢，这就是外界咒灵极少、国内诅咒随处可见的缘由。这个国家的咒术师也比外界更强。
天元的术式无法让他不老，如果老化到一定程度术式就会试图改造他，让天元进化成更高次元的存在。一般来说，进化后就不会存在自我意志。为了不失去天元、并且防止失去自我的天元成为人类的敌人，每隔五百年就要献上星浆体重置天元的身体状态。”
我缓了缓，从精神世界拿出一瓶水润嗓，也给柯南整理情报和心情的时间。这孩子还是第一次听闻咒术师的离谱行为，被疯狂踩雷，脸色非常难看。
为了人类的安全牺牲星浆体与天元同化只是说的好听罢了，事实就是拿活人当祭品，属于封建糟粕，一股老人臭。想好接下来的措辞，我继续讲述。
“大概十一年前，星浆体同化失败。天元在进化后与世界融为一体。因为他拥有结界术，所以保留了自我的意识形态。他现在更类似于精灵，甚至是咒灵。
羂索想让人类和天元同化，不再有自我的边界。打个比方吧，人的个体意志是水，人本身则是容器，和天元同化后，人类这一容器不再限定内部的水，自我消失了，集体无意识之海成为了全人类的存在形式。
到那时，每个人都不再独特。水杯被打破，内部的水混合在一起，所有人都会共享彼此的噩梦，良知会被无限放大的诅咒和恶意吞噬——清澈的水会被其他污水污染。因为不再有思考，一个人的行为也无法被理智界定，道德和法律被践踏，世界变成人间炼狱。”
“——这就是羂索的目的，他的大业。”我看向面部肌肉紧绷的柯南，那双清澈见底的蓝色眼眸里，正燃烧着隐忍的怒火，“也是乌丸莲耶配合他的原因。”
“组织目前最重视的医药方面的研究项目是「银色子弹」。aptx4869就是在它的基础上被制作而成的。贝尔摩德很可能是组织并不完美的成功案例。
既然知晓内幕的贝尔摩德称呼你和赤井先生为摧毁组织的「银色子弹」——那么反过来，组织想要研究出来的「银色子弹」，是指向什么、摧毁什么？
乌丸莲耶作为那个组织的首领，耗费巨大的财力、人力与时间，目标肯定不只是让他自己长生不老。乌丸莲耶自身的不死不灭只是其一。得到长生后，像他那样的人还会有什么目的、会有什么别的追求？”
巨大的近地点满月高悬于漆黑的天际，月色冰凉。
寂静令人窒息。我缓缓说道：“……是「世界」。”
“所以你拿自己当诱饵？”柯南盯着我，满脸严肃。
也不知道安室先生告诉了他多少，这孩子真是语出惊人。我不禁愣住。柯南不赞成地看着我：“你为此写了《断章》。起码这是你写它的目的之一。”
“柯南君，不要担心。我心里有数。”回过神，我摇摇头，“组织不会放过我的。尤其是贝尔摩德。因为我救下了「hellangle」，成了她的眼中钉。”
“我的性格很被动，但在这个方面，我不喜欢任人宰割。他们想完成「银色子弹」，我的术式就是最优质的诱饵。而且，精神系虽然被忌惮，却也是抢手货。
组织向来喜好收集人才，如果我能为他们所用，他们不会放弃招揽我的机会。如果不能，我动了他们的蛋糕，组织自然想除我而后快。死了也能当实验品。”
我望着窗外的月亮，身旁的小侦探深感无力，塌下肩膀、垂头沉默：“柯南君，你觉得这个世上，谁会最想要长生不老、逆转死亡？”
“组织为什么夺取各行各业的人才？”我轻声问，没有想得到回答。答案就在我们心中。我接着说，“你想象过权力与支配的巅峰吗？”
“……人类自古追求永恒。如果他们成功了，秩序定将大乱。那一定是末日般的光景。”我说道。
“我的术式与生得领域不合常理，克制诅咒生态系统的存在本不该出现。这是征兆。我可以不多管闲事，但既然我觉醒了，我就要去消除「疫病」。”
“你没有义务这么辛苦。”柯南哑着嗓子开口，“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可你却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呀，好像我很伟大似的。柯南君，我很自私。”我双手撑着沙发，仰头望着美术馆的天花板，“因为我看着那些不公正的事，听着那些悲惨哀嚎的声音会不高兴。所以我这么做了。”
柯南发现我好像是认真这么觉得。他感到无奈。「不是为了你这么做，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我自己，你们别多想」——这是什么教科书级别的傲娇发言啊。
“对了，柯南君，横滨是异能之都，portmafia的权威不容冒犯，我定居横滨是有理由的。”或许是为了打破凝重的氛围，还是别的什么，我故作欢快。
“我在横滨的社交圈限定于异能者，在东京认识的除了咒术师就是警察。组织不好探查。贝尔摩德同样无法易容到我身边。我姑且也是特级咒术师嘛。”
我盯着脚尖，良久。
“柯南君，你会怪我利用了贝尔摩德对你和兰小姐的感情吗？”我问。
他沉默地摇了摇头。
“……谢谢你。名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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