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官上任
谢夫人无法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因此谢晏清一家走走停停，权当出行游玩一般，走了两个多月才到达健康城祖父的旧宅。
谢晏清的祖父谢广官至尚书，正如谢安对谢玄所说的那样：“你小叔叔这一脉才是真的不愿出仕”
谢广这一脉到了谢晏清这里基本已经不再做官，当年谢玄组建北府兵，便想要谢晏清一同，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动他，结果他仅待了两年，那五次大捷后，便以谢夫人身体为由离开了军队。
没办法，谁都知道谢晏清是出了名的妻管严。
如今，未来可期的谢勋以同样的理由离开，谢玄也是无可奈何。
转眼就是正月，今年的年怕是要在这边过了，自从上一次扶棺归乡，谢夫人已经整整十八年没有回过这里了。
他们的嫡长子谢策也失踪了整整十八年。
“母亲在一旁歇着，我和父亲打扫便好”谢勋拿过谢夫人手中的拂尘，拉着母亲坐在自己刚刚用抹布擦拭过的椅子上。
“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谢夫人有点无奈。
“夫人的纤纤玉手可不能沾染尘灰”谢晏清拿着纸笔放在谢夫人旁边的桌子上。
“夫人还是看看这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可以添置的吧，回头让勋儿陪你逛逛”
谢夫人听了来了兴致，平日里由于身体原因她极少外出，可这回两个月的颠簸竟让她精神越发的好了起来。
这里的摆设不多，比较简陋，确实需要一些装饰的摆件儿。
但毕竟是乌衣巷，是建康城贵族聚居之地，即便有些年月未曾有人居住，房屋也没有丝毫顷颓垮塌之象。
“对对，母亲好好看看，到时休沐，我陪母亲去逛”谢勋也兴致勃勃，他几乎没有和母亲一同逛过集市。
“好”
谢勋新的官职是户部监察户籍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职位，以谢家之名取的高官厚禄并不难，但谢晏清认为这个职位轻快些，责任也小些。当朝名士风流，好游玩喜聚会，谢勋年少时不在建康，此处并没有之前结交的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应酬之类的，这样谢勋就有足够多的时间来陪谢夫人了。
但他自己就不一样了，自己和付瑶从小在建康长大，又一去这么多年未回，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之前的好友总要叫上这位昔日建康城的风流人物一聚。
谢晏清当然是能推便推，但有些的确要好的朋友总要给些面子的。
谢夫人当然明白这些，这里也不乏有一些当年经她引荐的朋友，于是在他们到达首日，拜会了自己的父亲后，谢夫人便嘱咐谢晏清在外不要饮太多的酒。
谢勋走进办公之所，里面随处堆放着户籍资料，混乱不堪，再近前两步想找个人问问上任之事，可巡视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人，但是却听到了很大的鼾声，跟着声音走去，最后好不容易在堆着一堆户籍资料的桌子后找到了一个正在瞌睡的人，那人没有穿官服，穿的是一件料子上品的私服。
谢勋来的早，本想这人到时辰醒了再问也不迟，或者其他人来问问也行，可坐等右等早已到了办公的时辰，这里却一个人都没来，眼前的人鼾声倒是打的越发的大。
“大人，大人，大人！”谢勋一声高过一声。
“谁？谁啊！”这人吓的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谢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那小官看眼前是个生面孔，“你谁啊？”
“在下谢勋子仲逊，是来这里报道的”谢勋拱手行礼。
小官迷迷糊糊地指了指旁边一侧的位子，准备再次闭眼，“坐那吧”
“别睡啊，我找谁报道去啊？”
“你等不到了，我都没见过”小官不耐烦道。
“那您能给我讲讲我要做些什么吗？”
“咱们是哪个部的来着，好像是户部的吧”
“户部”谢勋一头黑线，他之前在军中没少听过一些将军吐槽这些坐在高堂上的官老爷啥都不懂，总以为是夸大其词，今日一见，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户部的话，就是管户籍，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那我是分管建康城哪一片的户籍”
“建康城还分片管吗，不清楚”
谢勋叹了一口气，坐在那人刚刚指的座位上。
那小官瞧了一眼他道，“唉，愣头青，你去朱雀航外找找老何吧，不会的问他”说完就又闭上眼睛再不吭一声了。
谢勋听后便起身出去了，后面小官轻叹一声，“又一个老何”
谢勋很快就在朱雀航外找到了那小官口中的老何，原因很简单，以朱雀航为界，里面达官显贵居多，外面平民百姓居多，仅从服装就能辨别出一二，更重要的是，这个老何和自己身上这身官服的品阶、样式一模一样，这下谢勋才知道那小官为啥要让他来找老何。
其实并不是谢勋找到的老何，而是老何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到了这个英姿飒爽的同僚。
老何先是热情的搭了几句话，然后拉着谢勋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馆子里吃饭，这么多年还没见哪个调派过来的官员能跑到街上朝他找公务做，就算是孩子心血来潮，他作为老前辈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长年做着户籍工作的老何走访过各种家族，见识过很多人，因此他认人是十分准的，他看的出这个叫谢勋的孩子踏实肯干，最重要的是他如果没有走眼，这应该是一个世家公子，而且还是一个不同于他其他同僚那般的公子。
姓谢的世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当今炙手可热的谢安一门，但是那样的钟鸣鼎食之家，怎么会是一个小小的管理户籍的官员？这一点让老何心存疑虑。
不过那都不重要，老何之所以叫老何，是因为他真的比谢勋大出不老少，也比刚刚那个高坐明堂昏昏欲睡的上司大不少。
没有别的原因，老何的家世并非贵族，混了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依旧是在那个地方打转，不过他不在乎，这样的状态，他很满意。
当然现在让他更加满意的是，他多了一个靠谱的伙伴，所以说什么也得请这小伙子吃一顿。
“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不让家里安排一个好点的职位，跑来这里没前途”
老何虽然希望有个靠谱的伙伴，但是他现在说的也是实话，但凡家里有点权势的都不会把孩子送到这个没有前途的地方
“哦，家母病重，我想找个轻巧的公务来做，好能多些时日看顾母亲”
老何连连点头，没有再细问，说到底，再落魄的贵族也比自己这平民走上来的人轻松。
一顿饭下来，这俩人倒是处的很和睦。
“小子，你是不是出身行伍啊”老何今天高兴，喝的多了一点，便把自己的感觉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我在北府兵里也算混了四年”
“咳咳”正在喝酒的老何一下呛到了，北府兵创立也就六年多，那么令人闻风丧胆军纪严明的军队，眼前这个朗俊的少年居然待了四年！
谢勋拍打着老何的背，为他顺着气儿。
“不过我就是个小兵，没什么本事”谢勋补充道。
老何本是看这孩子吃起饭来跟自己有点像，难听一点的话就是，这饭吃的粗鄙，算不上文雅，再加上这仅看外表，定然会被人认作是个苍蝇馆子，这小子吃的倒是津津有味，毫不矫情。
当然，老何不敢说对朱雀航外这片知根知底，但是近九成的人家、店家他了如指掌，这当然不是脏乱的店儿。
酒足饭饱，老何带着谢勋进行下午的公事。
其实，也没什么公事，只是老何自己喜欢逛一逛这片儿，而朱雀航以里的地界儿是贵族的地界，那些贵族并不愿意配合巡查，老何索性便不去招惹了，毕竟这不是二十年前“庚戌土断”的时候了。
“小子，咱们这公务最重要的是看人要准，户籍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人口太多，咱们人手也不足，没有精力去一一核实，多数时候你要通过口述的人来编写籍册，那这个人是说真话还是假话，就是咱们要不要进一步仔细核实的依据”
“哦”谢勋这方面倒是不太擅长，从小围绕在他身边的大多是良善之人，即便后来到了军队，周围也都是一根筋没什么弯弯绕的军人，也就是说，一眼望去都是好人，而且都是对他嘘寒问暖关心备至的好人。
“我看你小子应该是不会懂喽，以你的身份地位，再加上你现在年轻，身边就算有坏人，也都披着善人的皮”老何一口羡慕的语气。
走了一下午的路，谢勋是真正见识到了老何对这边有多熟悉，认识几乎所有的人，甚至还有个大婶家丢了一只猫，他都能说出是黑的白的，甚至左后腿有一撮黑毛他都知道。
“师父，这片儿就没有你不熟的地方吗”作为一个户籍小白，谢勋说什么也要认老何当自己的师父。
“还真有”
老何停住了脚步，朝着眼前这家店铺望去。
谢勋跟着老何的眼神望去-汇文轩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从外观上看去，这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小店，夹在两栋建筑的中间，狭小低矮，十分不起眼。
“走，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