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袁坤的案子有了了局,佟家大房,曾大燕舒了一口气,夹着尾巴做人这么些时日,觉得事情可算过去了,再不用被老三那没心肝的威胁了,日子也能舒坦了。
可舒坦日子过了没几天,大儿子大儿媳就开始闹了,一天到晚啥事不干,就在家里等吃等喝。
这日饭桌上,曾大燕就看着小曾氏道:“你摆脸子给谁看呢?哪个做媳妇的像你这样儿,还敢给婆婆脸色瞧?”
小曾氏喂着小虎子吃米粥,呵呵笑了一声,道:“我这个做媳妇的好好伺候公婆丈夫小叔子不算,还要伺候小姑子及姑爷,也没引得家里尊重半分,忙里忙外地张罗,那没良心的还不照样算计到我身上来,连不会说话的亲侄儿都不放过!”
佟贞贞浑身哆嗦,把筷子一甩,哭着躲去房里了。媳妇一走,坐着的周秀才觉得难堪,起身离开,去了书院。
“别以为你是我侄女,我就不会让大富休了你。”曾大燕咬牙道。
小曾氏抱着小虎子,把筷子往桌上一搁,道:“那叫大富把我休了吧,这日子谁愿意过谁过去,要我和小姑子一起过日子,还不如将我休了了事。”她说这话有底气,现在大富的心都在她和小虎子身上,对爹娘和妹子都存了怨怼之心,绝不可能为了这事休了她。
事实也是如此,小曾氏抱着娃一离桌,佟大富赶忙搁下碗去追。这可把曾大燕气了个仰倒,“真是反了天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混账东西!”佟保忠丢了碗筷,觉得家里乌烟瘴气,再待不下去。自从出了贞贞算计她堂妹的事,他又被老三揭了老底,他在俩弟弟跟前再无颜面可言,还要一日日担心哪天老三找他算钱的账,本就吃睡不好,家里还不省心。从此之后,他干脆整日在外逍遥不归家了。
至于佟大贵自从家里出了那龌蹉事之后,除了睡觉,连一日三餐都是寻家里要了钱在外头解决,他觉得家里人简直侮辱了他读书人的身份。
一家子这样,曾大燕也没了办法,她当然不可能真休了侄女,娘家那边就结仇了,她那老爹老娘不能罢休。
她去跟女儿女婿说,让他们先搬出去,等这阵过去再说。周秀才一听痛快点头,只说他走就是了,让佟贞贞不用跟他一起走了。
佟贞贞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她害佟秋秋被发现时都没有这般惶恐,此时愣愣地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她这一刻才意识到娘家哥嫂不待见,爹娘对自己也不似从前,连这个自己当初看不上的丈夫都不要她了,那她还有什么路可走?
周秀才不为所动,又把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
曾大燕已经惊得不能言语了。最后,她自个私房拿出来给女儿女婿在外头租了房子,安抚了女婿,才算作罢。
……
扶溪村季七家宗祠里,季家族人中的成年男丁都来了,祠堂祖宗牌位前跪着季八老爷以及孙儿季子全。
季恒和祖父季七太爷站在最中,七太爷面带失望道:“我年纪大了,是有些做得不周到,引人怨怼也不奇怪,从此后,族中的事务我便不再管了。”
季家族人都人心惶惶,但年长些都有数,心里都把季八老爷恨死,这玩意儿当年居然收了荣久常的好处,让他那老婆子在族里造谣生事,如今白纸黑字的供词,一目了然,着实让长房寒心了。
季族长出了一脑门的汗,“七叔,您何出此言?”这要是七叔撂挑子,这经营季家族学和族中救济的银两都要受影响,这就伤了全族人的利益,他这个族长还坐得稳?
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八弟,咬了咬牙,“您放心,这等不肖子孙自然严惩不贷。”
众族人纷纷应和,族人跪了一地,但凡和季八家一起牵扯到当年攻讦造谣季恒亲娘阮氏的,都开始磕头。
季八老爷跪着已经冷汗涔涔,“哥,你饶了我吧,我就是一时贪心,糊涂了啊。”
旁边刚被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季子全,已经慌得尿了裤子,趴在地上发抖。他是真被关怕了,一点贼胆都被吓没了。
季族长却是没管季八老爷,他知道自己必做决断,对着众族人道:“季才之收受钱财,泯灭良心,诋毁季族女眷,破坏族中规矩,败坏风气,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后果;其孙儿季子全与表哥勾结,竟想引诱书院学子赌博,破财害命,要是叫他做成,不知要作多少孽去。遂,今儿,我代表列祖列宗,将你们一家除族。”
其中有些被季子全欺负的族里男丁都觉得大快人心,这次,季子全引诱赌博的人中可不止有外姓人,还有几个读书不错的季族男丁,此时这几家的长辈对这样的处置,都心里痛快了,就该把这家害群之马给清除了去,看这家子还怎么作威作福?
季恒看了季族长一眼,这倒是个清醒的,弃车保帅。
季八老爷膝行着爬到季族长跟前,拽着季族长的裤脚就涕泪横流,“哥,你不能这样,不能啊。”没了族中的依托,他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季族长不去看他,对季七太爷鞠躬道:“七叔,是我没管好族人,您尽管责罚。”
季七太爷扶起他,叹了口气,安抚族人道,“大家放心,我虽然不管事了,但给族中孤寡的补贴照旧,至于季家族学,我年纪大了是有心无力了,我做主给季家族学二百亩的学田,用以资学,管理上就全全交给有之了。”季族长名为季有之。
族人一听,就松了一口气,这可是二百亩的学田,这每年的出息得有多少呀!给族中的子孙们进学是尽够了。
季族长听了心里却是一咯噔,可最终却是闭了闭眼,一句话都没说。族人哪里晓得二百亩给现在的子孙读蒙学绰绰有余,但是二房三房,将来子又生孙,孙又生子,繁衍生息,没有大房的支持,怕就是要难了。
季族长睁开眼,把目光投向他最抱期望的孙子季子善,季子善对着祖父点了点头,族人受着大房的恩惠,却做出迫害大房女眷,损毁族人利益的事来,是该杀鸡儆猴,给族人警醒了。
再说,到季恒这一辈,都要出五服了,要分宗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外头听到风声的季八老爷家的女眷都嗷嗷哭起来,特别是当家的季八太太,看见众人出来,看见打头扶着七太爷的季恒,就要扑上前来。
丁二将人挡住,季恒看着鼻涕都流到衣襟上的老妇,眼里只有冰冷。当初可是这老婆子在族里散布流言,如此还不够,趁她娘独自守灵的时候,指着她亲娘骂,那副颐指气使,拿住错处就恨不得要将他娘浸猪笼的样子,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初年纪尚幼的他要撕了这老婆子,这老婆子却哀叫引来人,又换了一副面孔。
呵呵,她是凭什么呢?
他祖父拼尽全力保全的族人,就是这样的东西!
季恒扶着祖父离开。季七太爷叹了口气,看着侧脸坚毅的孙儿,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还不是时候。”
季恒点头,“孙儿知道。”他不过是为了安祖父的心,祖父担心他这小命有个闪失。他笑了笑,嗯,他现在很有耐心,还有个姑娘即将要嫁给她,他不能让她嫁进来,就面对一地鸡毛。
祖孙两还没走到家门口,就见同福管家气喘吁吁地赶来,道:“太爷,少爷,荣久常死在狱中了。”
季恒脸上不见悲喜,“怎么死的?”
同福管家道:“用腰带自己吊死的。”
外头不便再多说,季恒扶着祖父回到家里,到了书房。
季恒接着问:“事前可有什么异常?”
同福管家看了少爷一眼,“我听少爷的吩咐,自从荣久常关在府衙狱中,就不拦着人探监,这些天,来探监的姑太太和他老娘去的最多,前日,姑太太还带着秦氏生的那小儿子去了一趟。”
季七太爷脸色泛白,坐在太师椅上闭眼,“你下去吧。”
季恒握住祖父的手,“这是姑母自己的选择,姑母已经年近四十的人了,她知道自己再干什么。”
季七太爷再睁开眼时,眼里有了水光,“你下去吧,让祖父一个人呆一会儿。”
季恒看了祖父一眼,听话出了书房的门,让同福管家照看着,他一个人离开,冷笑了一声。
祖父和祖母不忍心,就让姑母和离,从此了结就罢,他们老两口也不能拿亲女和亲外孙女如何,不过是他那表妹的亲事受影响。
如今么,案子还差几天就要结案了,荣久尝死了,也不是戴罪之身了,一切的罪行都有了借口。姑母现在虽然死了丈夫,名声差了些,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渐渐淡忘,也就是了。
季恒心里嗤笑,她这姑母真是聪明啊,以前在蛮横的外表下,还真没看出来,不知是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主意。
回到自己的院落,丁一看着面色冰冷的季恒,忙说道:“少爷,佟姑娘已经大好了,我今儿都看见她到糕饼铺子里看店去了。”
季恒面色霎时柔和了许多,他摸着心口的护心镜,心里想要见她一面的潮水都要将他淹没了。
他忍住,忍住,想处理好了一切去见她的,了去前尘不带累赘地去见她。
可是,此刻,他竟觉得多等一秒都分外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