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佟保成和香香从厢房里出来。
佟秋秋仔细看香香的脸色，虽然脸上带了些许泪痕，但神色比之前要好上许多，看来事情没有想的那般难以接受。
佟保成对着三叔公磕头拜谢，“谢谢您老人家照应着家里。”
三叔公拉着他，“你这孩子，还对三叔这么大的礼，就是见外了。”佟保成顺势就站了起来，不违他老人家的意。
佟保成又对着哥哥嫂子们道谢，感激他们对女儿的照顾，让女儿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又被教得如此好。又感谢堂兄弟们堂嫂子们的看顾，一一道了谢。
而后，就是把这次带来的礼物给各家分了。大家一看，那料子一看就不是凡品，虽然现在手里都不差钱了，但看了，还是咋舌不已。
佟保忠从三弟出来开始，就一直仔细观察三弟着表情，此时见三弟这般，面色大好，笑道：“三弟说的什么话，这是兄弟该做的。”曾大燕更是喜笑颜开，吩咐杜婆子摆饭。
旁边的佟贞贞攥紧手帕的手微松。小曾氏抱着睡过去的儿子小虎子，看了小姑子捏得皱巴巴的手帕一眼，心里有了猜测，当初香香可是在大房的，看来小姑子八成没少欺负这堂妹。
男女分了两桌。女桌这边，曾大燕坐主位，拉了柳氏坐在左边，仁大婶子看了她一眼，没多言，就坐在了金巧娘的旁边。几个堂婶子挨着坐了。
曾大燕脸上都能开出一朵花来，“来，你们仨姑娘坐一起，你们小姑娘说些小话儿，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打扰你们。”就让佟贞贞挨在佟香香身边坐了。
佟贞贞依言坐下。等菜上桌了，还贴心地问香香，有什么爱吃的就说，不好夹菜没关系，她来帮忙。
佟香香拒绝道：“堂姐不用忙，我自会夹菜吃。”这样突然来的周到热情，并没有让她觉得扬眉吐气，反而觉得如芒刺在背。
何必呢，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现在有个要当官的爹，她如今在大伯娘和堂姐的眼里身价也看涨了。
佟贞贞的笑脸一僵，复又笑着点头，“如此也好。”
这边佟贞贞作罢，那边曾大燕没有停歇，还在给柳青娥让菜，又夹了一块八分肥两分瘦的猪肉给香香，“你以前最爱吃的，大伯娘给你多夹点。”
“不用，大伯娘自己吃吧，我现在不爱吃太油腻的。”佟香香心里只觉得可笑，曾经有点肉汤都是厚待了，现在这般只演给一个人看罢了。
曾大燕一时有些下不来台，“呵呵”笑了两声，“你这孩子，一时爱吃这个，一时爱吃那个，那你自己挑你喜欢的吃吧，大伯娘就不忙活了。”
男桌这边已经商量好了佟保成回乡后的祭祖事宜，佟保成还要去小香山庙请了和尚给过世的亲娘和苗氏做法事。
三叔点头：“应当如此，你现在虽说当官了，这些事更应该做到才是。”
佟保忠吃着这边的席，听着那边媳妇对侄女的关照，笑着点了点头，从前的事儿么，小孩子不懂事闹的，现在不好好的嘛。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在边上啃着鸡腿的小宝，香香总归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要侄儿向着家里就好。
柳青娥暗暗打量着一桌子的面色变化，只见一桌子只是用眼睛瞧了曾大燕一眼就各自吃菜了。
佟秋秋看香香着实别扭，就拉着她说起了水纺车已经建起来的好消息。
佟香香终于露出个笑来，听说秋秋姐要做水纺车，要纺羊毛线，秋秋姐还要教她织毛衣，她也不知那毛线是怎么样的，做成衣裳又怎么穿在身上的。她就觉得肯定很有意思，心里一直记挂着呢。
保信叔前年娶的媳妇，今年才十九岁，还是年轻鲜嫩的脸，但秋秋等小辈都得喊一声“信五婶子”。
信五婶子就坐在秋秋的另外一边，一听秋秋说那水纺车的事儿，也好奇，就跟着一道加入话题中来，说到时候也要跟着一道学，佟秋秋笑着点头。说着，话题又扯到三叔家的客栈上。
三叔家的五个儿子如今都还没分家，倒不是三叔硬要拘着儿子们到一处，而是几兄弟现在齐心协力把客栈办得有声有色的。
主要是妯娌间，上头有仁大婶子坐镇，她又向来是个公正的，当初客栈还没建起来，她就拉着几个妯娌，也不觉得害臊，都跟着秋秋认些常用字，学着做账本。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
功夫不负有心人，客栈开张之前，仁大婶子就先把能分开的账目安排明白了，老爷子还在世，客栈他老人家占五成，其他兄弟分另外五成，分红就按占的份子分，但每月开的月钱确是按照干多干少算。
像保信他在金巧娘的挂面厂做事，是不插手客栈的事务的，他就不拿月钱，只拿分红。
到目前为止，经过磨合，现在三叔公家倒是越干越红火了。
男桌那边，也正说着客栈的事儿，说起这事儿，三叔公就红光满面，“起初我有些不满意的，不过这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还是秋秋丫头劝我，说已然很好了，天下都没有第二家来，我才肯作罢。”
佟保成被大哥领着到这环心湖新街上时，那是看了街景就惊诧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曾经的杂草丛生的荒废之地，如今变了一副模样。他道：“我倒是好奇，定要好好去看看三叔您开的客栈。”
“哈哈哈，待吃罢饭，我就领了你去。”三叔公笑。
佟保成不由问起这变化的由来。
“如今这条街道如此欣欣向荣，这里头书院是有大功，就说前年，这书院才第二年建成招生，就出了一个举人，三个秀才！三个呀！还有若干个童生！”三叔公十分乐意给久不在家里的侄儿说这几年的变化，“虽说咱这地界也出过文曲星，就如季家大房的老祖宗，咱就不多提了，但这一下子除开季家的季子善中举，其他三个秀才可都是外姓人，这百年间也就这头一份！”
三叔公说着就笑了起来，“秀才里头就有宗治，就是你未来的女婿，为人厚道又出息，可给他们老钱家长脸了，你不知那钱老爷子大摆了三天的宴席，高兴的了不得。以后你们翁婿可得好好见见。”
佟保成笑着点头，没想到他一介武夫，居然能有个会读书的女婿，想必女婿一定十分斯文俊秀。
三叔公说话说道兴头上，“就是这书院第二年就有了这好成绩，就吸引了许多学子前来，不拘是县里的还是乡里的，甚至有府城学子慕名而来，这人气儿就带来了。还有就是你二嫂的挂面，那可是打出名气来了的，现在一天的出货量不知多少，那些天南地北来的客商，都在你二嫂那进货。”
“挂面？”佟保成觉得自己这一天都在打破自己对家乡的固有印象，“可是那一把白条条的干面条儿，放水里滚一滚，就能食用的挂面？”
佟保良点头，很是与有荣焉，她媳妇儿经营有道，连不在家的三弟都知道。
“那可是好东西，带着走都方便。”佟保成赞道。
三叔公说着就提到这街上的铺子，例如，书院对面季七太爷家的书铺、钱家的糖铺、金家的卤肉、大旦家的杂货、季五家的羊肉馕、赵家的锅贴、吴家的豆制品……
三叔公说得口干，喝了口茶，感慨道：“咱这地儿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就这样兴旺起来了啊，以前一天天地埋头过日子，哪里能想到咱这块老地儿有这福气。以前，这地界上的人出门找活儿干，现在是旁人上咱这租铺子做买卖，或来找活儿干的。现在出门买东西也方便了，就是扯布做衣裳，也不用往远了去。”
佟保忠听着听着就有些不顺耳了，这敢情提了这许多，和他家一点干系没有。
他眼气也无用，自家那媳妇也不是没折腾过，钱没挣到反而赔了本。大儿子如今看着没出挑的地方，只能指望他三叔能不能给谋个前程。他现在寄予最大期望的就是小儿子，盼着他能考出功名来，光宗耀祖，也是家里文才上的第一人了。
佟保忠就提到了在书院读书的小儿子，“等大贵下学回来，也要拜见你这三叔，你走的时候，他还没出世呢，这亲叔侄一面都没见着，可得好好处处。”
佟保成点头，又问二哥家里和堂兄弟的孩子们的情况。
佟保良道：“如今也在读书了，读书尚可，也不求他们一定要有功名，能明理，将来能撑起家来就好。”
三叔公现在也送了家里的孙辈去上学了。现在说来，一家子，都挺有奔头的，以前除了地里的出产什么都没指望，现在孩子们读书是条出路，自家经营的生意又是另一条出路。
亲人相见，饭桌叙话，佟保成觉得自己失去的，恐怕不仅仅是时间，还有女儿的成长，还有家乡的变化。
可世上之事就是这样有舍有得，他于心有愧，可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没有割舍，他一个小兵丁，新朝仗打完了，就该领着微薄的遣散费归乡，除了跟着将军打仗什么都不会，那时的自己只觉得天一片黑暗。
他抓住了机会，毛遂自荐听了将军的派遣，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立了功，才从一名无名小卒到现在的五品官，才衣锦还乡来。
他看向旁桌的女儿，他亏欠的只能尽力去弥补，但往事已矣，他来不及弥补的人，只能成为遗憾，他还得往前走。
饭毕，三叔公老当益壮，就要领着佟保成去环西湖新街上走走看看。
佟保忠要留人，现在老宅子没住人了，让三弟带了柳氏和小宝留家里住。
佟保成婉拒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就想跟香香多相处些时日，就住在二哥家吧？”说着对着佟保良笑道：“二哥不会嫌弃弟弟吧？”
“你这说的什么话。”佟保良看着三弟，“年纪大了还没个正型。”
被拒绝，佟保忠又见老三和老二亲近的样子，想到三弟从小他和二弟的关系好，心里不大舒服。
见老三一家要走，这还没处出感情来，曾大燕心里着急，抬眼瞅见香香，老三眼里颇为重视这丫头，怎么说都养了她那些年，这临走之际，就要拉了香香的手，表示亲热，也好让老三记住养她闺女一场的恩情。
佟香香如避蛇蝎般避开了手，道：“侄女先走了，谢大伯娘款待。”
佟保成一直留了神关注女儿，见女儿如此，心中更明了了几分。虽然女儿只是大概跟他说了这些年的情况，但女儿跟着大哥一家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就被她几句话轻描淡写地略过去了，他就约摸知道了女儿跟着大哥一家过得并不好。
他其实心中是有些不快的，但大哥一家养了香香那么些年，人情比金银贵重。
而后，众人出了大房的门，佟保成让三叔公领着去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