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坐在门槛上的小苗儿眼巴巴地望着村路头，看见远处来人，就兴冲冲向前跑几步，发现不是哥姐他们回来了，就又嘟着小嘴回去继续坐着。
望望头顶上的日头，还不到正午呢，姐他们不可能这么早回来。
哎，啥时候他才能长得跟哥姐一样大呢，姐说他长得这么可爱，怕一个不注意叫人偷走了，她得哭得伤心得了不得，所以不叫他跟着去。
长得好看，虽然招人喜欢，但也有这坏处，叫小苗儿小眉头轻轻蹙起，可模样是爹娘给的，他也没办法呀。
小小年纪的小苗儿觉得自己真是愁啊。
就当小苗儿打算待晌午过后再来等时，抬眼便看见远处来人，他立刻高兴地站起来，蹬蹬朝来人方向跑去。
“小苗儿！”佟秋秋远远地看着跑来的小身影，就大喊了一声。
佟保信笑着控制着车绳，拉了一下，牛的前蹄子“哒哒”了两声就停了下来，佟秋秋跳下牛车，一把抱住跑过来的小苗儿，把他放到了车上，自己也上了车，声音都透着愉悦的敞亮，“走，咱回家！”
小苗儿一到牛车上，小嘴就咧开了，笑得露出颊边一点酒窝。
小树在竹框子里拿出一根糖葫芦，“给你留的，你先拿着别吃，车上颠簸，等到家了再吃。”
小苗儿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姐说给他带好吃的，果然没骗他，不过小小的人就知道不能吃独食了，就问，“你们有吗？”
“都有，我们都吃了，这根是给你留的。”佟秋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嗯。”小苗儿两手捧着冰糖葫芦，开心极了，一扫之前的“轻愁”。
“那我们明儿还是今儿这个点汇合？”季子旦问。
佟秋秋点头，按照安排道：“大旦这边你看着找个坐镇的人，能唬人的最好，我觉得你娘就挺适合的，咱一样给酬劳，不白使唤人，你问你娘看乐不乐意。”
季子旦听了就是一乐，他娘那彪悍劲儿，寻常男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挺腰子，且之前凉粉买卖的甜头还在，还有买的地在前头吊着，看着佟家在建铺子，她心里能不痒痒？指不定多愿意呢，但跟着佟秋秋做生意这些时日，跟那些买卖人接触了，也学了些为人处世，便道：“我们人手挺足的啊，还有保信叔在。”
“我打算咱们分两拨，我、小树和保信叔明儿去对岸的兴东府府城，那边富人多，肯定好卖。”佟秋秋摸了摸下巴，她还想多销售木匣精装款的，利润最大。
佟保信跟着秋秋一段时间，觉得自个的胆儿也肥了不少，竟然有点期待，到了兴东府，到时候买卖该是怎样？也叫那些城里人见识见识他们扶溪村出来的好东西。
佟保信和小树都是佟秋秋一说，纷纷点头表示没有异议，季子旦觉得他娘那边完全没问题，有钱拿，巴不得呢！
“好，就这样定了，今儿估计得点灯做月饼了，明儿两摊子生意，得多做不少。”
“哎！”车上的几人都答得响亮，点灯熬油怕什么，赚得可都是钱。
……
第二日，请了有牛车的季族长家的三儿季慷叔赶牛车送他们去梅县渡口，毕竟多了辆鸡公车，又载满了货，一辆牛车就不够使。
季慷看着这几个孩子，只能说一声初生牛犊，这么点大就晓得出去闯，他目送着佟秋秋带着他弟和她保信叔推着鸡公车就上了渡江的船。
他还在心里感叹一句，秋秋这个女娃的胆气，当然托了曾大燕的福，佟秋秋从小野性也是出名的，也不算出奇。
他鞭子在牛背上轻轻一甩，拉着牛车掉头，就看见渡口旁，人来人往经过的地儿，大旦、栓子、香香已经有条不紊地摆起了摊，比旁边看着几个小的忙活瞠目结舌的大旦他娘麻利许多。
就是这会儿功夫，大旦、香香、栓子吆喝声起，竟然没有他们这个年纪的生涩。
季慷这会儿是真的惊讶，大旦这个调皮的放得开抹得开面，还不让人惊奇，没成想栓子和香香这俩老实孩子精气神也跟从前不一样了，完全没有畏缩之气。
本来季慷准备打道回府的，秋秋那丫头和他商量的送来就成，等买卖回去要是存货多压重，他们雇一辆车就是。
但这会儿他就把牛车停在了他们摊子的后方，就看着几个孩子做买卖，大旦他娘居然就发挥了点吆喝的力气和镇场面的作用。
收钱，包装，几个孩子都弄得清清白白，对人就是个笑，迎来送往都叫他说不出什么来，叫他来，他还不定比这几个孩子强。
“大爷，吃了月饼阖家团团圆圆，您慢走嘞！”季子旦又送走了一个客人，把铜板丢进钱袋里都能听见悦耳的“叮咚”声。
那边，佟秋秋上了船，遥遥望去，有大船停泊，岸边人潮攒动，比梅县不知繁华多少，连渡口都是青石铺就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在船上就能听见那边的喧嚣声。
不知不觉中，船就靠了岸，佟秋秋推着鸡公车上了岸，佟保信扛着竹架，小树背着箩筐。
到了渡口，往外走，就能看见一排店铺，铺外地上铺的，摊上摆卖的小贩更是繁多。
人群挤挤挨挨，好不容易寻到一处空闲的角落，佟秋秋赶紧招呼保信叔，把摊子摆起来，不然转眼就叫挤没了。
趁着摆摊的功夫，佟秋秋去附近的糕点铺子和小摊溜了一圈发现，不过是隔了条江，这边的东西就是比梅县贵。
佟秋秋十分奸商地涨价了，就是卖这个时节，不抓住机会赚一笔对不起她来这一趟，散卖的三文一个，竹篮的四十文一篮，木匣的一百零八文。
人流量多，生意比梅县那边畅销许多，来往的客商，或是兴东府承的有钱人，看见这些花样多的新鲜月饼不吝啬几个钱。
感谢这些讲究排场的富户给交的智商税，有好些个就看中了木匣的包装精美，送礼体面，拿出去有面儿，一气拿走几盒的都有。
佟小树：嗯，各取所需，这些富人要表，他们要钱。
佟保信：这些有钱人脑瓜不太行啊，咋这么好忽悠呢？
然而，福兮祸所依，生意好就来了位瘟神。
佟秋秋刚送走一位客人，就见摊前站了抄着手吊个郎当站着的三人，打头的穿着一身绸，后面跟着两个仰头斜眼的喽啰，其中一个瘦猴样的人，就指着那穿绸的，“知道这是谁吗？”
佟秋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很想来一句关老子屁事，管你妈呢！
但第一次来兴东府，人生地不熟，又不知道来人背景，万一真是哪家有权有势家的狗腿子，她现在也惹不起，这就是最惨的地方，在这处于社会底层的人真没人权可谈。
佟秋秋一副“巴结讨好”的模样，“请问您是？”
“还算你识相，这可是咱府学教授荣大人的妻弟！秦用秦大爷！”旁边一个大嘴的喽啰朝着秦用拱了拱手，一副“你小子狗眼不识泰山”的眼神。
“哦，原来是秦大爷。”佟秋秋也学着他的样儿朝秦用拱了拱手，“不知秦大爷所为何事？”
“我们瞧你这月饼不错，赏个脸来光顾光顾。”大嘴一脸“给你脸你就接着”的嚣张表情。
有两狗腿子吆喝，站在前面的秦用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儿，薅羊毛还等着羊主动把毛献上。
“哦，原来如此。”佟秋秋对着大嘴拱了拱手，转头对着秦用十分自然地恭维道：“您看您一身的华贵，通身的气度，家里怕是搁着金山银山享用不尽，一看就不是什么破落户可比的，看中了咱家这月饼，真真叫咱这小摊蓬荜生辉！”
“你小子不错。”秦用都叫吹捧地高兴。
“愣着做什么，有啥好的，还不给爷上来！”
佟秋秋忍着憋屈，笑盈盈地拿出几样试吃品，“您尝尝。”
后面的瘦猴就道：“打发叫花子呢，快拿好的来！”
佟秋秋一脸害怕模样，“我是见秦大爷这富贵人，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又不是穷苦乞丐碰到什么都胡吃海喝一顿，自然是挑中口味才下尊口的好。”
秦用扭身就朝瘦猴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没见识的玩意儿！丢了大爷我的脸。”
佟秋秋一脸恭敬地递出竹签叫秦用尝，秦用鲜少享受到如此“尊重”的服务，不由心中大悦，把佟秋秋摆出来的挨个尝了一遍。
佟秋秋一看眼前这人一副“穷人乍富”的气质，她就当不知道他们是来吃霸王餐的，把他捧得高高的，接着道：“小本生意也不贵，三文一个，您看中什么，马上给您包好。今儿真真好运到，碰到您这样的阔绰主顾，肯定就叫咱没白开张。”
秦用心里十分受用，他理了理衣襟，一副阔绰大爷模样，伸手就要去摸钱袋。
大嘴立马附耳提醒道：“爷，咱们待会还要去隆庆坊。”
佟秋秋眼看着秦用把掏钱袋的手收回来，暗道一声可惜。
秦用放下手，一想从他姐那要的几个钱还要去赌场玩几把，“咳”了一声，对着佟秋秋不客气道：“还不赶紧把我刚说好的那几样包起来。”
佟秋秋余光看到低着头拽着拳头的小树，向他那边走了两步，把他挡在后边，也不叫被这些无耻之徒惊到的保信叔帮忙，就按照他瞧中的口味给这位大爷分别包了几包，“您拿好！”
“你小子蛮有眼力劲儿的，不错。”秦用看了佟秋秋一眼，顺心如意地走了，小喽啰们自然跟着扬长而去，一个个走时还一脸“给你脸才光顾”的欠揍模样。
等人走远，佟秋秋默默运了运气，才回头对着小树和保信叔道：“没事儿啊，咱接着做生意。”说着就没事人一样吆喝起来。
佟保信憋红了一张脸，“没公道王法了？府学教授的妻弟就这个熊样儿？横行霸道没人管了？”
见左近的商贩看过来，佟秋秋以食指抵嘴，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保信叔人多嘴杂，不要多言。
她仔细观察，秦用那狐假虎威的小人行事，是不是那荣大人的小舅子未可知，但她就是做这两天的买卖，就是官府秉公执法，那起子人人多势众，别公道还没得到，生意倒是叫他们闹得做不成，这几天不是白折腾了，她可是拿着几个小伙伴的钱一起做的买卖，必须控制风险。
小树压抑着怒火，他今儿清楚地明白了，他们这些小民，即便有了点钱，这世上也有得是比他有身份有背景的人，即便是像那些二流子，也能狗仗人势，欺负他姐，还要她姐委曲求全。
从前，他心里想读书，觉得学字就是单纯的快乐，但现在他似乎对读书有了新的明悟，他必须读出点名堂，他不欺压旁人，但旁人也休想轻易欺压他的家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