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三 危机暗伏
推开门,重新换回自己衣服的杜衡发现宋显允不见了,门口只有夏桑一个人在安静地等候着他出来。
“谷主这性格有时可真是气死人,自己换好衣服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杜衡有小脾气了。
夏桑看出杜衡心里的所思所想,澄清道:“师傅跟宋谷主以及田老前辈先一步到会客厅议事,让桑在此等候,公子若是一切妥当,我们就一并过去。”
好吧。
杜衡的心情由阴转晴。
尽管杜衡穿戴整齐,夏桑却还是盯着他的衣服打量,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似乎是有隐忧。
见夏桑这个状态,杜衡随意地拍拍自己衣服上的边边角角,不经意道:“我这身衣服你好像很感兴趣啊,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再送你几套啊,反正我多的是,又不贵。”
事实的确与杜衡所言,现在杜衡身上所穿的,正是他来之前在横溪旁的一农户家讨来的寻常粗布麻衣。
杜衡如此说,夏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伸出手,好像是想上前摸摸杜衡身上衣服的面料质地如何。
“我去,这人不会真的想要我的衣服吧,当真奇怪?”杜衡心想。
“公子,我可否,摸一摸?”夏桑果真对杜衡提出检查衣服质量的要求。
“摸呗,虽然市面上有说‘摸一摸三百多’,但我跟你也算半熟了,给你打个折扣又何妨。”杜衡装大方,撩开一点衣摆方便夏桑上手。
在夏桑伸手过来之际,杜衡继续耍着嘴皮子。
“我就粗人一个,也不是什么公子哥儿,你老这样叫着我,我浑身不得劲。这样吧,我姓杜,单名一个衡字,你叫我杜衡就行。”
夏桑喃喃道,“杜衡……”
“你要是觉得叫我杜衡别扭,那就换过别的,总之你舒服就行。譬如,你以前叫我的那个名字,我就很喜欢。”杜衡笑道,眉眼弯弯。
“以前……”夏桑下意识地想回答,但还没开始就警觉地把话题给绕开了。
“杜公子真会开玩笑,我们现在不是才刚相识吗?哪有什么以前,兴许是你贵人多事忙,记错了。”
杜衡本想套话让夏桑一时嘴快说出真相,好让自己紧随其后,追问下去的,可惜夏桑也不是吃素的,圆滑得很。
这人要是不想说的事,口风亦是极其紧闭,严丝合缝,不漏一丝半点。
十足十就像是只躺在茶壶里的饺子,任你怎么倒,也不能把它倒出一头半尾来。
杜衡也不为难他,另开话题,“又开始了不是,都说不要再叫我公子啰。你要叫就叫我,阿衡吧!反正别人叫你阿桑,我也叫你阿桑。”
“好,阿衡。”夏桑顺从道,这一声阿衡,他叫得十分的自然,好像从很久以前他就是这样叫的了。
“你虽不说,但我总有机会撬开你的嘴。”杜衡在心里暗暗盘算着,毕竟眼下此处的关府内院也不是能说事情的地方。
夏桑摸过面料之后,就安分守己地退开了。
“怎样?喜不喜欢?给我一百文钱,你就能取走它,我保证绝对是盛惠价,童叟无欺。”杜衡伸出手,做着拿钱的姿势,又摆出“真诚”的商家脸道。
夏桑掏出自己的钱袋子,全部放到杜衡的掌心。
“不用找了,把你的这些衣服全部都买给我。你……以后别穿这种的了,对皮肤不好。”夏桑道。
语气像个老妈子似的。
杜衡两眼放光,“哇,这么多钱,你确定只是要我的这些衣服,而不是要我这个人吗?”
杜衡捧着钱袋子,掂量了一下,嚯,还挺沉。
“谢谢。发啦,发啦!”杜衡捧着银两,笑得见牙不见眼。
接着他一点都不客气的就把钱装进自己的袖筒里。
“这下,以后的几个月都不会饿着啦!”杜衡乐呵乐呵。
听到杜衡这样说,夏桑脸色又开始忧虑起来。他问:“你不是一直都跟着宋谷主吗?还挨饿?”
杜衡撇撇嘴,“谷主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一直跟着他。”
因为十天前受了场大伤,虽说调养的有七七八八,但从杜衡的脸上还是可以看得出有些病容。
夏桑的声音不禁软了下去,满满都是心疼。“阿衡你以后吃不饱的话,要来找我,千万不要再让自己饿着了。”
继而,夏桑又认真地继续道,“你是最好的,无须如此妄自菲薄。”
杜衡顿住了,他绕着夏桑,盯着看。口中念念有词,“不对,真不对。”
被杜衡如此看着,夏桑的脖子开始发烫起来。“不对,哪里有什么不对吗?”
夏桑有点结巴。
杜衡挠挠自己的下巴,道:“阿桑你不觉得你对我太好了吗?不但跟我说掏心窝子的话,又给了我这么多钱。我也不能白拿你的,我决定,现在给你我最最珍贵的东西。”
杜衡说着就要解开自己的衣服。
夏桑脖子处的发烫蔓延到耳朵处,然后又从耳朵升到头顶。
他羞涩道,“别,我,我现在,还不行……”
也不知道他在脸红个什么。
“什么不行啊?本来就是属于你的,我现在就要给你!”杜衡继续解衣宽带。
“哎,怎么找不着啊?”杜衡疑惑了。“啊,在这!”
“来,接住。”杜衡托着夏桑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放到夏桑的掌心。
——这把小刀正是杜衡日日夜夜携带在身,刀柄底处刻着一个“桑”字的那把。
小刀在手,夏桑的眼睛湿润了。
时机成熟。
“你……”杜衡开口,就说了一个字,夏桑又给打断,“这小刀对你来说既然这么珍贵,你还是自己保留吧。”
杜衡:“……”
哎,不应该是情到浓时,大家抱在一起哭,然而你如此如此,我这般这般地摊开来叙说着彼此离别后的思念吗?
怎地又给生生地掐灭了。
夏桑收起心神,“阿衡,咱们快点与师傅,谷主他们汇合吧。”
华灯初上。
一路走过去,没有见一个家丁,一个丫鬟。
诺大的关府,水静河飞。
杜衡莫名觉得冷飕飕的,周围环境很是奇怪。
穿过一个回廊,又一个回廊,仿佛永无止境。
“阿桑,你有没有觉得这条走廊我们刚刚已经走过了?”杜衡问道。
夏桑环视着周围,也看出了不妥。“是,我们刚才确实是走过了。”
“……不会,我们又是进了什么奇奇怪怪的魇境?”
夏桑凝神,感受着周围的磁场起伏变化,未了,他回答。“不是,这不是魇。”
杜衡:“那我们如何才能破除?”
夏桑拔剑出鞘,五指做诀,指尖汇聚灵光,赋于剑身,凌空劈向各处。
周围的花花草草,房屋栋梁扭曲了一下。
不多时,有人走动的声音从回廊的尽头传来。而他们所在的地方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杜衡高兴道:“可以了,阿桑你真厉害。”说完,他就往走廊的尽头跑去。
夏桑低头瞧瞧自己的命剑,剑身的灵气像被什么侵蚀了,荡然无存。
“坏了,阿衡,你快回来!”夏桑喊道。
杜衡看到回廊的尽头有一个姑娘,身着红衣,盘着头发。
影影绰绰地在前面走。
跟他的距离保持地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
杜衡脚步定住,不再往前走。
夏桑恰好冲了上来,差点撞倒杜衡。
夏桑见杜衡蜡白着一张脸,紧张起来,拍拍杜衡的脸,焦急道:“阿衡,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杜衡却反应迅速地把食指放到嘴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前面的姑娘。
夏桑领会,连忙收住声,循着杜衡的视线望过去。
明明已经到了晚上,可是在他们面前走着的红衫姑娘却撑着一把黑伞。
伞特别大,颜色也特别深,处处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杜衡低声对夏桑说,“这女人不对劲。”
夏桑点头,“对,不对劲。我看实非人哉。”
“这不废话吗?正常人谁打的伞走夜路啊。去吧!阿桑。”杜衡激励道。
夏桑不进反退,“不能去。”
什么?
夏桑难为情,挠头皱眉道:“我,我不会驱邪魅。”
杜衡惊掉下巴。“你不会?你可是檀青宗宗主的徒弟,跟了他学道八年,你不会?”
“前四年,我身体不好,一直卧床吃药,没有学到师傅他老人家实际的道法。这两三年练是练了,一点皮毛,实战经验太少了……”夏桑坦白并愧疚道。
敢情他就是被白星群装裱门面来的。中空外直,可远观而不可实用也。
尽管实力有限,但是夏桑仍挺身将杜衡护在身后,“阿衡,我们还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这女魅,趁她不注意,咱俩先往后撤。”
事到如今,杜衡也无计,只得依从,毕竟他俩都是菜鸡。
杜衡和夏桑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姑娘的动静,慢慢地抬脚往后退,一步,一步,再一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红衣姑娘幽幽地哼起了小曲儿。
歌声凄怨,透着惆怅,乘风响荡开来。
“唱吧唱吧,只要你不回头,唱多久都行。”杜衡在心里祈祷。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当唱到“院”字时,一阵劲风吹来,将红衣姑娘手中的帕子掉落在地。
杜衡和夏桑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红衣姑娘的歌声戛然而止,她慢慢的俯下身去,捡起手帕。
灯光映照下,她的侧脸惨白泛青。
“捡就捡吧,不转回头就行!”杜衡继续祈祷。
“呵~”是女人的轻笑。
缓缓地,红衣姑娘向着杜衡他们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