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我没有存活的必要
我病了,他病了,我们都病了。
手机那头还在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我也懒得挂断,便把手机扔给了蒋越。
他好久没有听过除了我之外的人说话了,给他长长见识也好。
我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床头。我像一个来吻公主的王子,应该是青蛙王子,也可能是小王子,总之我是来解救他的。
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梦里的蒋越熟睡着,我吻了他一下,他就醒了,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怎么又哭了”
“不敢相信我们能在一起,我太幸福了。”
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醒了。
我不在冰冷的地板上,而且穿上了睡衣,躺在床上,被窝里很温暖,但是只剩我一个人。
我知道,我明白,我闹够了。
房屋里干净如初,仿佛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没有给我留一张字条或者是一句话。
我一直给他打电话,直到确定他把我拉黑了。
能找谁呢?能找谁呢?
我慌乱地拿出手机,给齐古打电话。我先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然后拨通号码。
值得庆幸的是,他几乎是秒接。
齐古:“柳方,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你这几天也太疯狂了,你知不知道,如果蒋越想告你,你是会坐牢的。”
柳方:“我知道他不会,他现在在哪儿?”
齐古:“昨天晚上,你故意把人放走,他想去哪儿,你不知道吗?”
柳方:“我知道我拦不住他,我只是想让他多陪我一段时间,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吗?你说,他真的真的不喜欢我吗?”
齐古:“你们终究是有缘无分。他已经坐上飞机了,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会是他最美好的回忆,我相信你们都会有美好的未来。”
齐古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
未来我们的未来,两个人不同的未来
不,我不会有未来了。
我瘫在地上,感受心脏的跳动。
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人为什么要心跳,人的心为谁而跳,如果心跳的那个人不在了,心还有跳的必要吗?
显然是没有的。
好累哦,很想睡觉,但是脑袋很清醒。
我不要清醒,清醒代表着痛苦。
蒋越真幸运,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已经坐上了飞机。
飞在高空,又轻松又自在,只有我坠落在地面,慢慢跌入深渊。
他不是需要解救的公主,他是恶毒的巫婆,伪装成公主骗我,把我的苹果骗走之后,把我残忍地丢掉。
被人丢掉的王子不再是王子了,他衣衫褴褛,他满身疮痍,他千疮百孔,他没人要。
他会变成一个孤独的恶魔,恶魔终究会被打败。
恶魔也不想被别人叫作恶魔,但是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胜利者叫英雄,失败者只剩下了恶魔这个名字。
人终归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
我是失败的恶魔。
恶魔生来是为胜利战斗的,我再也不会胜利了,我的小公主不见了,他逃走了,他不喜欢我。
所以我没有存活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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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不信星座,俗话说得好,那些特点套在猪的身上都能中几条。
可是现在,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关于星座的场景。
天蝎座,爱的时候死去活来,恨得时候心狠手辣,爱着的天蝎座非常极端。
真像我,好想知道蒋越是什么星座的,和我配不配。是不是因为我们的星座不匹配,所以他才不喜欢我。
没关系的,他和什么星座配,我可以变成什么星座。
只要学就好了,我什么都可以学。
可是我只知道他的生日,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星座。
我想拿出手机去查,可惜周围漆黑一片,我动也动不了,被什么禁锢住了。
为什么那么多东西阻止我,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在为难我,甚至在梦里,我也不能最后再看他一眼。
他的出现,他的离别,都是那么突然,不给我一点准备的机会。
我和他永远不对等,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月前不对,应该是一个半月前
好像记不得了。
他是谁他为什么要来我为什么要记住他
如果他很重要,应该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的妈妈,她长着一张圆脸,大大的眼睛;王柏松,他一副街溜子的长相;李银梅,像个斯文败类;陈眠眠,是个知性大美人。
他,他长着……
他的脸上什么都没有,白茫茫的一片。
他的一个没有脸的怪物,怪不得我记不住。
这种人记住了只会害怕,不如忘了吧。
忘了什么?医生怎么会忘记什么东西呢?
我记性那么好,我只会忘记原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不存在的东西,就是虚无。
“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电击疗法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这没办法啊,要是再晚点送过来,他已经要断气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一个帅哥。”
别夸,别夸,我会害羞的。
我一个医生被这么多医生和护士围着,还挺害羞的。
记不清我为什么会躺在病床上了,难道是工作太辛苦了
“咳咳——”我的嗓子好干涩,“我想喝点水。”
旁边的小护士把棉签沾了水,敷在我的嘴唇上。
“我可以直接喝的。”
她可能是不相信,于是我把嘴张大了一点。
终于喝够了,我又问她:“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可能是喝水多了,声音都变得洪亮了。
旁边的那位特别高的医生也转过头看我,我不解地看着他。
相对无言。
我只感受到他把我全身上下都巡视了一遍,然后把病房里的人都遣走了。
他向我走过来,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然后用手背触碰我的额头。
他的手很凉,我往后瑟缩了一下。
“头还疼吗?”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
“我是你的主治医师,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他收回了手,继续问:“你现在可以说一说,为什么要服用那些药物吗?当然,如果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我服用了药物我是个医生,不会随便服药的,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啊。”
可能是看我非常真诚,不像骗人,他的眉头只是微微皱了一下。
“那你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喊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他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个病历本,开始涂涂写写,边写边抬头看我。
“我喊名字了啊……”我一时间竟然不能在认识的人里面找出那个可以让我在昏迷中还喊出名字的人,“是齐古吗”
“不是。”
不对劲啊,我最近联系最多的人就是他, 除了他还能有谁吗?
“你一直喊的名字是蒋越。”
他把最后两个字说得格外清晰。
我的耳朵很好,听得很清楚。
只是我还是很疑惑不解,问他:“蒋越是谁啊?”
他终于停下了笔,对着我摇了摇头。
我也对着他摇了摇头。
他走之后,护士拿来了很多张测试题,测心理疾病的,了解我的记忆情况的,各种各样的。
我虽然很无语,但还是十分配合地好好做完了。
“写完了,麻烦你了。”我把几张纸递给小护士。
女护士看了几眼,称赞道:“你的字写得真好。”
我对着她笑了笑。
“只是这个署名,你好像写错了吧。”
她把其中一张抽了出来,上面赫然写着“蒋越”两个大字。
都怪最近那个医生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他,害得我脑子里都是这个陌生人的名字。
不对,他可能不是人,就是我臆想出来的。
我把那两个字划掉,写上自己的名字。
“蒋越,蒋越。”我喃喃自语。
这名字这么一般,简单又不好听,我为什么会在昏迷中喊他的名字呢?
很难理解。
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连自己为什么要服用那些药物都忘记了,又怎么会记得这种无关紧要的人。
我伸了一个懒腰,全身都舒展了。
这几天每天都在这个病房里吃了睡,睡了吃,无聊又郁闷,只有窗外的樱花开得正艳,花瓣飘进房间里,带来阵阵幽香。
我捡起窗户旁的花瓣,把它们收集起来,放在一个盒子里,把盒子放在我的床头,就做成了一个香薰。
樱花的香味很淡,需要认真闻才能闻到,除非有一大片樱花林, 漫山遍野的樱花盛开着。
我对花不挑剔,可是闻着闻着,总觉得鼻尖萦绕着另一种香味,也是淡淡的,不过更像是青草的味道,不甜,甚至还有点苦涩。
我怀疑我不是心理出了问题,而是鼻子出了问题。
不对,我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医生让我治病,我必须得治病。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来到这个病房的第五天,我终于可以出院了。
那个主治医师给了开了一大堆药,还说让我有任何不适就来找他。
我扫了几眼那些药片,大多是镇定剂和抗焦虑药物。
如果我有空,我会吃的。
我乖乖地点了点头,接过那些药。
医者难自医,说得没错。
我刚出医院,手机的铃声响了。
我没有立刻接听,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联系人名字,直到铃声响到不再响。
我的世界好像又被异物侵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