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南宫微宸和顾廷走到了石门前，石门是敞开的，顾廷的视线往里望去，机关上，压了一个长石块。
原来如此。
石门关闭，里处的光线被阻隔，暗道里一片黑暗。
顾廷隔着衣物碰了碰龙骨参。
这是修复神魂的第一味灵药，他得到了。
他又小心地将龙骨参往里送，生怕从衣物里掉出来。
南宫炏帮他们把石门打开。
“取到了？”
南宫微宸：“嗯。”
他们回到枯井，上到地面。
外头敞亮，南宫炏视野重归明朗，在看清湿淋淋的顾廷时，心下一怔，目光不觉在他身上停留。
流畅的线条，细腰让谁见了都无法克制地想去搂。
湿发沾附冷白肌肤，盘绕修长的秀丽脖颈。
尤其是在那红若血滴的眼睛，与雪白色的面容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看起来，妖魅靡丽得罪孽深重。
哎。
美啊……
——眼前的美人被披上了一层外衣。
诶！
……扫兴。
南宫炏幽怨盯向南宫微宸。
南宫微宸冷瞥了一眼他。
顾廷见南宫微宸把自己的外衣脱了披给他，他连忙将外衣在被沾湿前拿开，还给南宫微宸。
“现天气寒，你只剩了件中衣……”
南宫微宸把外衣给顾廷摁回去。
“披着。”
—
他们去到中州岭的第二层。
南宫微宸带着顾廷去买套衣服。
南宫炏没跟他们过去，而是定了个碰头的时辰，然后独自转悠去了。
顾廷将衣服更换后，和南宫微宸在第二层随意走逛起来。
人声鼎沸。
南宫微宸起初以为拍卖都在拍卖行里进行，但没想到实则在哪拍卖的都有，什么形式的也都有。
他们走在街上，却走到半路过不去了，因为街中央，正进行着喧嚣的拍卖。
南宫微宸要绕道走。
顾廷叫住他：“去看看。”
南宫微宸其实觉得那里人太多，挤来挤去喊价过于聒噪。
他看向顾廷。
顾廷饶有兴味地望着人群……
南宫微宸：“嗯。”
他们去到人群的后方。
空中悬浮着各式各样的奇珍灵品，拍卖师从空中取下一物，看不出是什么。
他们站的位置太后，都被攒动的人头遮住了。
顾廷好奇地凑进人群里，他对南宫微宸说着话，却半晌没听到对方回应，侧头看去……
“？”
不在旁边。
顾廷疑惑转身，就见南宫微宸依旧在人群的后方，没有跟进来。
顾廷从熙攘的人群里挤出来，拉上南宫微宸，带着他又挤进去。
再往前就挤过不去了，于是顾廷在人群的中前方停下，虽有点挤，但好歹能看清拍卖师和灵品了。
顾廷一直以来都是深居简出，几乎没有出过云门派，他孑然冷淡地过着日子，索然无味。
喧嚷的人声在他耳边一波波地响起，他感受着热闹繁华的浪潮。
南宫微宸身后不断有人推推搡搡着往前挤，不少人被拥得出湿汗，还蹭到了南宫微宸身上，南宫微宸胃里一阵翻腾。
南宫微宸想赶紧从人群里出去，他打算与顾廷说他在人群外面等着。
身边吵闹，南宫微宸低头到顾廷耳边，将要出声说话，眼眸抬起时却看见——顾廷正兴致勃勃地注视前方拍卖台。
顾廷感受到投在脸边的阴影，他侧头看去。
南宫微宸正低着身子，顾廷这一转过脸对着他，两人的面庞便离得很近。
南宫微宸心跳了下，他望着眼面前的琥珀色瞳眸。
前方拍卖声牵走了顾廷的神思，顾廷不禁又转过头看向拍卖台。
想到南宫微宸似要与他说话，顾廷的视线从拍卖台转回南宫微宸。
问南宫微宸，刚才是不是要说什么。
身后的人推搡着一个劲儿地往前靠，撞攘到顾廷使他不住踉跄了几步。
南宫微宸看了那人一眼。
他回答顾廷，没什么要说的。
南宫微宸揽过顾廷的肩，把顾廷往自己身前带了点，遮挡后面那些推来推去的人。
“第一千零一号灵品，万愿花。”
顾廷提起神谛视。
拍卖师大声介绍：“万愿花根据所属者的意识而变化，而之所以称之为万愿花，是因其能以一生万。”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于是拍卖师为大家演示。
拍卖师道：“我心中所想的花，是牡丹。”
灵品倏忽一闪。
顾廷探头看去——
是个乾坤袋？
这也是在场众人所疑惑的。
拍卖师观得众人神色，他示意道：“莫急，这是万愿花袋。”
然后他伸入袋中，取出一朵闪着辉光的盛绽牡丹。
“再看……”
拍卖师再次伸手探入花袋，取出一朵又一朵的牡丹，没有止境。
“万愿花的花期是永久的。”拍卖师道。
顾廷想，既然这万愿花袋中的花能依据心中所念而变幻，那是不是，也能变出很多的红梅。
拍卖师：“一千灵石起拍。”
灵石和银钱是互通的，有些地方惯用银钱，而有些地方用的是灵石，不过本质上无甚区别。
“一千灵石？！”有人嚷道：“太贵了吧。”
“取之不尽的绽花，永不衰竭。”又有人道，“我认为起价十分合理。”
“一千三。”这人喊价。
“一千五。”
“一千六。”
……
越往后，喊价的人越少，剩下的几乎就那两三个人了。
现场不再如之前喧嚷，无人出声，看样子差不多能一锤定音。
拍卖师便最后道：“两千八，还有人……”
“三千。”
顾廷一愣，他看向南宫微宸。
那名叫价两千八的人闻声也愣了下，但随即喊道：“三千一。”
南宫微宸：“三千五。”
那人咬咬牙：“四千。”
“五千。”
对方心如刀割：“五千五。”
“六千五。”
不断加价让那人嚷破了音：“七千！”
周围的所有人，都为这二人的争锋捏一把汗，他们凝息旁观。
顾廷觉得价叫得太高了，他拉了拉南宫微宸，想让他就此打住。
南宫微宸无动于衷。“八千。”
那人也是位阔绰之士，他豁出去了。
“一万！！”
他的目光穿透人群瞪着南宫微宸，心道这次的喊价定会令对方缄默。
南宫微宸不想再与对方费口舌。
“十万。”
……
拍卖师愣怔眨眨眼。
他觉得这人不是富得没处挥霍，就是疯了。
拍卖师结巴道：“十、十万，还有人加价吗？”
无人应答。
“成交。”
南宫微宸得到万愿花袋，他和顾廷从人群里出来。
顾廷望着南宫微宸，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然他觉得万愿花袋所绽出的花很美，但十万的价格，过于夸张了……
南宫微宸打开花袋，顾廷不禁跟着看去，他想知道南宫微宸会取出什么样的花。
顾廷心一提！南宫微宸取出了一枝红梅。
南宫微宸摆了下红梅。“好看吗？”
万愿花袋所绽出的花与现实中的花不一样。
南宫微宸手中的红梅，花瓣花蕊散着细碎的红闪辉光，与仰望星空时那般的繁密不同，这种细碎的零闪，是隐约浅淡的，不会夺了红梅的绽芳，而是为盛开的红梅萦绕了幽远的奢丽。
顾廷点头，“好看。”
“手。”
话题转太快，顾廷没明白：“什么？”
南宫微宸垂眼示意他伸手。
顾廷不明所以将手伸过去。
万愿花袋被放在了他的手中。
“嗯？”顾廷看向南宫微宸。
南宫微宸神色随意淡然，下巴抬了抬：“送师尊了。”
—
他们往与南宫炏会合的地点走去，路上，顾廷低头轻闻着从万愿花袋里取出的红梅。
回忆起以前在极北之巅的时候，每年红梅初绽，对方都会带红梅给他。
那时他总想着离开极北之巅，想让哥哥带他去看漫山遍野的红梅。他偷偷跟在哥哥的身后，合计着和哥哥一起回金銮宫，但每次他还未溜出极北之巅，就被哥哥抱回了雪洞。
于是他跃到书案上，用爪子沾了沾朱砂墨，然后在白色宣纸上踩踩点点。
哥哥凑近书案。
“红梅？”
顾廷点点脑袋，他扒拉着哥哥的衣袖，跳进哥哥的怀里。双眼眨巴眨巴看着哥哥，用眼神传达他的意愿。
“小狐狸是想说……让我带你出极北之巅看红梅？”
顾廷用脸频蹭着哥哥。
哥哥轻笑着拽了下他的狐耳，“不行。”
顾廷沮丧耷拉下脑袋，他郁郁用沾着朱砂墨的爪子打按哥哥的身体。
绛红锦衣被拍上了数个小红梅。
哥哥低头看向自己满身隐隐约约的红梅爪印……
白绒爪子又往他心口拍上一绽印子。
哥哥无奈低笑。
“外界魔人肆行，觊觎你妖丹者数不胜数，我不能带你出去冒险。”他解释道。
哥哥揉了揉顾廷的白绒狐耳。“你灵气纯澈没有妖气，等你修出人身，便无人知晓你是圣狐，届时离开极北之巅，想让我带你去哪，我都遂着，可好？”
……
顾廷从万愿花袋里取出一枝又一枝红梅，指尖轻轻碰着花瓣花蕊。
万愿花袋里的花取不尽，长久盛绽。
阳光投到南宫微宸的身上，顾廷被笼罩在了高大的身影里。
顾廷看向南宫微宸。
南宫微宸很高，因而与他走在一起时，心里很踏实。
这种感觉与从前不同。
雪狐时，哥哥抱着他，他窝在哥哥的怀里，哥哥唤他“小狐狸”。
每每看向哥哥时，需仰起脑袋，他看到的是哥哥的下颌线。
而现在，哥哥走在他身边，他也走在哥哥身边，哥哥唤他“师尊”。
看向哥哥时，依旧需微微仰一点，但他看到的是哥哥的眼睛。
南宫微宸和顾廷在往与南宫炏碰面的地方走去。
余光感觉到投向自己的视线，南宫微宸转过脸看去，就见顾廷在注视他。
顾廷看着南宫微宸的眼睛，对他浅笑了一下。
—
与南宫炏会合后，接着他们离开了中州岭。
他们不再封闭灵力，南宫炏喟叹道：“还是灵力通畅的感觉好，轻松疏朗。”
顾廷运转灵力，将狐耳消下去。
“你们要回云门派了吗？”南宫炏道。
“是的。”顾廷道。
南宫炏道：“仙尊你们下一步去哪寻灵药？”
顾廷：“孤岳秘境。”
南宫炏又详细询问，顾廷说道，过段期间云门派会安排弟子历练，而历练之地选在了孤岳秘境。
“即是说，届时云门派的很多人都会去？”南宫炏问道。
顾廷点头。
南宫炏本想着随他们一起去寻灵药，寻思不如假扮成弟子……
但还是打消了念头。门派里的规矩太多，不自由，累得慌。
“行吧。”南宫炏道，“那我只好自己游山玩水了。”
“不回金銮宫？”南宫微宸道。
“回什么。”南宫炏道。“咱们少主都不在金銮宫，我一人待着多没劲？闷也要闷死了。”
南宫微宸轻笑一声，“你倒是自在。”
南宫炏向顾廷行礼，最后又拍抱南宫微宸，“你们保重。”
—
南宫微宸和顾廷回到了云门派，再过半个月才是门派历练。
顾廷原本急着想尽快收集完所有灵药，但半个月不长也不短，若要在这半个月内去寻下一味灵药，则太过仓促，因为在寻灵药期间会发生什么、耽搁多久，都很难预料。
于是在去孤岳秘境历练之前，他们留在云门派暂不离去。
暮色沉沉，落霜斋空荡的庭院里，总有从忘雪轩飘来的红梅花瓣。
回到云门派的第一晚，南宫微宸仰面躺在房内的床榻上。
已经耗到了后半夜，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床榻有点大，南宫微宸辗转多次，四下寂静得能听见晚风的轻声。
疲惫使南宫微宸闭阖着双眼，可是神思却不听使唤地缠绕打转，停不下来。
这令他心里烦躁。
南宫微宸蹬开被衾从床上下来，他去到忘雪轩的庭院前。
望着里面闭阖的屋门良晌。
……
南宫微宸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他又转身回到落霜斋。
他重新躺回床上，不过指间却弄着方才随手在忘雪轩前捡的红梅。
……想到，第一次躺在这张床榻上的时候，他正在遭受反噬。
然后顾廷闯了进来，帮他抑制了反噬。
南宫微宸将指间的红梅放在鼻前轻闻，红梅花瓣不经意触碰到了他的唇瓣。
这一轻微的撩拨，勾起了他唇瓣的记忆……
时光流逝，他跟随着顾廷去寻灵药，如今他们已经得到了其中一味。
而不久后，他便会和顾廷踏上下一道寻药的路程。
顾廷……
南宫微宸侧躺谛视手里的红梅，双眸泛着困意翕动。
没想到在中州岭的日子里，每个夜晚，他与顾廷，都同屋共衾。
但是顾廷夜寝时不安稳，到了半夜，都会迷蒙地趴到他身上紧抱他。
……
南宫微宸认为，十有八九是这个缘故，才教他今夜睡不着。
因为，他此刻独自躺在床榻，竟觉得身体上很空。
“……”
“狐狸精。”
南宫微宸心里暗骂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