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林匀褚强撑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已经远离了洛都城三里地，在小糊涂面前为了面子他能假装无碍，可这会儿终于是站不住了。
他踉跄倒地，一动也不想动，本想就此仰面朝天大睡一觉。
但是他突然听见了洛都城的鼓声，下意识望去，竟然是漫天箭雨笼罩了那上空。
这一幕把他吓得一激灵，“不好！倒是把白蕴给忘了！”
他艰难的爬起身往回赶，虽然败给了小糊涂，但是他从心眼里尊敬小糊涂，他不允许白蕴在这种时候趁人之危。
“也不知道那家伙还撑不撑得住，可千万别死啊，白蕴这个王八蛋，待我返回皇城，定要在王上那参你一本！”林匀褚一边气愤的念叨着，一瘸一拐的跑着去。
谁又能想到？世人尊敬的王上身边第一人，如今竟会是这副狼狈模样。
当林匀褚好不容易赶了回去，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彻底愣住了。
只见小糊涂身中数十箭屹立不倒，整个人被扎成了刺猬，脚下是一片血泊，鲜红里面透着一滩黑色。
他就呆呆地矗立在那，看似生死不明。
而林匀褚却知道，他还活着。
“这家伙…是怪物吗？到这时候了还不摘了眼纱，没了剑，听觉被扰，难不成你还有办法突围？”林匀褚细声念叨，心里是十分不忍，也怪他，不该在这里找小糊涂一决高下的。
白蕴远远的看着一动不动的小糊涂，满是轻蔑的冷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一个瞎子，只要我略施小计扰你听觉，面对这重重箭雨，你奈我何？哈哈哈…”
他的手下纷纷附和称赞：“城主英明！城主谋略无双，恭贺城主拿下贼子！”
而这话给林匀褚听了当下就冲他们怒喝：“住口！无耻！
白蕴，你胆敢利用我，好大的胆子！我现在命令你放了他，否则，到了王上那，我看你怎么说！”
白蕴回头看见是林匀褚，竟然也不慌乱，反而笑得十分讥讽，“呵呵…这不是林大人嘛，王上身边第一人，怎么现在如此狼狈啊？”
林匀褚没去理会他的挑衅，再次厉声质问：“我只问你，这人你放，还是不放？！”
“我不放。”白蕴的笑意越甚，不仅如此，他甚至招了招手，立刻吩咐一队人马把林匀褚也给包围了起来。
他说：“林匀褚，林大人。在皇城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满朝文武皆惧你三分。但是你搞搞清楚，这里可不是皇城，这里我管辖的洛都。你现在自身难保，站立且难，你拿什么跟我斗？
方才你若是走了也就罢了，如今回来还要威胁我，要去王上面前参我一本，那我可就不得不把你一起留下了。”
白蕴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阴狠，笑道：“只要林大人葬身于此，我就可以去王上面前说，林匀褚与劫囚反贼死斗筋疲力尽双双殒命，而我，则会是守住城池捉拿逆贼的唯一大功臣！”
“你…”听到这话，林匀褚也是有些慌了，他也看得出来这个白蕴是真做的出这种事来。
他倒不后悔回来，只是觉得到了这种时候小糊涂明明没必要再藏着实力了，到底还在等什么？
他冲着小糊涂大喊：“喂！你再不摘了眼纱，你我都要死在这了。我死了不要紧，你要丢下你的玲珑一个人吗？没有你，她如何复国？你别忘了，火萤王后的本事可不亚于她！她们姐妹实力对等的情况下，你才是这场较量的突破口！”
“什么？什么眼纱？”白蕴第一个忍不住发问，他下意识看向小糊涂那边，有些不敢相信：“难道，难道他没有瞎？”
林匀褚没有回话，只有少数人知道，小糊涂的瞎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瞎，当初他是自己用毒封印了双眼。
面对当时西樑国的百万大军，他护着年幼的公主南下，孤立无援，这根本是不可能突围的必死之局。
在那种情况下，小糊涂必须使用家族传承的秘法强行突破实力上限，代价就是他整个人都会彻底疯魔。
用了秘法之后的小糊涂在视觉上就已经不同常人了，他眼里的世界是灰白色，而他周边的一切活物都是血红色的，都是他的攻击目标。
那场战争里能从他剑下活着回去的，如今都是西樑国的权重了，因为能活着回去就是一种极强的实力。
后来小公主隐居雾花坳，小糊涂守山，为了恢复正常，他只能自废双眼。
只要看不见，他就能暂时压制秘法的狂暴性。
此刻的小糊涂也听见了林匀褚的喊话，他也终于动了动，只不过他在跟自己的内心做着斗争。
“不能，不能重启秘法，不能…”他拼命的暗示自己，不可以。
一旦摘了眼纱，那他从今以后就不分敌我了，变成彻头彻尾的杀人魔。曾经他就差点把玲珑也当成了敌人，险些失手。
他不允许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林匀褚却还在劝说，厉声喊道：“别犹豫了！摘了眼纱，才有可能活着出去！摘了它！摘了它…”
“不…不…不能摘！不能…”此时的小糊涂已经有些压制不住秘法的反噬，尤其是如今的他浑身都是血液的腥臭，这四周的一切都在刺激着他内心沉睡的那只猛兽。
“吼——”
突然，他咆哮一身，一身劲气外放，身上的箭矢全都迸发了出去，而他的身体也不堪重负栽倒，半跪在地，跪在血泊中。
他回想起了儿时与父亲的一段对话。
“阿雾，我们一族历代如此，不管你再强大，这是个诅咒，你也无力回天。”
“不，父亲，我不这么认为。”
年幼的阿雾信心满满的说道：“你们都说我是我们一族百年来最具慧根的天才，那我就要打破这个诅咒。
我有一剑，可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夏之将倾。
我有一剑，可破我族百年诅咒。
我有一剑，其名「回天」！”
就是这招，小糊涂心里已经无比明确。他缓缓爬起身，在血泊里爬了起来。
在白蕴和林匀褚他们满是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站了起来，还挺直了腰板。
他缓缓张开双手，没人知道他要干什么。
“林匀褚，你知道你一直无法超越我的真正原因吗？现在，你就看好了。”小糊涂开口的同时，他已然出手。
随着他双掌运气，他脚下的箭矢开始晃动，仿佛要脱离地心的引力奔赴他手。
眼看着这一幕变化，白蕴哪里还能站得住脚？
他几乎第一时间对手下下令，又是在咆哮：“弓箭手，弓箭手！放箭！还有…还有铜鼓小队，击鼓！击鼓！鼓声别停，谁敢松懈我要了他的脑袋！”
可惜，任由他如何运营，终究是晚了。
同样的漫天箭雨齐发，攻击的目标做了个转换。
所有的箭仿佛都有了灵性，它们只听从那个血泊里双目失明的人的指令。
咻咻咻——
万箭齐发，白蕴手下一排排倒下，而白蕴本人也被一箭贯穿，只是命大了些，那箭只射瞎他一只眼。
白蕴从地上灰溜溜的爬起来，捂着左眼疯狂的哭嚎：“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都给我上，都给我上，宰了他们！”
将士们倒是想上，可是那箭雨过分密集且源源不断，场中箭矢皆听从一人号令，谁人能当？
不过，他们倒也幸运。小糊涂没有杀心，所有的箭都不曾伤人要害。
近乎一柱香时间，小糊涂力竭，再次倒地。
不过这一次林匀褚过去扶住了他，并且经过一定时间的恢复，林匀褚能带上他一起逃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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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郊外泗水河边，小糊涂推开林匀褚的搀扶，自己踉跄着往河边走。
林匀褚关切的问他：“你感觉怎么样？我送你回去，送你回李羹儿身边。”
小糊涂却摆了摆手，“不用了，你也受了伤，不快些回皇城，可能又要被白蕴拿住。”
“我不要紧，你放心，此事怪我，我一定负责。待我回皇城禀报王上，他定会出兵捉拿白蕴。
对了，你回去之后，让李羹儿快些招兵买马吧，她夺了紫献城，王上那边估计已经知道了。不过接下来就是长达数月的雨季，这是李羹儿积攒实力的最佳时机，你…算了，这些我估计李羹儿自己也懂。”
说完之后，林匀褚依稀有些不舍离开。
他问小糊涂：“刚刚那招是什么？”
“剑意招「回天」。”小糊涂补充道：“你努力的方向错了，抛开剑本身，你更应该修心。其实你可能不知道，玲珑虽然不学武，但她的心境比你我加起来都强。你和火萤王后都太小看她了，总有一天，她会赢过火萤王后，赢过她的亲姐姐。”
“回天么……受教了。”林匀褚拱手道谢，随后离去。
小糊涂没说的是，“回天”二字既是“无力回天”的拆解，其实也指的是回光返照。这剑意招，纵然能回天，但是亦有代价，那就是透支生命。
他步履维艰行至泗水一边，无力的向下水中倒下，扑通一声入水，人也昏厥了过去。
他最后意识念叨：泗水往下，便是紫献城，若我活着，但愿能被玲珑拾到。若我死去，往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