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李羹儿算无遗策,确实让张核很是钦佩,不过,她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基于理论上可行,而事实是否属实还一时难察。
天将明,李羹儿放下了手中酒,回到牢里的干草堆上靠墙而坐,准备休息。
闭目时最后对张核道:“将军若是想求证我所言虚实,现在就可以去城北门等着了,当北面的三山上大雾散去时,周毓臣和周顾以及罗灿就该回来了。除了他们,还有他手下的两万铁骑会从泗水上岸,到时候就麻烦将军将他们好生安置。”
对于李羹儿的淡定与从容,张核已经见怪不怪,也不多废话,立刻就离开大牢,直奔城北而去。
并且,他心里也已经开始打定新的主意。如果周毓臣和周顾真的活着回来了,他就从此诚心追随李羹儿这个公主,这紫献城,或许交到她手里才更有意义。
张核火急火燎的跑上北门的城头,果然看见对面的三山上大雾弥漫。
一时他都忍不住回头望向大牢那边,心想这李羹儿真是神了,他们一整夜都在闭塞的牢中,他都没有发现,怎么李羹儿就知道这北面三山上会起大雾呢?
此刻,张核已经更加确信这位公主的本事了。
当晨雾开始变得稀薄,太阳初起,伴随着那山尖日出光晕一齐出现的,果真是周毓臣三人。
城上不少士兵也看见了,指着那个方向大喊:“张将军,你看那是不是周毓臣周将军啊?还有罗副将军!”
张核瞪大了眼珠子定睛望去,可不就是他们三嘛!
几乎同一时间,又有西北门守将飞速赶来禀报:“张将军,追随周毓臣将军的两万铁骑来到西北门外,是否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这守将说完之后又补充一句:“他们一个个都身上湿漉漉的,似乎是从泗水河水路上来的。”
这些消息此刻对张核来说太突然了,他激动得一时手足无措,愣了好久,但是脸上的欢喜笑意却再也掩饰不住。
他连连拍手赞叹:“好!好!好啊!”
“开西北门,将那些泗水回来的将士好生安置,其余人随我出城迎接周毓臣将军!”
城门开时,锣鼓之声震震响彻全城。
以至于坐在牢里打瞌睡的李羹儿都压根睡不着,太吵了。虽然,难以入睡的郁闷之余她其实也挺开心的。
一切都如她所预测的那样发展,再好不过。
没过多久,张核又亲自带人来到牢中将她释放。
李羹儿半只脚还没踏出牢门,就见张核突然单膝下跪,恭声说道:“公主料事如神,末将心悦诚服,此前所作所为实在罪无可恕,请公主严惩,只求留下末将一条小命,末将愿倾此一生追随公主前后!”
“张将军言重了,你也没把我怎么着,你自己不也在牢里陪了我一宿嘛,起来吧。”李羹儿不仅不怪罪,还亲自搀扶他起来。
这一微小举动,对于前半生都怀才不遇的张核来说是那样的暖心,也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
李羹儿来到主城大殿上时,全城的大小将领皆已在此等候一宿,而周毓臣三人也已经来到殿中。
原本响应张核谋反的那些人一看现在的状况,全都傻了眼。因为张核从进入大殿时就一直跟在李羹儿身后,活像个贴身护卫。哪还有半点谋反主将的样子?
不仅如此,当李羹儿在城主座上坐定后,张核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殿前下跪投效:“末将张核,拜见公主殿下,此生愿为公主殿下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一幕对于城中诸多小将来说都是极具震撼力的,谋反主将如此这般,人人都在心里猜测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而就在这时,刚刚从洛都大牢回来的周毓臣三人也争相表态,纷纷下跪:
“末将周顾,周毓臣,罗灿拜见公主殿下。”
并且,周毓臣还多扣一首致谢:“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从今以后,我周毓臣也愿意追随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周毓臣这样说,周顾也是十分满意的,不枉他一路苦口婆心的劝说。
李羹儿对他们微微抬手,语气略显温柔的说道:“都起来吧,周毓臣将军,周顾将军,罗灿将军一路辛苦,可早些下去休息。”
“谢公主殿下。”
“张将军也平身,昨夜的事已经过去,往后无需再提,这城中大小事余往后还要多多仰仗将军才是。”
“谢公主殿下。”张核起身,立于一侧。
这曾经紫献城中最高将领全都已经诚心归顺了李羹儿,余下一众小将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对他们来说,连周毓臣和张核都这般敬畏的人,自然也是值得他们投效的,于是也都纷纷表态愿意追随。
自此,这紫献城军心暂且算是平定。
李羹儿自己一宿没睡也确实累了,就让大家都先下去,小晴也已被她派人接回府中。
当小晴一出来时就发现城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连昨夜的凶神一般的张核将军见了她都尊称一声“小晴姑娘”,也是让她受宠若惊。
李羹儿原本就要睡下了,小晴却是打开了话匣子,问个没完:“小姐,你到底给他们施了什么法术呀?怎么现在城中上下都那么尊敬你?连带上我都跟着沾光了。
你是没看见,刚刚张核将军还有其他的将领见了我还行礼呢,吓得我差点要给他们跪下了。”
对此,李羹儿笑而不语。所谓擒贼先擒王,这城中将士的核心其实就是周毓臣,其次是威望颇高的张核。
只要这两人收住了,其他的自不必多虑。
她现在真正担心的,还是小糊涂。
不多时,周顾求见。李羹儿只好起身更衣,在正厅见了他。
周顾带着一纸洛都传来的密信,这信里无字,大家都不知道是和缘由,只好来请示她。
李羹儿接过密信,微微皱眉道:“这是骆纤纸,我楚国的纸张。是我在洛都的内应传来的消息。”
周顾不解,“殿下,那为何上面没有内容呢?难道要特定条件才能显现吗?”
她摇了摇头,“不,这密信就是如此。我楚国的内应临死前发出的密信,就是无字的。
洛都那边…准确的说,应该是小糊涂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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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大牢四面高墙高九尺有余,昀南大理石所筑坚不可摧。
如今,整座高墙坍塌,处处是贯穿的剑痕。
就连附近的几座庭院,也全都一片狼藉。
小糊涂独自一人站在满是裂痕的地面上,他手里的木杖与细剑尽断。被黑布蒙住的双眼不停的流淌着黑色的血,流过脸颊,滴落在脚下,滴滴累积,成小血泊。
突然,他身后的大门被冲破,白蕴带着数以万计的士兵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巨大的动静,仿佛唤醒了似在沉睡的小糊涂。他激灵的晃了晃脑袋,又有些像是受了刺激,并不像往常那样从容了。
白蕴扫视着四周良久,他在找林匀褚,最终是无果,看样子那人已经离开。
“呵呵,不错不错,十年之后双目失明实力大损还能跟林匀褚决战一宿而不倒,真不愧是曾经的楚王挑选出来的人。”白蕴由衷的鼓掌称赞。
而小糊涂根本不理会,他转身迈着小步子打算离开,只是没了木杖,走路有些摸不着方向。
以前他都是要靠木杖敲击地面然后根据回声判断四周的障碍,现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更艰难了许多。
白蕴不怀好意的看着他问:“需要帮忙吗?我看你这样,很难自己走回紫献城啊!”
小糊涂依旧不搭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
虽然伤痕累累,虽然眼睛流淌的血水不止,看上去如将死之人,可他身上依旧有股子让白蕴极其不爽的傲气。
十年前这人就不曾正视过他,如今都这样了还这么狂妄。
白蕴突然下令:“来啊!把他拿下,请入大牢,今夜就启程进宫领赏。”
听见这话,小糊涂总算是搭理他了,只是他难得开口却比起之前的沉默更加让白蕴愤怒。
小糊涂道:“劝你们别自寻死路,你们自问比之林匀褚如何?”
“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真的赢了林匀褚?”白蕴是有些吃惊的,虽然他也想过面前这位可能是比林匀褚强,但是再怎么样如今也是不比以前了。
吃惊归吃惊,很快白蕴又收敛了惊讶情绪,他开始放声大笑,“就算你赢了他又如何?你的剑都断了,强弩之末而已,我十万余将士还拿不下你一个将死的瞎子吗?
而且,我可是专门为你准备了一项法宝啊!”
说到这里,白蕴拍了拍手掌喊道:“来人,把我精心准备的大鼓搬出来!”
他一声令下,很快就有许多士兵搬着铜鼓出现,四面八方都是,少说有上百架。
白蕴再下令:“敲鼓!!!”
轰隆隆——
一时间,这一整片区域都鼓声震天,比之近距离的天雷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蕴和他的将士们早有准备,塞住了耳朵,同时纷纷退出这片区域。
当他们退到十丈之外时,白蕴再次下令:“弓箭手准备!
放箭!”
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一齐拉弓,漫天箭雨冲着小糊涂倾泻而来,他却根本看不见,更有八面鼓声干扰,他无法靠着听觉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他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数枚利箭贯穿了他的胸膛。
在这些锋利无比的箭雨面前,小糊涂就像大雨磅礴的湖面上那一枚渺小无比的小树叶,显得那样脆弱不堪。
被淹没的结局,似乎也已成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