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灵堂争吵
慕容礼于当夜薨逝。
深夜。
小厮爬上木梯子，将挂在大门的红灯笼换成白灯笼，门口矗立的两头石狮子，也挽起白绸，府中众人皆换上丧服。
到翌日黄昏时分，各地赶来吊唁的慕容氏人接踵而至，灵堂里，他们面向慕容礼的棺椁，整整齐齐排列十排二列。
站在最前方是慕容府宗家，二老爷慕容信和三老爷慕容忠，后面跟着披麻戴孝的大公子慕容楚与二公子慕容楼，接着是大小姐慕容楹，二小姐慕容束，三公子慕容林。
众人行祭拜礼，在道士声声祷告中，齐齐跪下磕头，哭声一团。
站在更后方的大少奶奶郑氏乃侯门贵女，平日里最是心气高的，偏巧身边站着的二房夫人欧阳氏，是个话多之人，行祭拜礼时也不忘与旁人低声说话。
大少奶奶便听见，那二夫人与身侧后方一个旁支的亲戚小声说：“……这家主突然离世，也不知道后面是个什么情形？如今大家还在悲伤之中，顾不了那么多。可这么大一家，没了主，如何是好。”言毕，缓缓摇头。
那旁支亲戚存了巴结二夫人的心，旋即讨好道：“大老爷去世，自然是二老爷继任啊……”
这句话被大少奶奶听见了去，提高声音挑起话头：“大老爷去世，自然是大公子继任了。”
二夫人与那旁支亲戚愣住，抬眼看大少奶奶，她正趾高气昂地用袖子扇风，拿着鼻孔看人。
二夫人平日里就与这位大少奶奶互看不顺眼，被她这么一挑可还压得住火？她也是侯门嫡女出身，虽比大少奶奶低调，但也有心气。
“二老爷可是这慕容府里官最大的，一个小辈要越过他头去，这合理吗？”
大少奶奶不想相让：“哎哟，这都连皇家都修仙的时代了，大公子修为高，能力强，还拿着咱们家传家之宝神农鼎的守护钥，一个连守护传家之宝资格都没有的人当家主，怎么服众？”
二夫人被她的话气得脸发红，因为这守护钥正是她们二房久久所求而不得的东西，正思忖着如何反唇相讥，大少奶奶却对着周围拍手招呼：“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如今大家齐聚一堂，不妨把话敞开来说，这下一任家主该选谁好？”
有是大少奶奶一派的，马上领会附和道：“依我看，大公子便很合适，年纪轻轻便已在宫中任要职，修为又高，顾全大局，是极好的人选。”
二夫人冷哼：“哼，大公子好是好，可到底也是个晚辈，年纪轻，家主还是选位长辈，稳重踏实。”言毕，走到二老爷身边，二老爷脸色大变，瑟瑟发抖，被二夫人狠狠瞪了一眼。
人群中爆发出低低的笑声，这二老爷惧内是出了名的。
二老爷神色惶恐，默默远了远二夫人：“我年事已高，自知能力不足，还是三弟来吧。”
站在二老爷身边的三老爷吓了一跳，哆哆嗦嗦：“我心一直不在这上头，这么多年来也懒惯了，我觉着小二楼是个不错的人选，我推举小二楼。”
众人望向慕容楼，一直未发一言的慕容楚脸色一沉。
慕容楼旋即出列，给三老爷恭敬行礼：“感谢三叔伯抬爱。但，”他顿住，若有所思，“晚辈认为，我慕容府内人才济济，不如召开一次家主选拔大会，比试一番，选出最杰出者，以才服众，这样大家也不会有异议。”
众人听罢，低声议论起来。
这倒是个好方法，要是选谁就是谁，总有人不愿意。
慕容楹眼前一亮：“意思我也能参加喽？”
慕容楚脸色更难看，他与慕容楹实力相差不多，却与慕容楼的实力有较大差距，慕容楼虽然方才未明确接受三老爷的好意，但他这方法，也着实引到了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而且以才服众，显然是个能普遍接受的公平办法，不好反驳。
“你掺和什么？”慕容楚话里带刺回她。
慕容楹笑道：“哥哥莫不是怕输给我丢了面子？”
慕容楚心虚地别过头：“笑话，我还怕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不成。”
站立良久的慕容束终于动了动，走到慕容楼前面淡然道：“抱歉，二哥，你知道我的情况，我就不参加了。”
连慕容束都动作了，恨不得成为透明人的三公子慕容林缩了缩。
被他亲娘二夫人推了出去：“林儿，你也参加！多一个是一个，总不能我们二房就出一个人，大房出两个人吧？”
慕容林无法反抗，只能抖着声音，说：“我，我也……参加。”
这时，人群中有一丝骚动。
慕容林说完，看到身边人都往门口望去，便转身回头，门口出现一抹红色，与满目的白色格格不入。
“四，四妹妹。”
慕容林惊诧地看着慕容洛踏入门槛，慕容洛眼带悲伤，她是刚回到京城才听说大伯父骤然离世之事。
她对慕容礼的感情有些复杂，毕竟当年她娘亲带着她投靠慕容府，是大伯父在娘亲与嫡母二夫人欧阳氏中调停，不过后来因为她在外单开昆吾门之事，俩人生了些罅隙。
不过人已走了，便会多想起人的好处，总的来说，大伯父还算是个温柔的长辈。
二夫人看到她，心里就一团火，本来在这府里大家最好眼不见为净，现在一见便浑身不舒服，她狠瞪二老爷一眼，当年他就是与宁氏在外野合，生了这野种。
慕容洛悲伤地扶了扶慕容礼的棺椁，慕容楼给身边小厮一眼，那小厮将香递给慕容洛。
“谢谢二哥。”慕容洛给慕容楼拱手，接过香点上，跪拜下来。
众人默契地不发一言，等着看戏。
这慕容洛可是慕容宗家唯一的庶女。
据说还是昆仑忘忧派青玄真人唯一的弟子。
她是不是也要参加家主继任选拔？
慕容林灵机一动，他资质平平，借着慕容家的气运，勉强才修过筑基期，慕容洛虽为青玄真人弟子，不在慕容家中修炼，却因为天生短命，体质寒弱，也是才过筑基期，如果她也参加，那自己就有了垫背的了，不会丢面子，遂大声对慕容洛道：“四妹妹也参加吧！”
慕容洛蹙眉，疑惑不解地看向慕容林，平日里，她与慕容林交集不多。
“你在说什么？”
慕容楼走过来把她扶起，温柔地说：“在商议家主选拔大会的事，四妹妹要不要也参加？”
慕容洛微微一怔，家主？她？
慕容楼往日就待她不错，当年在慕容家要不要让她进入海棠盟的商议时也是据理力争，可惜在大伯父的综合考虑之下，她还是被拒绝了，由此遭到府中不少人的冷嘲热讽。
慕容洛只当慕容楼是温柔照顾她的感受，所以多问一句，她便摇头笑道：“楼哥哥说笑了，我自知能力有限，便不参加了。”
慕容楹冷哼一声：“哼，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慕容林见状，暗道不好，扯着慕容楼的袖子，面露哀求之色。
慕容楼自然知道慕容林在想什么，不过他本就有意思让慕容洛也参加。
他了解慕容洛是有实力的，不过慕容洛太低调了些，与慕容楹过招也不愿还手，就是怕出头、招惹是非罢了。
但长久下来，她更会被府里的人看低，于是说：“四妹妹，勿要谦虚，城中有百姓曾向我提起过你，你几日前在大街上斩杀妖魔，解救一位无辜少女，身手很是不凡。”
慕容楹震惊道：“她？”
慕容林头脑简单，以为慕容楼是在帮他，随口编了一句，目光灼灼地附和道：“是啊！四妹妹，你这么有实力，你就参加吧！”
这下有趣了。
众人议论纷纷。
慕容楹心生妒忌，而且倘若慕容楼说的是真的，慕容洛岂不是在隐藏实力？
不行！
她直觉感觉到，不能让慕容洛参加这次家主继承大会。
“慕容洛，你穿着红衣进灵堂，对我爹大不敬，你什么意思？”慕容楹尖锐的声音响起，“当年要不是我爹做主，你和你娘还进不了慕容府的门呢！”
此言简直就是炸弹，众人炸了锅，纷纷对着慕容洛指指点点，吵吵嚷嚷。
“吵什么？”一个苍老且威严的声音犹如五雷轰顶，一位头发花白，身着华服，不怒自威的老妇人，在两位同样面容苍老的奴婢搀扶下踏入门槛。
慕容家老夫人张氏。这是慕容洛第二次见她，第一次是在随着母亲入门之时，她还记得自己给老夫人捧茶，被她冷冰冰的眼神吓得手抖，茶洒了一地。
“这本不是我这个白发人出现的地方，但你们吵吵吵，如何让人安生？”言毕，抬眼看最前端慕容礼的棺椁，“这人都尸骨未寒，你们想要把人吵得还魂？”
慕容楼连忙上前作揖：“祖母，是商议家主继任之事，此为大事，大家未免激动。吵到祖母，孙儿替所有人给祖母赔罪。”转身给慕容礼棺椁又一作揖，“也给大伯父赔罪。”
慕容楚咬咬牙出列，不肯相让：“孙儿也替所有人给祖母赔罪！”
“好了好了，”老夫人摆摆手，“那你们商量得如何？不会，是想让我另外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当家主吧？”言毕，瞪了二老爷、三老爷一眼。
二、三老爷颤抖着：“儿子不敢不敢！这些事就交给这些杰出的小辈来吧！”
慕容楼接着话茬：“刚达成一致，在大伯父丧事之后，举办家主选拔大会，以才服众。”
老夫人颔首：“这不是挺好？你们方才又在吵什么？”
慕容林看了眼慕容洛，忙上前给老夫人道：“是四妹妹。孙儿觉得四妹妹也是慕容府的同辈，又是忘忧派青玄真人唯一的弟子，总该是能参加的。”
慕容楹把慕容林推开，怒道：“一个庶出，怎么能与我们平起平坐？家主之位，又怎能交予一个庶出之人？”
慕容楹怒不择言，大夫人赵氏慌然给了慕容楹一眼。
原来这老夫人自己便是侯门庶女，这等同于在扇老夫人的脸。
老夫人给慕容楹一个冷瞥，慕容楹看见赵氏与老夫人的眼色，马上闭嘴。
“好了，既然都是慕容家的孩子，身上流着慕容家的血，怎么不能参加？”她看向慕容洛，用不容反抗的口吻说，“你就参加吧。”
慕容林大喜，慕容楹怒瞪他，他赶紧收敛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