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酒迷
下了土丘，暗黑的一片，只有远远的几处地方用木杆支着几盏不甚明亮的油灯。
只是，此时的异味更重了。
两人没走几步，突然眼前出现一层白絮状飘雾，王昭刚要将手伸进抬起的靴口，一只温热的手便附在了她的口鼻处。
“嘘，不要动。”
身后容阑的声音低沉传入王昭左耳，而附在她双唇上的手掌渐生灼热。
白絮散尽，容阑快速将双手从王昭的身上抽离，可他方才隐忍的颤抖以及逐渐赤热的掌心王昭怎能感觉不到。她转头要问，可与此同时一阵尖利的笑声传来。笑声不高，怪声怪气的很，王昭愈上前会上一会。
突然，手腕一紧，她被拉入一个心跳剧烈起伏的怀抱。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再不会了，再不会了…”
听见耳边温热的忏悔声，王昭茫然的同时还夹杂着一瞬心疼，“小…小王爷……”
容阑身形一顿，似清醒了几分，缓缓松开王昭，口中轻声念着，“无碍，无碍。”可他的声音极轻薄，似乎还带着颤抖。此时他微低着头，本该整齐搭在后背的头发此时也因他的情绪起伏有几缕窜到了身前，便那般正好挡住了他的脸，王昭依旧站在原地，可手却不由自主的抬起。
就在她要拨开容阑的头发看清他的表情时，那怪笑声又出现了，而且越来越近，现下似乎就在脚边。
“竟是一对龙阳之癖！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亲上去！快！亲”
管他是何方妖邪！王昭趁其不备，拔出靴口短刀，出刀快且准，正中那人左侧嘴角，将他的笑生生定在原处。
痛极生怒，那人在不远处狂叫不已，尤像地狱幽灵恶嚎。容阑未给王昭正脸，直直向着声音处走去，可步伐明显的沉重顿挫，王昭皱结双眉，紧跟上每一步。
终于，容阑松垮的步子定住了，一直盯着容阑背影的王昭这才将双目转至前侧。
骨瘦如柴，无发无须无腿，似人非人似兽非兽，若用‘枯鬼’二字来形容躺在地上的人似乎更为得宜。
“两位少财主饶命，我我只是个被抓来看门的。”他含糊求饶着，可一双眼睛依旧在暗处打着转转。
“解药！”
容阑咬紧牙关，狠盯着眼前人。王昭知道容阑此时是真动了气。
她上前，一手撕扯过‘枯鬼’的前襟将其提离地面，一手快速拔出他脸上的短刃，顷刻血流如注，‘枯鬼’疼的面部扭曲，身体开始不住的颤抖。
王昭举刀过头顶，厉喝一声道，“交出来！”
‘枯鬼’此时言语更甚含糊，但两人求药心切，关注着他发出的每个声调。王昭的手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刻无意识地松开了……
容阑快速将头上淡蓝飘带松下系在双目之上。须臾，他的气息终于缓和了许多。
“看守何处？”容阑问道。
‘枯鬼’失血过多，已无应答之心。见此，王昭从怀中拿出一个墨色药瓶，手指捻搓掀开瓶盖，将内里白色的药粉撒至血口之上。
意识到自己不用死了，‘枯鬼’登时来了精神，连忙伏地跪拜着。事实上，根本不是什么跪拜，因为他本就没有双腿。
“回答！”王昭视而不见，冷声提醒道。
‘枯鬼’双目依旧浑转着，似乎隔了半晌方才明了王昭所言何意，老老实实交代道，“观观音坑，看守观音坑。”
“观音坑是什么！”王昭问道。
“是酒窖，酿酒的地方。”
容阑身形一顿，此番言语倒是证明他之前所料非虚，“烦请带路。”
“这”‘枯鬼’低眉琢磨着，可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半大个身子便被踹翻仰面躺在地上，只听头顶一声厉喝，“带路！”
‘枯鬼’磨磨蹭蹭的翻身趴在地上，两条细长的肩臂撑地愈要支起身子，而这时他的脸上露出一副恶狠模样，可再一抬头却是满脸谄媚。
王昭将一切看得清楚，但依旧一双冷漠几近寒冰的双眼望着他。
‘枯鬼’收起谄媚笑，拾起地上粗木棍子，慢慢向前移动，王昭方要迈步跟上，突然回头望着那蓝色飘带的蒙眼人依旧站在原地细细用耳朵分辨着前方动向。
王昭靠近两步，拉住容阑的手腕，想要引他向前。可刚一碰触，容阑便像身上生了火般，顾自甩开。
“抱抱歉”
这几个字被低且轻的吐出，含满了歉疚，尤像是方才他紧紧抱着她说的‘都是他的错’。
王昭料想他所中迷香仍未退去，可方才那‘枯鬼’明明说的是，此药无解，也无需解。因为它只是能让人放下戒备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松弛，见到想见之人，说出难言之隐。
可这又与她有何干系。容阑想见之人不是她，难言之隐又怎愿对她道明？
王昭不知为何心口憋气的很，伸手拉住容阑的衣袖便直直向前走去，哪管容阑懵然中被拽了一个趔趄还低头不敢出声的可怜模样。
似乎离所谓的“酒窖”越来越近，那亦香浓亦腐臭的味道更加明显。
“你们酿的什么酒！”王昭没好气道。
‘枯鬼’见王昭颇为难受的模样气焰徒然升高了几分，随之嗓音也高出一筹，悠悠然道，“当然是这世上最独有的酒！”
“可添有人命？”
走在最后的容阑沉声接言打断了‘枯鬼’的自鸣得意。‘枯鬼’转头回望细细打量了容阑一番，脸色渐至阴沉。
“你们用死人酿酒？！”王昭难以置信。如若真像容阑所说，这些酒是运送到楚馆的，那么世人所传的最美之酒不就是死人酒了
“这位财主所料不错，的确添了人命，可咱们还搭上不少香料啊！总之买酒的人不亏！”
“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你们倒是做的好买卖！”王昭左手拳头攥出几声恶狠的声响，“人命从何处来！”
“”‘枯鬼’不敢不回答王昭的问话，可回答了又怕被一掌拍死，哆哆嗦嗦中他突然抬臂指向前方一处灯火通明处，“到了！”
王昭双目扫了一眼前方，随后回过头。容阑不知何时解了眼上的蓝色飘带，此时也正温柔的注视着她。
“走吧！”王昭似做了什么亏心事般赶紧转头向前，可方走了几步只听身后人似轻笑了一声，王昭纳闷转头盯着容阑半晌，又将眼神望向了自己右手紧攥的衣袖，随后慌忙松开。她轻叹一声，待她再次看向前方时，却见那‘枯鬼’正有滋有味的盯着他们，眼中满是欲念
“我想这酒窖一定缺了双眼睛”王昭将握在左手的短刀放在眼前把玩，这一句似问非问的话语足以让精明的‘枯鬼’收回目光。只见他眯起双眼，满脸堆笑的伸臂向前道，“两位财主大人请。”
王昭放下短刀，大步向前，容阑淡笑一声紧随其后。
虽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跟前，两人的气息依旧凝滞了一刻。
里面烂肉寸骨仍现踪迹，好好的一坑白酒酿因沾了骨血变得混沌杂糅，那股恶寒臭气涌鼻而入，让所见所闻之人五官皆拧了又拧
“小心！”
远处一粗厚声音响起，王昭在转头的一瞬只见容阑身后一根粗木棍子向他袭来，王昭身手快且狠，一把掠过木棍，将棍带人一同甩入观音坑。
“等等！”容阑急呼一声阻止了王昭愈要松开的手掌，这时远处的清瑾也跑了过来，怒道，“恶心东西！留他作甚！”
“有些事还需问清楚。”容阑道。
“是是！这位财主大人说的对，我知道的可多了！”‘枯鬼’顺势求道。
“说！”王昭虽未松开手掌，可却没有要拉‘枯鬼’上来的意思。‘枯鬼’双眼溜转一瞬，忙求道，“好说好说，先拉我上去，上去说”
王昭哪是肯受胁迫的主，眼瞧着抓着‘枯鬼’手臂的五指一根根慢慢松开，‘枯鬼’似也意识到自己是碰着了狠茬，慌不择言道，“说说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可可你们倒是问啊！”
“此地为何人所建？”容阑道。
“付付荣亲王赵载宜！”
“你在此地多时？”容阑继续问道。
“五五年！”
“他们为什么不毒哑你或杀了你！”王昭带着个人情绪疑问道。
然而却不想说到了‘枯鬼’的得意处，只见他从惶恐的神色中露出几分窃喜，道，“我有银子！”
“废话！你看看外面的哪个没有！”王昭驳道，料想他没说真话。
“那那是因为他们傻，哪能跟我比，我的智谋可比当朝容小王爷！”
“放你娘的屁！”清瑾怒骂一声抬脚便踹在‘枯鬼’面门上，瞧着倒比被提及的当事人还要怒火中烧。
“拉他上来吧”枯鬼听了容阑替他的求情之词刚要感激一笑，可容阑紧接着又跟了两个字，“手酸。”
枯鬼，“”
王昭犹疑了片刻，向上用力一甩，‘枯鬼’便如同一颗长形枯石向上方黝黑暗处飞去，王昭抬腿一脚，权当助他一臂之力将其拦下。
登时，只见他重重的摔在地上，龇牙咧嘴，叫苦连天。
“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