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账目
第二日一早,姚琅兄妹陪伴母亲一同用早餐。
期盼已久的女儿终于回到身边相伴,姚夫人总是忍不住偷瞄安静用餐的姚琅,嘴角止不住上扬,最后还是姚诚无奈戳穿她:“母亲,您这让妹妹怎么用饭啊,一会儿我们还要去酒楼呢。”
姚夫人不乐意,放下手中的碗,瞥了儿子一眼,嗔怪道:“怎么,你妹妹好不容易回家来还不许我这个做母亲的多看几眼?这才刚回来呢,也不说让你妹妹多休息几天。”
说罢转过头笑意盈盈的看着女儿,眼中溢满不舍,“酒楼的事儿不要太着急,咱家还有些积蓄,先跟着你大哥慢慢学,早点回来。”
同姚夫人相处时间太短,姚琅还未习惯,不知该如何面对母亲的关心,只能微笑回答:“好的,母亲。”说完继续低头喝粥。
姚诚和母亲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的无奈,心中暗叹一口气,明白姚琅刚刚回家,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用过早餐,兄妹二人到了酒楼,叔伯们还没到,大哥去账房看账目,姚琅便四处走走看看。
姚家酒楼名为”宾客归“,地处闹市中心,气派的三层小楼,每层都有数张桌椅,只是如今却只有二楼和三楼有稀疏客人坐下饮茶。
按理本应门庭若市,毕竟这地段和装潢都很是不错,看得出姚父花了大价钱,可为何?
姚琅站在酒楼门口观察片刻,并未发现什么奇怪之处,便招来店小二带她去了后厨。
刚近后厨,便听见里面师傅们交谈之声。
“听说姚家小姐回来了,今儿和公子一同来的。”
“王二郎瞧见了,说是个大美人儿呢。”
“现在酒楼说不定都要关了,你还关心东家女儿美不美呢?”
话落,房里众人都安静下来,只听得数声叹气。
姚琅推开房门,踏进房内,一旁带路的王二郎赶紧在后面给众人使眼色,提醒道:“姚小姐来了,东家的女儿,快过来问好。”
众人忙不迭地问好,“小东家好。”
也不去管王二郎的小动作,姚琅只当没听见之前众人讨论的那些话,客气回应:“没事,你们继续忙,我随意看看。”
师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稀稀拉拉的回到自己工位上,假装忙碌,手上动作不停。
最近酒楼生意不好,采购的食材理应也随之缩减,可这房里竟是食材遍地,不仅种类繁多,且数量不少。
眼见有两位厨娘,姚琅抬手唤来两人,指着堆积成山的食材问道:“这些食材都仅是一日所需吗?”
听得这问题,房间里假装忙碌的师傅们都慢下了动作。
厨娘对视,俱都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少顷,那位胖乎乎的厨娘紧张的搓搓手,攒紧衣角,小心翼翼的回答。
“小姐,这些都是昨日刚刚采购的食材,掌柜的说用完再采购新的。”
这些食材虽多,现在正值秋季,但后厨烹制食材,屋内温度较高,食材也比较容易坏。
姚琅在现代虽不是厨师,可也经常做饭,明白食材新鲜的重要性。更是不解,酒楼怎会不知这一点,还一次购买如此多的食材。
“那这些食材能用多久?为何不是每天采购新鲜的食材?”意识到不对劲,姚琅围着食材转了几圈,继续问道。
厨娘不敢回答,等待间大家都望向几位大师傅。
居中的大师傅本就在注意那边的对话,见大家都望向他,停下手上动作,仔细用帕子擦干净手,转身面对姚琅。
只见姚琅目光炯炯,亭亭立于身前,虽是女子,却英气十足。
“这些食材约可用七八日,只是后面已不够新鲜。原本一直都是每日由菜贩送来,两三月前掌柜的说为节省酒楼开支,改为大量订购,用完再定。”
言语间也颇为不认同,只是无力改变。
食材不新鲜势必会影响食物口感,且旁边两家酒楼菜色、定价都和宾客归相近,自然会抢走酒楼客人。可掌柜的说已经报与公子知晓,公子也同意这么做,作为下人他们也只好听从。
大哥怎会同意这个采购方式?真如大师傅所言他知晓这些吗?姚琅满心不解。
忆起大哥昨日提到账目之事,姚琅又问:“你们可知每次购买所费银钱多少?”
师傅们顿时安静,相顾无言。他们并未看过账目,自然不知花费几何。
商讨片刻,派出一人来回复:“小的们不知,但可大概估算,每次订购大约需花费20两。”
姚琅心中大概有数,谢过师傅们离开后厨去了账房。
既然七八日可消耗完这些食材,那酒楼的生意也并没有特别差,或者应该说盈余不少,但账房却说月月亏损,不合常理。
只需对比账房先生所记账目,便可知问题所在。
到帐房时正好姚诚在检查账目,帐房先生不在房中。见他愁眉不展,姚琅走到桌旁,提起茶壶倒出两杯茶水,递出一杯给大哥。
“大哥,我能看看这个吗?”师父说过,姚诚对原来的姚琅颇为宠溺,以前也时常捎给她京中的糕点、时兴的衣裙,对待他可亲近一些。
姚诚忙不迭接过妹妹手中茶杯,见妹妹给自己斟茶,亲近自己这个大哥,心中自然十分快活,便是这愁眉都舒展几分,将账目递过,连声道好。
他平日里也常和妹妹通信,知道妹妹聪慧伶俐,说不定真能看出来问题。
细细翻看手中账目,果然有问题。后厨众人说一次采购可顶七八日消耗,每次采购花费约为20两,可这账本上所记却是一次30两,如此一来,仅一次便有10两的差价。
且在此之前,姚琅向店小二打听过这菜价,利润约有三成,一月下来,也该有二十八两收入,除去酒楼伙计工钱,也应还有十五两左右。
可这帐目却记录,利润仅十五两,酒楼伙计工钱二十两,亏损五两。
“有意思。”姚琅不禁冷笑,这两人真把大哥当傻子忽悠了。
继续翻看以前的账目,在开始时一切正常,后来逐渐盈余变少,直到上个月开始连续两月亏损。再对比一年前的账目,更是明显。
姚琅撂下账本,抬眼看向姚诚:“大哥,你可有发现这账本被人动过手脚?这采购开销高了五成,利润却低了接近五成,就连这伙计工钱都比以往高了四成左右。酒楼如何能不亏损?”
姚诚愣住,仍旧懵懂。
“可他告诉我,采购费用增加是因为酒楼生意下滑,食材订购量减少,菜贩涨了价钱;为促进盈利,掌柜的提议降低菜价;至于伙计工钱,掌柜的说是底下人闹腾,言说不涨工钱就要去对面的酒楼。”
姚琅险些被这单纯的大哥气笑,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怎么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呢?
“大哥你可有去后厨看过?可有去核实掌柜的所言?伙计说涨工钱你就给涨工钱?更何况我今日也并未听他们提及涨工钱的事儿。”
姚诚已然被妹妹所言惊到,满脸不可置信,那掌柜的已跟随父亲将近十年,帐房先生看起来也可靠非常,父亲才卧床半年,这二人怎么会就这么算计自己呢?
“这我并未问过,一向都是他们二人决定,我只需核对账目。他二人,不能吧?”他目光慌乱,紧盯妹妹,仿佛盼着她能给予否定的答复。
姚琅无奈扶额,这个兄长还真是读书读傻了,利益面前,怎会如此天真。
帐房先生和掌柜的必是有所勾结,可今日却不是处理他们的好时机,一会儿叔伯们要到酒楼来,晚些回家再做打算。
正好伙计来报,叔伯们都到酒楼了,正在楼下等候。
下到楼下,见到叔伯们的做派,姚琅脚步微顿,跟在姚诚身后行礼坐下。
对面端坐着三位叔伯,个个长得肥头大耳,富态尽显。时不时啜饮几口清茶,还面露嫌弃。见两人坐下,三人对视一眼,坐在中间的大伯率先开口。
“诚儿啊,你看今日我们三位叔伯都到齐了,上次我们的提议你可有考虑好呀?”
姚大伯直接无视一旁的姚琅,他一向不认同女子抛头露面,这成何体统,皇帝还颁布诏令女子也可继承财产,实在荒唐。
姚诚也明白这位伯父对女子的不屑,奈何是长辈,不好反驳,抱歉的看一眼身旁沉默的妹妹,老实回答道:“侄儿已有考虑,三位堂哥都是有才识之人,来酒楼做事实属是委屈了他们。现在妹妹也回来了,我们二人已是足够。”
姚二伯忍不住了,忿忿开口:“既然知晓你堂哥有才识,为何不让他们来酒楼帮忙?就凭你妹妹一个女子,如何能帮你管理这家中营生?”
说完还目露不屑侧眼瞟了一眼姚琅。
姚三伯也甚是赞同,点头称是,自古以来女子就养在深闺,这外面是男人的世界,姚琅一个女子凑什么热闹,早早嫁人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