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停药之后,她又开始频繁做梦了。
有现在的,也有很久以前的。大多是零零碎碎的小事,并不可怕。有些,她不记得的,在梦里又清晰地重现了……忽然,想起很多事。
她养过一只兔子,因为她喂它吃了不好的东西,生病死掉了。她哭了很久很久,那时候他们刚认识不久,他很生硬的告诉她,兔子喜欢什么样的环境,能吃什么东西,生病会有什么反应,不能对它做什么。她以为他是在责备她,有好一阵子没理他。
他喜欢看书,一个人在书房可以呆上一整天。她去找他玩,他不理她,她就去抢他的书,结果碰倒了桌上的墨汁。他推了她一下,她磕到头,记恨了他一整年。
小的时候她任性的很,根本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都是他让着她,哄着她,她有很多小脾气,这不高兴,那不喜欢,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耐性忍受她。
她把这些讲给司徒医生听,讲梦,鲜少讲她的感受。以前的治疗过程,她从不肯说自己的想法,仅仅是讲述一些事情,那里面没有她的感情。
“梦能反应出人的心理状态,最近应该是有让你高兴的事吧。”司徒医生用审视的眼光打量她。“想说说吗?”
程霏沉默。
“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她应该是知道的,但是说不清楚,感觉很模糊,强迫自己去辨认也只感到距离越来越遥远……程霏微微皱眉,感知上的障碍让她很不舒服。
司徒医生拍了拍她的肩,打断了她。“今天到这儿吧。”他去倒了杯茶,递到她手里。程霏轻轻说了句谢谢,人还没完全从混乱的情绪中平复。
“睡眠时长够,也没有恶梦,是好现象。慢慢来,不能心急。”
“嗯。”
“你和那小子还见面吗?”
程霏喝了口茶,没说话。
“离他远点吧,真的是……怎么就不长记性。”司徒医生哼了声。“别嫌我老头子烦,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把情情爱爱看的太重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再回过头来看,就知道当初自己有多傻了。”
“我们只是朋友。”
当他老了,好糊弄么?只是朋友,会因为人家一个拥抱就陷入恐慌?她要是心里没有人家,会天天晚上做梦梦见他?司徒医生心里想想,没说出来。她有严重的情感障碍,无法理解自己现在的情绪,说给她听,她也未必理解。
周末,兰沁回城,程霏接上钟欣雅去找她,一起去了离岛的星塔。座落在离岛沿岸的星塔是q市最高的建筑,也是国内最昂贵的度假酒店。深夜时远望,整座塔熠熠闪耀,仿佛孤岛上的灯塔,遗世独立。
乘上专属的电梯,到达108层,门打开的瞬间,360度的全景落地窗将海景收纳在眼前,钟欣雅发出惊叹的感慨。
“哇——”
这是什么神仙地方?她绕着窗走了大半,观景区域的地面也全是玻璃,低头可见数百米下的地面,感觉自己就像飞在半空中一样。
“这就是有钱的快乐吗?哈哈,这一整层今天都归我们啦?”
“这层平时不对外营业,你想来,随时可以。”
“星塔也是程家的产业?”
“不是。”程霏说:“是我爸送我妈的礼物,赵女士的私人财产。”
钟欣雅简直惊呆了。“什么神仙爱情……”
见惯世面的兰沁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也说:“像令尊这样的男人,有的话,也给我介绍一位?”
“我也要我也要!”
“人手一个,嗯,不错不错。”
宽敞的空间没有做分割,而是由绿植和花藤装饰,宛如一座秘密花园。管家在布置好的餐桌前等待,为她们准备好红茶和点心。面朝大海,喝茶,聊天,环境是极致的优雅。
“你们的电影是不是快杀青了?”
“月底,或者月初。”
“那你后续还有其他工作吗?”
“有导演约我,但是想休息一下。”
“我也想休息哎,马上四月了,天气暖和了,我们一起去什么地方玩玩呀?”
“好呀。”
她们俩一齐看向程霏。
“四月不行,五月份之后应该可以。”
“那说定了呀!”
钟欣雅兴致来了,一口气列举了七八个想去的地方,有些地方兰沁去过,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她都知道。她们两个人问程霏的意见,程霏说都可以,她去过的地方不多,不能提供参考。
主厨推着餐车过来,为她们现场烹制午餐。菜品又精致又好吃,主厨又年轻又帅气,这顿午饭吃的又开心又满足。
“丁总真的是我遇上最好的老板了。别的老板见天打自家艺人的主意,吃豆腐,还要被拉去陪酒,我们家老板从来没让我受过委屈,要说起来,他也是个难得的好男人来着。”
“你喜欢他?”
“刚开始有一点啦,但是现在没想法了。”
“为什么?”兰沁有趣的说:“喜欢就去追呀。”
“追?”钟欣雅一脸惊恐。“算了吧,我没那个胆……我们老板直得不行,我穿件低胸衣服在他面前晃都要被他骂……”
兰沁失笑。“不会吧?这年头还有不好色的男人?”
“真的啊,不信你问程霏。”
“丁越家教很严,他父亲是国学大师,从小以君子之道教育他。小时候挺惨的,每天做各种功课,不能跟我们玩。”
“真的?那他怎么没继承父业去做学术?”
“被压迫太久,叛逆了吧。”
钟欣雅想象了下老板叛逆的模样,有点帅气是怎么回事?
“丁越字写得很好,等过年,让他给你写副春联。”程霏建议。
钟欣雅不敢。“只怕他要打死我……”
听她聊起老板的语气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不限于老板和艺人,更像朋友。兰沁轻轻一叹。“有的时候,太熟,真的是不好下手。”
“你想对谁下手呀?邵钧?”
兰沁一愣。
“我猜对啦?”
兰沁跟她们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是啊,邵钧。”
“喜欢就追啊!”
兰沁瞥了她一眼,摇头。
“为什么?”
“跟你对你老板的感觉差不多吧。刚开始心动过,后来……”兰沁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那个人自带距离感,也不是冷淡,就是让你感觉没办法靠近。爱上他很容易,但是走进他心里很难,相处得越久就越明白,跟他谈恋爱会很累,我没那个自信能坚持下去,还不如永远做朋友。”
钟欣雅想了想。“你这么说,好像是有点……”
“男神大概就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吧。”
“是是,恋爱就免了,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跟他对一场对手戏,近距离感受他用眼神刺穿我的心!”钟欣雅捧着脸,又幻想起来。
“你这个心愿,程霏已经达成了。”兰沁向她投去一个含笑的眼色。
程霏微怔。
“对哦!我都忘记问,你跟邵钧拍的那场戏,感觉是什么样啊?”
“没什么……”
“少来,你当时的反应我们可都看得真真的。”钟欣雅忽然换了一副色眯眯的表情,眯眼瞅着她。“邵钧搂着你的时候,你有没有心动?他假装亲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期待?”
“不记得了。”
“骗鬼!怎么可能不记得。”钟欣雅撅起嘴,不信。
程霏看看她们两个人兴致勃勃的表情,无奈。“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就结束了。”
“确实有点短啊。”
“嗯。”程霏端起茶,浅抿了一口。抬眸,见兰沁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兰沁看了她一会儿,笑意渐深,但也没再追问。
午餐吃完,她们起来走走消食。这里除了用餐,还有隐秘的休息区,看起来就是专门为约会设计的。程霏说,晚上点上蜡烛,更有气氛。
“我不想走了,我要等天黑。”
“好啊。”
钟欣雅抱住她,开心的蹭蹭。“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被宠坏的。万一将来我男朋友对我没有你十分之一好,我可怎么活呀。”
程霏笑。“找个对你好的。”
“知道你爸对你妈多好,我觉得我对男人的要求提高了!”
“一栋百层高楼起步。”兰沁说。
“妈呀,我大概是嫁不出去了。”
三个人笑作一团。
钟欣雅感慨这么美的景色,没有带衣服来,不能拍美照。程霏打了一个电话,一楼奢侈品牌的销售推了四五个衣架车上来供她们挑,还有专职摄影师服务。
换装游戏玩了一个下午,又在烛光中吃了晚餐,才算尽兴。程霏是在收到来信才想起另有人预约了晚上的时间。
邵钧:结束了么?
程霏:还没。
邵钧:晚饭吃过了?
程霏:嗯。
邵钧:你们在哪里?
程霏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
邵钧:星塔。
程霏:嗯。
邵钧:我现在过去。
程霏:你别上来。
邵钧:遵旨。
程霏见他回的消息,没忍住笑了。
兰沁和钟欣雅留到九点必须回去了,程霏安排车送她们,下午试穿过的衣服也一并分装好带上。她俩也没跟她客气,兰沁说下次换她来请,找个好地方住上两天,约定好后,愉快的分别了。
送走她们,程霏回到电梯间,邵钧已经在等她了。她不太容易感受到情绪,但现在,胸口在发热,像是塞满了什么。
邵钧按下电梯,手挡住门,请她先进。两人回到楼顶,室内因人去关了灯,只剩幽幽烛光。邵钧边走边看,在窗前止步,望着前方静谧的海洋。一样的地点,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时间,回忆良多。
“这里的风景永远这么美。”他回头。
她懒懒地侧坐着,脸枕着椅背,也在静静看风景。“嗯。”
星塔建成的时候,她拉着他来这里,第一次表白。
什么准备也没有,什么都不懂,只一味对他说喜欢。
他说她还小,拒绝了。
她也没有不高兴。
那个年纪,她的喜欢就是喜欢,甚至与他无关。
“今天玩的开心?”
“嗯。”
“你们都聊什么了。”
“有趣的事。”
“有可以跟我分享的吗?”
“我们打算一起去旅行。”
“决定去哪里了么?”
“还没有。”
邵钧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他挡住了她的视线,目之所及的风景被他取代。她没有动,好像是倦了。
“累了么?”
“不累。”
邵钧帮她拨了拨额前的发丝。“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是么?但是她没觉得累,只感觉身体软软的,有点舒服,懒洋洋的不想动。他坐过来之后,这种感觉更严重了。“电影快杀青了。”
“是啊。”
“还有其他的工作吗?”
“暂时没有。”
“有打算做什么吗?”
“先找地方住,然后再想。”
程霏微微愣。“没有地方住?”
“嗯,回国一直住酒店。”
“我家对面的房子一直空着,你要不要搬来?”
邵钧轻笑。“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他其实已经买了她楼下的那家,但现在不想告诉她了。“那,下个月,帮我搬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