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真凶
邓猛定定地坐在椅子里,看着躺在不远处的邓怀戚。
他一生中经历过许多艰难的时光,但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让他感觉如此煎熬。
白守微和周二虎在一旁陪着,也并不言语。
周二虎捏着袖子里的小瓷瓶,这是他刚刚从泠月那里得到的,想起泠月对他说的那些话,他有些神思不属,眼神发飘。
白守微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他,“周大人,你怎么了?”
周二虎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白守微没有多问,周二虎暗自捏了一把汗,心道:公主啊公主,我拼死信你这一回,你千万别坑了我啊。
又想着,等都督大人醒过来,他必须好好地表一表功劳,他为了他们夫妻两的事,真是辛苦良多,日后都督大人得心爱之人相伴之时,千万记得他周二虎这份小小的人情。
帐外有人通报,“田大夫送药过来了。”
邓猛精神大振,赶忙说到:“快进来。”
田原进来动作利落地一拜,指着身后两个士卒手上的托盘,“药已经熬好了,现在就可让大人服下。”
“好好好。”邓猛一连说了三声,“赶紧的。”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周二虎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
就在田原刚刚走到距离邓怀戚的床铺不到两步远的地方的时候,旁边的周二虎突然跳了出来往他身上一扑,仅两个动作就制服住了他,将田原压在地上,手反扣身后。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
反应过来的白守微率先喝问,“周二虎,你发什么疯?”
周二虎感受到了上首处邓猛散发的恐怖的威压,他知道若自己过不掉这一关恐怕就要折在这里了。
他狠狠心,豁出去了,大声对邓猛说:“大人容禀,属下并非要故意延误都督病情,是怀疑这田原心怀不轨,欲要加害于都督大人,不得不出手,想当面戳穿他的虚伪面目。”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面面相觑,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突然生出这样的变故,原本还是大救星的田原,转瞬间怎么到了周二虎嘴里,就成了要害都督大人的歹人。
若他说的是真的,都督大人岂不是——
邓猛走到他们面前,低头俯视,周二虎虽然面色紧张但眼神坚定执着。
邓猛缓缓道:“你如何知道他要害戚儿?田大夫是戚儿亲自从青州请来的,受过戚儿大恩,又劳心劳力助夫人平安诞下麟儿,你说他心怀歹意,听着荒唐。”
周二虎咬牙道:“属下可以证明,大人一看便知。”他示意旁边的侍卫过来捉住田原,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面向在场众人。
田原怒极,眼中冒火看着周二虎:“周大人,老夫千里迢迢赶过来为都督大人施救,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是谋害都督的帮凶,看到老夫即将解了都督大人的毒,所以着急了?”
他又对转头邓猛厉声说到:“邓大人,您便如此纵容手下么?士可杀不可辱,您若不相信我,索性把我一刀杀了!您若执意辱我,我把话放在这里,我田原绝不会再替邓都督诊治,我伺候不起!”
周二虎也一副豁出去的架势,“他是在心虚,大人不可轻信。”
邓猛的视线在两人中来回游移,而后轻笑了一声,“田先生不必动怒,底下人不懂事,您是大夫,看诊怎么能半途而废。”
田原松了一口气,周二虎的面色则立刻变得僵硬苍白。
“不过——”邓猛语调微变,紧接着说,“万事小心总不会错的,关系到戚儿的事情,宁可错杀不了放过。”他看向周二虎,意味明显。
田原面色大变,高声喊道:“邓家忘恩负义,我绝不会再给邓家人诊治,你便等着白大人送黑发人吧!”
邓猛冷意森森,“若冤枉了田大夫,我亲自给您赔罪,不过这种话田大夫还是不要说为妙,您毕竟还是有家人的,要为他们考虑。”
他转头对周二虎喝道:“还不快些!”
周二虎闻声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在看到瓷瓶的瞬间,田原面色大变,猛烈地挣扎了起来。
周二虎拔出瓶塞,直接把瓶子里的东西倒在田原脸上,用袖子胡乱用力地抹。
老天保佑,公主千万别猜错了,周二虎心中不住祈祷。
但这种煎熬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周二虎大声叫到:“快看他的脸!”
不用他提醒,其他人已经看到了,一层奇怪的褐色粘液附着在田原脸上,露出了另一张脸。
这张脸不管是脸型还是五官都与原先见到的有八分相似,但绝不是一个人。
周二虎兴奋地说:“大人,若不是心怀鬼胎,何至于改头换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邓猛身上杀气毕露,看田原的眼神已经是个死人了,“把解药交出来。”
“我……我没有……我不知道。”
邓猛摆摆手示意士卒将他压下去,“把他嘴撬开。”他又补充到,“留口气。”
他将目光调回到周二虎身上,“你是如何得知的,之前为何不报?”
周二虎扑腾跪下,小心道:“属下的确有些内情想单独向大人禀告。”
待帐中的人都撤去,邓猛丢出两个字:“说吧。”
周二虎恭敬地说:“请大人恕罪,其实是少夫人告诉我的,少夫人眼下就在我帐中。”
邓猛立刻反应过来,“公主?”他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快点如实说来!”
周二虎应诺,从他在马厩时遇到静影说起,一直到他与泠月见面,带她进入军营。
周二虎老老实实地交代着,“少夫人说她怀疑现在这个田原是伪装冒充,并给了我这个药瓶,说抹在脸上就就可让他的伪装失效,关系到都督大人的安危,属下不敢轻信也不敢不信,又害怕打草惊蛇,匆忙之间只得出此下策当众抓他现行,还请大人责罚。”
邓猛眼中疑虑更甚,“她是如何知道的?”
“少夫人并没有对属下细说。”周二虎猛然他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急忙忙地说到,“少夫人还说她知道怎么解这个毒。”
虽然理智告诉邓猛,这话不能全信,但刚刚失去希望的他猛然听到这话,还是不可抑制地升起了无限希望。
“她真的说她能解?”他再次确认。
周二虎点点头,“少夫人说她刚好看过这个药的记录,知道解药,她已经给了我一张方子,我已经准备好材料让陈军医先熬着备用了,陈军医也看了药方,说从面上看没有什么异常。”
邓猛说:“你刚才说她现在在你帐中?把她带过来,我要见她。”
……
泠月滋味莫名地看了一眼邓猛,规规矩矩行礼,“父亲。”她垂眸敛神,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来她刚刚从他的软禁中逃出没多久。
同时,邓猛也在观察泠月,她的确如周二虎所言,是风尘仆仆从永州一路赶到这里,一身朴素的衣裳,装饰全无,与她在府中的样子有天壤之别。
他的语气略微舒缓,“坐吧。”
泠月却没有动,她问到:“能否容我先给夫君把脉,看望病情。”
“好。”
泠月屈膝,匆匆向大帐最深处跑去。
邓猛不紧不慢踱步跟在她身后,看见她先是呆呆看着邓怀戚,而后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从被子里轻轻拿出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手指搭脉。
邓猛站在她身后,冷不丁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周二虎说你知道解药?”
泠月点点头,她将邓怀戚的手放回被子中解释道:“因缘际会,曾经在一本医书上刚好看到过,我刚才替夫君诊脉,的确是那种名为牡丹春的毒药,最开始由前朝的清一门所创,我已经把药方抄给了周二虎,药应该一会就可以熬好,夫君不会有事的。”
“如此偏僻的药方,你却刚好在医书上看到过。”邓猛不咸不淡地问,眼中却精光毕露。
泠月心知眼下这情况实在太过蹊跷,其实她看到这个药方的地方正是当时林脩送她的那套《医论要略注》,作者生活在前朝和庸朝交接之时,家中又家学渊源,所以才能得以记录下如此生僻的药方。
如今这套书几成绝版,若不是林脩神通广大,她也不会有机会知道,更幸运的是,她为了把书还给林脩,几乎是从头到尾手抄了一遍,因此印象深刻。
——这样想来,还真是天意莫测,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岔子,邓怀戚都必死无疑,可如果她没有出现,邓怀戚可能也不会中毒。
关系到林脩,泠月只能含混道:“是我在宫中的时候在皇家的藏书阁看到的前朝古籍。”
“是么。”
泠月站起身,直视着邓猛,“父亲大人不必担心我给的药方有问题,我就在这儿哪里也不去,若喝下药夫君有个三长两短。”
她看了一眼邓猛腰间的佩剑,“您自会取我性命不是么?所以,您不必再疑神疑鬼了。”
“说句难听的话,若我真的有暗害夫君的心,他早就死了。”泠月扯了扯嘴角,“我有很多机会。”
邓猛定定看她一眼,转身走回座位坐下,他平静地问:“喝了药之后,戚儿大概多久可以恢复?”
“三五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