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武神之血(八)
接下来的两场,何无欢也都取得了胜利,赢得倒是有惊无险,不过四进二的比试上,他要面对的,乃是大夏王朝太宰卿秦永的独生女,姒无殇。
何无欢是听说过姒无殇的名字的,他家所在的地方名为洛南,是当今的天子封给太宰卿秦永的封地,秦永在帝朝为官,封地的大小事就由他的女儿姒无殇来负责,另有家臣和幕僚辅佐。
而洛南城西的土地,早在三十年前售卖给了法王宗,用来修建庙宇,周围的田地则出租给没有土地的庶民,何无欢家便是在城西给人家种地。
姒无殇是秦永唯一一个能活到长大的孩子,在大夏,女子称姓,男子称氏,秦永的家族是姒姓秦氏,所以他的这个女儿要叫姒无殇。殇乃早夭之意,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在他之前的几个孩子,都很不幸的夭折了,秦永的嫡夫人悲痛欲绝,不久亡故,等他的一个小妾生下这女儿后,为了祈祷她不再夭折,秦永便给她起名叫无殇,结果这孩子仿佛真的被这名字庇佑了一样,就稳稳当当地长大了,成为了秦永的掌上明珠,也因为家里面太宠她,所以姒无殇的性格很跋扈,但是她本性并不坏。
何无欢注视着眼前这个少女,这少女身材高挑,接近一米八,面若霜雪,眸如秋水,鼻若玉柱,唇如含丹,穿着一身红色的紧身皮制武服,两手臂上套着连缀着黑色铁甲片的环臂甲,脚上穿着骑马用的带跟的齐膝长筒皮靴,腰间横着一把四尺长的华丽长刀,整个一副武士打扮。
一袭红衣劲装的姒无殇看向何无欢,露出一排洁白如雪的皓齿,笑着说道:“是你啊,城西的那个小佃户,没想到你能进得天云宗。呵,你还真挺厉害的,修到了五德境,打败了他们三个,恭喜你啊。”
“姒大小姐,别来无恙,不过,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我的主子了,我不会留手的,我会击败你,夺得第一名。”
姒无殇拔出了自己佩戴的华丽长刀,说道:“我也不会留手的,小心了!”
话音未落,姒无殇已经一个瞬步跃至何无欢面前,手中长刀已经离何无欢仅有二寸。
“好快。”
姒无殇修的并非八阵阴阳五行之术,而是纯粹的战斗功法,号为辟天之刀,是最为霸道的刀术,据说那是能够开天辟地的一刀,当完美的辟天之刀挥出,是没有停滞,没有收手的,它会划出最完美的弧,破开阻挡刀刃的一切。
“风后八阵,开!”
何无欢聚炁成阵,念诀道:“离字,火燎原!”
何无欢四周燃起一道火墙,瞬间爆发的火炁让姒无殇不得不后退半步,纵是如此,她还是被那火焰燎掉了自己的衣袖,以及一缕头发。
而且,姒无殇强行收回辟天之刀,致使她受了反噬,右臂筋骨一阵剧痛。
“刀为金器,以火克金?喂,你倒是很有成为术士的天赋嘛。”
“侥幸而已……”何无欢说道。
姒无殇已入五德境四重,内力比何无欢深厚,她以自身的炁抵住了何无欢的离火进攻,倒是没有大碍,不过她短于法术,如果不立刻贴上去抢攻,等何无欢施术,自己便不易取胜了。
“我倒要看看是你掐诀施法快,还是我的瞬身一刀斩快。”
还不等何无欢做出反应,姒无殇便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从何无欢身边擦过去,一刀横剌在何无欢的前襟,即便是他运炁护住肉身,也被这一刀砍得身上一痛,那种力道撞击着他的骨骼,让他感到胸腔里面一阵翻江倒海。
姒无殇灌注自身真炁的一刀,有风雷之势,有破万军之威,这种速度与力量,让一直凭借八门阵术的何无欢一时落入下风。
“喝呀!”何无欢一把从纳戒中甩出龙吟寂灭,横扫出去,矛锋与姒无殇的刀身相碰,撞出火花,姒无殇只是微微一笑,以手撑住刀身,向上一翻,跃入空中,而后运足了炁,驱动着手中长刀,从天上劈下来,这一式的威力比之前有翻了一倍,带来的威压让何无欢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地,苦苦支撑。
何无欢举起龙吟寂灭挡住着一劈,随后调起真炁包裹整杆长矛,与姒无殇抗衡,而这时,那杆长矛又传来了嘶吼之声,无数道黑烟从矛锋中散出,袭向了姒无殇的七窍。
“是这东西!”姒无殇只得收招撤退,躲避那黑烟的侵蚀,随后就看见腾出手的何无欢捻了一个诀,口中念道:“巽字,定风波!”
那一瞬间,整个修罗台周围的空气似乎静止了一般,姒无殇想要再次施展她的辟天之刀,却觉得自己寸步难行,完全走不动,挥不动,不过,这一招定风波紧紧能控制三秒的气流,三秒过去,一切都会恢复,但对于何无欢来说,三秒已经足够。
他弓起身子,手端平龙吟寂灭,刺出了穿破一切的破军之矛。
公羊胥此前的教导,此时仍历历在目。
“小子,你既然选择了矛作为武器,就要有一颗坚定不移的心。”
“坚定不移的心?”
“因为矛这种兵器,十分的特殊。”
“它特殊?”
“枪矛虽然同出一脉,但却是大相径庭的两种武器,长枪出枪如龙,变化万千,核心三式拦拿扎可变出千万招,它用起来,就像是在拿它画圆,这个圆上的任意一点都会是它的进攻路线,因而防不胜防,被人称为百兵之贼,而长矛,笨重,直来直去,没有变化,它只要刺出,就是取人性命的一击,长矛的进攻没有来回,只有决出生死的一下,所以,你必须一击破敌,没有给你辗转腾挪的余地。”
“我,似是懂了。”
“那就按我教给你的,练习吧。”
三秒过去,姒无殇刚刚能动,何无欢的长矛已经刺入了她的腹部。
“唔!”
姒无殇一手攥住了矛杆,自己借力往后退着,避免让何无欢的长矛刺入更深。
看台上的一处,带着金色玄鸟纹的旗帜正在飞扬,那金玄鸟正是秦氏的家徽。
旗帜之下的人,便是秦永,站在他身后的是太宰卿事寮上的门客和幕僚。
他此番前来,自然是看自己这宝贝女儿的,可见到自己的掌上明珠被人一矛穿了腹部,瞬间就掉脸了,虽然他没说什么,但他拍着桌案,起身离去的动作却是被三峰上长老高阳景看在眼里,他扫了一眼何无欢,说道:“真是个不知度的竖子,对方乃是太宰卿的女儿,焉能下此重手,即便那女孩儿不往心里去,她的父亲也断不会饶了你啊,这小子,真够愣的。”
何无欢收了长矛,只见姒无殇膝盖一软,扑通一下跪在了血泊中,她幽怨地看着何无欢道:“你赢了……”
“对不起,我下手重了。”
“从小到大,没有人敢这样对我,你这个村野匹夫……唔啊”
“抱歉……”
“嘁。”
台下来人带走了姒无殇,何无欢得胜,进入决赛。
另一边的比试也已结束,获胜的乃是何无欢第一天进宗门时所见过的方连远。
由于上一场消耗颇大,所以决赛之前,两方选手会进行两刻钟的休息,而就在这时,一名黑袍人来到了何无欢的休息室。
“这位先生,您是?”
黑袍人道:“你无需知道我是谁,我只是来和你谈一笔交易。”
“交易?”
“一会儿的比试,我要你输给方连远。我会给你两百万钱,还有两个魔族的艳姬,这笔买卖,很划算吧。”
“的确很诱人啊,两百万钱,可以买不少提升修为的灵丹灵药,而魔族的美女更是天下闻名,不过,我并不打算和你做交易,早日成为真传弟子,这对我很重要。所以,先生,您请回吧。”
“当真不考虑?”
“公羊老师说过,君子,贫贱不能移,我虽贫寒,却不会更改志向。”
“你就不怕遭受报复?”
“公羊老师也说过,君子者,威武不能屈!”
“好个正人君子,那么,再会吧。”
黑袍人离开,何无欢长出一口气,说道:“卑鄙。”
两刻钟过去,二人走上修罗台,准备决出最后的胜者。
方连远笑着看向何无欢道:“你这个乡野村夫,竟然闯进了决赛。你以为你能赢过我吗?”
“我不觉得你这种人会因为我赢了而高看我一眼。”
“是啊,你这种家伙在我眼里就和蝼蚁一样,随便就能碾死。”
“那我应该说你是人性太次还是你不配修行,人家般若师姐可是扫地恐伤蝼蚁命,这一相比,高下立判啊。”
“有力量而不去欺压别人,那不是蠢吗?”
“所以我就厌恶你们这群衣着锦绣的猪啊!”
何无欢这一次直接祭出龙吟寂灭,刺向方连远。
方连远拔出剑来,手掐了一个诀,只见这剑散出数个剑影,卷着烈焰袭向何无欢。
看台上,张天义眯着眼睛看着两人说道:“这个方连远资质太差了,他是怎么进我天云宗的?他根本就不是何无欢的对手。”
三峰上长老高阳景说道:“天义,这是三峰左长老方师道收进来的,没有办法,谁叫人家有裙带关系呢……”
“嘿,这老登,开后门打假赛是吧?”张天义骂道。
“咳咳,”高阳景咳嗽了两嗓子,说道:“天义啊,人家方家可是说了,只要方连远能够凭此直接越过内门试炼成为真传弟子,他们愿意把封地内的白玉京让给咱们天云宗,今天方家人可是把地契都拿来了。”
“白玉京?”即便是修行百余年的张天义,听到白玉京这三个字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三藏和孔仲也都侧过了头去。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这是昔年青莲剑仙羽化飞升时留下的诗句,你们都记得吧……”高阳景说道。
“记得……可那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了吧。”
“那白玉京,据传是天帝的居所,不过,后来被证实,那里只是一座仙山落座于大地灵脉上,山脉连绵,上有五座高峰,那个地方灵力充沛,可谓洞天福地,是修行人的好去处,青莲剑仙便是在那里羽化为仙人。白玉京自二百年前,就被划到了方氏的封地内,从此便再无人得见。”
孔仲捻胡说道:“这样说来,方氏是打算把封地内的仙山送给天云宗,只为了让方连远成为真传弟子?应该不止吧,他们肯定还想从我们天云宗得到什么。”
范离说道:“做买卖嘛,图的就是个利益,方连远是不是真传,我看是无所谓,他方氏坐拥一座仙山,都无法培养方连远,那就说明方连远根本不是这块料,依我看啊,他们这是一笔投资。把仙山给咱们,与天云宗签订个契约,那么他方氏以后若有困难,咱们天云宗必须出面协助,而据我所知,方氏在朝已经不满足于做一庶府卿,他有更高的追求,如若背后有我们天云宗的人协助,他会如何呢?”
“可他就不怕我们收了仙山,却不履行承诺吗?”三藏说道。
“契约缔结要昭告皇天后土,举行祭祀,如果我们不履行,那便是欺骗了天地,届时降下天罚,我们如何能抗?”
“也是哦……”
“白玉京的确诱人……那里的充沛灵力可以助咱们整个宗门的人进阶,可是,要这样来夺走那孩子的胜利,也违背了我们的教义啊,”孔仲说道。
高阳景道:“宗门的长远利益,和区区一个小弟子的胜负,孰轻孰重?这还用抉择吗?”
孔仲道:“那是利益还是桎梏,现在还不知道呢。”
“呦,胜负已分,”张天义道。
修罗台上,方连远仰面朝天,而何无欢则拄着龙吟寂灭,看向了一旁的看台,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般若和凤霓裳两人,兴奋地挥了挥手,凤霓裳笑着回应,般若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中也流露出了放心了的神情。
其他的弟子,则惊叹于何无欢对术的运用,在他这里,风可以成为牢笼,敌人的武器可以成为引导雷电与烈火的工具,那种感觉,就像是天地万物都已成为他的棋子,而他就是执棋人。
与此同时,看台上又有数十人拍着桌案离席,而三峰左长老方师道,更是带着怒气走下来,说道:“这试炼是怎么安排的!怎么就让我这侄孙被打成了那个样子!你们是不想要白玉京了是不是!”
“那能怎么办?还能直接飞上去告诉何无欢说你必须输,这对吗?”张天义回怼着。
“人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决定把白玉京给咱们天云宗,不然早就卖给法王宗了,人家法王宗可是拿真金白银来的。”
孔仲道:“咱们先别吵了,人家孩子比试完了,该咱们这些长老出面颁奖了,赶紧的吧,别让孩子们等着。”
几个人驾云下来,来到众人面前,依次颁发奖励,最后到了何无欢这里,高阳景看向他说:“小子,你自己加点小心吧,这宗门里不乏小心眼的人。”
“谢长老教诲。”
“来来来,拿着昂,收好喽,这里面都是修炼用的好东西。”
“谢长老。”
“哎,我说,该让这孩子选一峰了吧,孩子,你想要入哪个峰啊?”张天义道。
“我……”何无欢想到公羊胥这些日子对他的教导,想到他传授给自己的仁义礼智信,于是说道:“学生欲拜入泰岳峰,做一名儒生。”
孔仲笑着说道:“孩子,既然愿意来我泰岳峰,那便过来吧,明日举行拜师礼,你就是我泰岳峰的内门学生了。”
“是,长老。”
新生试炼告一段落,人们陆续从修罗台上离开,几大长老也都驾云回了各自的山门,何无欢看向空寂无人的修罗台,长叹一声,便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