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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武神之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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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无欢来到天云宗修行,一转眼就来到了除夕岁末,等到正月十五上元灯节过后,就是新生试炼大会了。

    大年三十,是夏人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大家携妻伴子,聚在一个圆桌前,不必拘礼,不分等级,即便是奴隶,在这一天也可以和主人在同一个桌上吃饭,热锅里煮着饺子,庭院中燃放着绚丽的烟花,大家在门上贴着福字,吃着饺子,放着爆竹,告慰着自己一年的辛劳,而对于修士们来说,这种尘世的节还是要走一遍形式的,这一天,三座主峰的大长老会按照自己的信条来举行过年仪式,随后是长达十五天的假期,这十五天里,宗门内弟子们可以肆意下山游玩。

    但是,何无欢却感受不到任何过年的喜悦。

    往年的这个时候,他会在菜板旁边帮着阿娘一起包饺子,邻居的白凝雪会喊着“无欢哥哥”,然后叫上他一起去点爆竹,可如今,一场人劫,他的一切都没了。

    他始终无法忘记那个法王宗弟子的丑恶嘴脸,以至于他现在看见光头就有要杀人的冲动。

    夜空下,雪花缭乱。

    何无欢一道孤影立在窗前,看向庭院里绽放的红梅。

    忽然间,外面有人敲门,何无欢收了心神,走到院子里,把大门打开,只见来者乃是一身薄纱衣裙,梳着高发髻的般若,她手里还提着一个檀木餐盒。

    “般若师姐?”

    般若语气中听不出感情,平淡地说道:“你没有去参加大聚,正巧,我也不喜欢热闹,便带了些菜肴和美酒来,我不吃这些东西,但是你应该会喜欢吧……”

    “谢师姐,请进。”

    般若随何无欢进到里屋,她扫了一眼屋子,说道:“有点暗啊,”而后左手一挥,整个屋里瞬间被淡金色的佛光照亮,她跪坐于一张矮桌前,把餐盒放在一旁打开,将里面的佳肴一盘一盘地端上来,还有一个白瓷小瓶,里面是上好的青梅酒。

    “我用内力护着,这菜还没凉,你尝尝看,这泰岳峰的手艺,应该会很合你口味。”

    泰岳峰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泰岳峰上,最难的就是后厨这些人。

    “这泰岳峰的菜肴果真别有滋味,师姐你不吃吗?”

    般若淡淡说道:“我出家之人,不食荤腥,方才已经吃过素斋了。这点菜是公羊先生知道你没来,特意要带给你的,不过他这身份,总不能亲自拿着餐盒给你送饭吧,所以,就我来了。”

    “这大老远的,让师姐您为我跑一趟,无欢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呢。”

    “吃饭的时候就不要说话了,小心噎着。”

    何无欢夹了几口,而后撂下筷子,看向那白瓷酒瓶,伸手把它拿了起来,斟满一杯,对向了老家的方向,空敬了一下,随后洒在地上,虽是一语不发,般若却知道他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师姐?”

    “没什么,你继续。”

    “你好像在想什么事啊……”

    般若只是摆了下手,对何无欢说道:“我在想自己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总是不由自主地,靠近你。”

    “莫非师姐你动凡心了?”

    “我无情无爱,如何动凡心?”

    “那你为何要特意送餐于我呢?”

    “我只是想看看你现在情况如何了……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险些救不回来的人,你让我感到很失败。”

    “其实师姐你大可以放任我自生自灭,道家老祖说得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说这天地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把它们当做用草扎成的草狗,他并不会偏向一方,而是顺应着它让其自行发展,是生是死,天地都不会过问,我若是真的某一天因为我的血脉而死,那也只是我自己命中注定,师姐何苦要逆天道而行,反拖累了自己?”

    “比起道家的道法自然,我更喜欢我们须弥峰的舍己渡人。昔年佛祖,割肉喂鹰,投崖饲虎,他为救一两生灵,可舍自己血肉,我又怎能惜身而坐视你被那狂血反噬。”

    “师姐……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真的不想牵连太多人,向法王宗复仇,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扛就好了,如果连累到别人,我会愧疚的。”

    “正月十五过后,就是新生试炼演武,你才到五德境一重,要如何才能杀出重围,成为内门弟子?你还要动用你的狂战血脉吗?”

    “我,尽力而为呗……”

    “这个给你。”

    般若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珠子里取出一支金刚降魔杵,递给何无欢道:“它可以放出万丈雷电,威力刚猛无比,如果遇到实在打不过的人,就用这个东西劈他。这上面我加了一道咒印,让它无需口诀,只凭你的念力就可以驱动。”

    “这……师姐,这个太贵重了吧。”

    “我不缺这一个。你用着吧,赢下大会最重要。”

    “师姐……你对我真好,除了霓裳师姐和公羊先生,你是这个宗门里对我最好的人了……”

    何无欢想起前不久被李义连报复的事,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就凭他是南唐国宗室贵族,他就可以三天两头的找自己麻烦,而负责管理宗门律例的业狱司也不敢拿他怎么样,自己动不了狂血,就完全不是对手。

    般若仍是面无表情,如同石窟中的菩萨泥塑,她眼睛低垂着,看到何无欢又斟满一杯,正要举起来,般若伸手,按住了何无欢的手腕。

    “酒冷了,我给你温一下。”

    般若指尖流出淡金色的炁,化成一朵莲花,将那白瓷的酒瓶包裹起来,几个眨眼的工夫,从瓶口就散出了浅白的水汽,酒香被热度激发出来,悄悄地在屋中弥漫,混杂着般若身上的荼蘼花香,这酒未饮便已让人沉醉。

    般若拿过另一个酒盏,斟了一盏,递给何无欢道:“尝尝看。”

    “谢谢。”

    何无欢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其实我一直有疑问,为何世人皆爱饮酒。这酒,让人昏沉,迷醉,做出疯狂的举动,乱人心性,喝多了之后,又是头痛,又是吐,它究竟有什么好的?”

    “酒醉了之后,人能忘忧。”

    “可那只能忘记一瞬,醒来后,还是无边的痛苦。”

    “对于有些人来说,有那么一瞬便足够了。”

    般若站起了身,说道:“天色已晚,我这便回泥犁宫了。”

    “师姐,我送送你。”

    何无欢起身,送般若走过庭院,般若看向庭院中的梅花,淡淡说道:“梅花开了啊……”

    何无欢道:“是啊,开了三十二朵。”

    般若眉头一皱,看向何无欢,她也曾数过梅花,她知道雪夜中数梅花的人,是有多么的孤寂。

    大夏仁帝四年,正月十七。

    位于京畿内的天云宗,迎来了新生试炼大会,修罗台四周围满了天云宗的弟子,三教的特色鲜明的旗帜立在三个方位,在风中翻卷,呼啦啦作响,三峰的长老们都坐在最高处的看台上,俯瞰着下方的修罗台。

    一共三十二名新生,根据抽签,两人一组对战,决出的胜者进入下一轮,最终的胜者会得到一部功法和大量的修炼材料,并且可以跃过内门考核,直接被长老选中成为其真传弟子,这样的赏赐可谓是相当丰厚了,当然,要想拔得头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何无欢看向自己抽到的对手,喃喃道:“高干?代伯袁熹的侄子,又是个贵族,这些新生的贵族还真是多啊。”

    “何无欢,高干,上台。”

    随着裁判长老的一声令下,何无欢与高干各自从两侧登上修罗台,高干看向何无欢,嘴角勾起带着蔑视的笑来:“你就是何无欢啊,那个被三峰长老全部拒收的废物。”

    何无欢并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瞪着高干,用他那双眼睛死死地瞪着高干。

    “怎么不说话啊?哑巴了?还是说,你没胆子还嘴?”

    何无欢突然出手,一把甩出龙吟寂灭,以极快的速度刺向高干。

    正在嘲讽的高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刺了个措手不及,急忙向后撤步,堪堪躲过龙吟寂灭的矛头,然而这一刺并不简单,在矛头过来的一瞬,龙吟寂灭中的那个魂灵卷起一道黑烟,袭向高干的七窍,高干正欲掐诀施术,何无欢又一矛挥过来,强行打断他的掐诀,矛锋擦着高干衣襟过去,带出一道血痕。

    “这小子的矛,里面究竟装了个什么东西。”

    看台上的泰岳峰大长老孔仲捋着胡子,平缓地说道:“这孩子竟然得到了龙吟寂灭这杆不祥之矛,范离,你把这东西卖给了他?”

    范离便是奇珍阁的掌柜长老,他挠着头说道:“老孔先生,那玩意儿在三楼扔了百年,积的灰儿都比你那四书五经厚了,我寻思赶紧把它出手,腾点地方出来,就三千钱卖他了。”

    “那杆长矛不祥,从它的第一任主人花千红开始,每一任主人都不得好死,你就这么轻易卖给他了?”

    “那孩子喜欢,我也没办法。我倒是觉得他跟那矛挺有缘的,也许他当是那龙吟寂灭的真命主人呢。”

    孔仲说道:“但愿如此吧。这个孩子,很不一般啊。”

    另一边的无量峰大长老张天义笑道:“此子虽然才进入五德境,但五行生克之理,却早已被他融会贯通,利用生克来增强自身,削弱对方,他很有战斗的天赋啊,张济,当初怎么不把他收过来?”

    张济说道:“那日他上山拜师,我看他已经十六岁却才刚引炁入体,觉得他的修行资质太差,故而就和泰岳峰的颜肃长老商量,先让他在外门学习一段时间,等新生试炼结束后,根据他的成绩来决定是否让他进入内门,去选一峰深造。”

    “这倒是妥当,”张天义说道,“不过,我看这孩子身负异样血脉,他若是觉醒这血脉,当如战神降世,若我们能够让他完全激发出这血脉之力,他年便有足够的实力,去对付如今势力已经遍布天下的法王宗。”

    坐在两人中间的三藏法师说道:“法王宗的确可恶,这些波旬之徒,不止败坏我佛门名声,还荼毒天下苍生。他日我须弥峰修出明王降世,势必要讨伐法王宗,以拯救众生。”

    孔仲道:“怎么,你们须弥峰还没有人觉醒明王之力?”

    “是啊……已经上百年没有明王降世了。也不知道是这世上的恶还不够多,不足矣激起佛之忿怒,还是现在的人已经没有无可撼动的慈悲心了。”

    修罗台上,何无欢与高干继续斗法。

    高干被那一矛划出一道骇人的伤口,血染前襟,但那才是一个开始,龙吟寂灭中的阵阵阴风在那一瞬间便侵入了高干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让他真炁无法运转,无法施展术法,整个人如同被无数的蚂蚁噬咬骨骼一样难受。

    另一边,何无欢展开八门,拨弄四盘,一手挺矛向前突刺,一手掐诀道:“离火,风炎!”

    何无欢施展火术,从高干的伤口中打入带火的炁流,火借风势,威力被扩大数倍,高干是备受煎熬,只得一个撤步下了修罗台道:“不行了,咳,我认输。”

    张天义捻着胡须笑道:“看见了吗,这孩子是在用策略作战啊。”

    另一边泰岳峰的孔仲接话道:“先是让敌人轻视自己,随后攻其不备,再穷追猛打不给敌人还手机会,哈哈哈,公羊胥这老儿真是把自己的所有本事都教给他了啊,这孩子前途无量,我已经决定了,无论他成绩最后是多少,都收他进泰岳峰。”

    三藏法师说道:“此子眉宇间有隐约的戾气,而且据般若所说,他怀有大仇恨,将来必遭杀孽,先生您收他,会不会有些不妥?”

    “我们泰岳峰的理念就是有教无类,只要他愿意上山,我便不会把他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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