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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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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夜的风有些清冷,院落里零落的枝叶随风漫卷,像顽皮的孩子追逐嬉戏。

    堂屋里酒菜已经备好,柳秋声对着镜中整理盛装,绾起高髻,指腹摩挲着手中的白莲簪子出神,思念一个人是这般滋味,一日不见便催人心肠。

    从上次贤王来风荷堂提到了圣上对荣公公有了戒备心后,他已经七八天不曾露面了。柳秋声也去抚灵宫找过,但贤王要么不在皇陵,要么在会客,都见不到人。

    柳秋声碍于自己的身份,克制着自己不敢对贤王生出不满,也坚定的守在风荷堂,并未如承诺给李桃的那般回京城就去拜见荣公公。

    “主子,不好了!”江火颠颠撞撞冲到屋里,又被玉蝉一把推开,拦在身后。

    柳秋声回眸惊讶,“怎么了?是贤王那边出什么事了?”

    “哥哥。”玉蝉稳了稳心神,近前低声道:“江火去请王爷,正赶上宫里……”

    江火压不住事,扒拉开玉蝉进言道:“刚才从大内来了公公传旨,圣上给王爷赐了婚,王爷发了火……”

    “赐婚?”柳秋声自是知道贤王躲在皇陵也是为了躲着各方势力联姻,又是谁能得圣上的相助获得赐婚?

    抚灵宫里,来宣旨的公公双手捧着明黄的卷轴,一脸尴尬的立于景世平的面前,不知第几次开口,“王爷,您快别为难小人了,您快接旨吧!”

    景世平跪在地上,眉头紧皱,面色阴郁,看得人脊背发凉。

    “王爷,万岁爷圣意已决……”

    景世平突然起身,一把抓住那明黄的卷轴,死死推到那小公公的怀里,“这旨本王不接!”

    “王爷,王爷三思啊!”任那抱着圣旨急得直跺脚的小公公在身后怎么吆喝求情,景世平俱是不理,抗旨之心已定,他重回云墨殿换了一身戎装进宫面圣。

    景世平一袭银铠,手持佩剑,打马于皇宫前的长宁街奔袭而过。羽林勇卫营于城墙上便认出了是贤王气势汹汹而来,到了城门前不下马,不卸兵器,便通知了御马监提督李桃。

    李桃自是听说了圣上下旨赐婚之事,知道贤王此来不成体统,却擅作主张开了城门,迎了出去。

    “王爷,勿要冲动。”李桃拉住了贤王的马缰,“戎装入宫,是犯了大忌的。”

    景世平正在气头上,哪肯听劝?

    “本王要面圣,他要川南何须折辱本王联姻?本王这就请战,踏平川南,提川南王人头复命。”

    景世平执意孤身进宫,李桃劝解不住,还挨了他好几马鞭。好歹压制住身后一众羽林勇卫,没有动手,只是将景世平围在中央,用□□阵逼到了玉衡殿前。

    月上殿檐照向丹陛前,景世平心中愤懑的望向高高在上的殿门,皇权至上,自己终有一日是不得不低头。贤王放下佩剑,跪在殿前,冷风灌进衣袂,他心冷声也冷,“恳请陛下收回赐婚成命,臣愿领兵为陛下征战。”

    九重天阶上有一人身着绯红蟒袍急急地跑了下来,勇卫见了来人都纷纷让来,李桃也抱拳恭敬相迎,是司礼监秉笔钱桂。

    来人两眼直勾勾看着景世平,在众人有些诧异的神色中,直接跪到了他的面前,“王爷,万岁爷不在宫中。”见景世平有些不信,他又继续道:“义父陪着万岁爷去了东宫。天大的事,王爷也不该擅闯大内禁宫,快请回吧!”

    东宫?趁着贤王突然失神,钱桂眼疾手快的将横陈在地上的佩剑收在手中,交给了身后的李桃,又转头给了他一个瞒好此事的眼神,才复又转身扶起贤王,抚着他的胸口顺气,“王爷勿要动气,义父让香留去给王爷通气的,一直忙得腾不出身,惹得王爷闹了这么大一出,险些酿成大祸,都怪香留。”

    “通气?以为本王便准了吗?”景世平看着李桃吩咐身边勇卫不可将今晚之事泄露出去,喝了一声,“不必替本王瞒着,等圣上回来,你们就如实禀告,本王来过,抗旨拒婚!”

    “王爷!”钱桂有些急了,挥手斥退了身边擎着风灯的内宦,压着声音说:“王爷,下旨赐婚是为了诓骗川南王送嫡女出嫁,万岁爷想……”

    非要赶尽杀绝?景世平用不可思议的神色瞧向钱桂,“陛下去东宫干什么?”

    “这个……”钱桂似有难言之隐,“王爷,此时此处不便多说。”

    “好!”贤王展开双臂,由着钱桂为他卸了甲。钱桂挂着盈盈的笑,伺候得尽心尽力,“铠甲和佩剑,香留今晚下值就一并给王爷送回皇陵。”

    “嗯!“景世平闹腾够了,也不稀罕那铠甲佩剑,心思已经全不在此。

    刚出禁宫,景世平就瞧见柳秋声正坐在马车里掀着帘子往这边张望,月明等人也都侯在宫门外面,一脸的神色紧张。

    景世平用脚蹬轻轻跺了两下,催着身下之马快行了两步,“都来做什么?瞧热闹啊?”

    “王爷!”柳秋声听月明说景世平抗旨不尊,戎装面圣都吓死了,阿弥陀佛的求了半宿却得太这么一句奚落,顿时发作,手腕一番将人从马上扯了下来。

    月明吓得赶紧上前去扶,却见江火和玉蝉都见怪不怪地回避视线,便也收回手臂,眼睁睁看着柳秋声将贤王扯着衣领子塞进了马车。

    “反了你了?”景世平嘴上逞能,身体却还是听话地被摆弄着。

    “要反的是你!”柳秋声心疼的为景世平整理衣领子,“不要命了你?”

    景世平就着柳秋声送到嘴边的小茶壶润了喉,闭了闭眼冷静下来。虽说最是难测帝王心,可凭着景世平对宝成帝的了解,他并没有理由非要川南王的命,何况此时还有西北静王和东北巍山王的牵制。赐婚给本王,将川南王一家骗来京城,再一网打尽,把本王当了什么?

    回了皇陵,景世平满腹心事独自守在云墨殿,钱桂下值会来,他还得问个明白,东宫里还有什么值得宝成帝流连?

    柳秋声回了风荷堂,又不放心,贤王说宫中会有人来送消息,为何刻意回避不想让我知道?

    “玉蝉,走!”柳秋声夜探抚灵宫,轻车熟路,再带上玉蝉更是万无一失。

    两人在云墨殿的房檐上趴了半宿,直到寅时才见一排风灯引着一人风尘仆仆地赶来。那人穿着绯红色锦袍,气宇轩昂,相貌端正文雅,似有极佳的心情,面上挂着笑意,脚下轻快生风。

    王爷彻夜不眠,是在等他?柳秋声身形不由得失神一晃,玉蝉赶紧扶住他肩膀定住神,“哥哥,小心!”

    “王爷!”是钱桂开口,“香留让贤王殿下久等了,真是罪过。”

    钱桂从身后小宫人的手中接过铠甲和佩剑,亲自送到景世平的手上。景世平客气地接过,便随手放到一边,他急得不是这些东西,而是有要紧的话要问。

    “都出去吧!”景世平遣出了月明等人,只留了钱桂,“近前来。”

    钱桂会意,凑到景世平的耳畔,将宫中隐晦不敢开口的话说完。

    柳秋声和玉蝉都屏息在听,但秋风疏狂,满园落叶飘散,将殿内两人的气息掩映得弱如蚊嘤。

    “东宫?”柳秋声把捕捉到的微弱信息与玉蝉对了个口型,得到肯定答复后,使了个眼色,飞身掩藏进暗夜里,离开了抚灵宫。

    东宫从当今圣上登基后便闲置无主,到底有何隐秘藏于其中,是贤王急于知道的?

    晨曦初明,钱桂才从云墨殿离开,一夜疲惫竟能神采飞扬,微眯了眯眼,轻嗅晨露阳光,又撩了袖口,嘴角含笑揉了揉腕上的东珠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那便是李桃说过的东珠,瞧见这一幕的玉蝉将身形隐在房梁后头,攥着拳头撇了撇嘴。连夜探了东宫回来,钱桂一走,玉蝉等不及请月明通报,便飞身入殿。

    景世平真烦闷地捏着眉心,被突然滚到自己脚边,跪伏在地的人吓了一跳,慌张间一脚将人踹翻。

    “哎呦,王爷!”玉蝉吃痛捂着胸口爬回来。

    景世平看清是玉蝉,又从案头抄起块紫檀木的镇纸砸他,“混账东西,有点规矩没有?”

    玉蝉忍着肩头被砸的痛,低着头委屈道:“是哥哥让玉蝉来的。”

    “秋声让你跳窗进来?那他跟你一样该打。”景世平说着狠话,嘴角却不自觉翘了翘,又闷咳了一声,找回王爷的尊严,问:“秋声让你来,有何事?”

    “昨夜,哥哥带玉蝉去了圣上之前住的东宫……”

    “什么?!”景世平倏地站起,月明刚迈进殿门的那只脚尴尬地在空中转了个圈,又收了回去,挥挥手将身后跟着的一众小厮都赶到廊下侯着。

    “你们怎么敢?”景世平汗毛倒竖,凭你们艺高人胆大就敢去夜探东宫?昨晚圣上在,自然暗卫遍布,“你们不要命了?”

    白天他戎装闯宫,被柳秋声教训是个不要命的,当晚就报复回来。

    “好!很好!”景世平气得牙根痒痒,不及兴师问罪,先问秋声何在?

    “哥哥回了风荷堂。”昨天从皇宫外接了景世平回来,柳秋声就始终闷闷不乐,因为他看得出景世平有心事却不与他分享,看到了能与景世平夜伴佳话的人是钱桂,还见到了圣上在东宫里藏着的人……

    “王爷,我们在东宫见到了……”玉蝉言归正传,微微抬头,颤着小手指着云墨殿放书里的那副稚子走神图,“画那幅画的先生。”

    先生?柳秋声跟他求证过这幅画的来历,景世平也毫不避忌地交代了这幅画是他的先生程若海初入贤王府,适逢他十二岁生辰时送出的贺礼。可是,他如何识得那人便是先生?

    玉蝉看着景世平一脸错愕,接着说:“山伯和青云都曾说哥哥长得神似程先生,昨晚一见却是如此……而且……圣上叫那人沧济……”

    沧济正是程若海的表字,柳秋声如何得知先生的表字景世平不得而知。他更疑惑的是,圣上为什么要将程若海藏在东宫?这么多年了,苦寻无果,谁料他竟未出京城?还有,圣上即使用尊称,也该叫他一声程先生,怎么会直呼先生的表字?即使他是九五至尊,也不该如此错了辈分啊!

    圣上囚禁先生又是为何?仰慕先生的才华,还是为防有朝一日兄弟萧蔷拿他来做要挟自己的筹码?

    景世平的思绪还在神游,玉蝉却在琢磨着怎么让贤王哄一哄柳秋声。

    “王爷……”玉蝉斗胆央求,“哥哥说夜探东宫不易,想求王爷给个……恩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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