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叶瑰回到房中，在床沿坐下，倚靠着床头。

    她抬头望望雕刻有麋鹿嗅梅的红漆木床顶，床顶四周固定着柔软的丝网蚊帐，顺着床看看向窗。窗台上摆着一盆三色堇，红黄紫三色相间，好不活泼可爱，这是父亲去年送她的生辰礼物。她眼睛盯着那盆三色堇的花朵，想到父亲对她的好，心头一紧一紧地攥着。

    老仆人走进屋，陪在她旁边。

    叶瑰手扶着床头，头枕在手背上，叫了一声：“福伯。”声音很轻很薄。

    福伯道：“小姐，你怎么啦？”

    叶瑰抬眼直直地盯着老仆人，道：“你还不跟我讲实话么？”

    福伯触到小姐的眼神，下意识心头着慌，躲了开去，两只粗糙的老手在裤腿上搓了搓，道：“小姐，你今天经历这么多事，你累了，听福伯的话，好生睡上一觉……”

    “你叫我如何睡得着？”叶瑰打断了他的话，猛地坐起，目光凌厉地盯着福伯的眼睛，道：“这么多年我心里难道没有数？每次我问起娘，你和爹爹都闭口不言，我问得太多，你们瞧见花，就说娘喜欢花，瞧见水，就说娘喜欢水。到底我娘……到底我……我既然是爹爹的女儿，你们却什么都瞒着我！”

    她两只眼睛上边的眼睫毛长长翘起，像是鸟儿的羽翅，一根根清晰分明，沾着盈盈的泪光。奓起的眼睫下，明亮的眸里透出怒火。

    福伯吱唔着道：“小姐呐，我，我没有瞒你什么呀！”

    叶瑰从床上蹿里起身，抓起矮柜上的茶杯，撒手抛了出去。茶杯在空中缓慢旋转着，里面的凉茶溅在地上，茶杯划了一道弧线，撞在墙壁上，砰然碎裂一地。

    福伯浑身惊颤，后退了半步。

    叶瑰嗓中哽咽着“哼”了一声，瞪着福伯的眼睛，拾起地上一枚茶杯碎片，将尖刃对准自己的手腕，道：“福伯，你还敢对我撒谎！如今我已什么都觉察出来了，你说是不说？”

    福伯一屁股向后跌坐在地。

    她面上怒气冲冲，眼睛看见福伯的模样，想这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老人，就像自己的亲爷爷一样，自己何曾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如今自己却叫他跌在了地上。她嗓子里忍不住呜咽地苦起来。她一面在发怒，一面在哭泣，手中将那碎茶杯片的尖刃往手腕上逼进了几分。

    她只敢这样逼问福伯，却不敢直接去问爹爹。因为福伯是受了爹爹的命令才瞒着她的，爹爹瞒着她，必定是因为其中有不能对她说的事情，怕伤害到她。她想，不管怎样，爹爹做的一切都是深爱着她的，福伯也是深爱她的。可她更害怕直接拿这件事去面对爹爹，伤了爹爹的心，而只好两者取其轻地逼问福伯。

    福伯躲闪着她的目光，脸上满是心疼和愧疚。老人家可怜地哀求着：“小姐，你这样逼我，叫我去死好了，小姐呀……”

    叶瑰乌一声哭了出来！

    就在这时，门口转进一双熟悉的脚，道：“瑰儿，你不必逼迫你福伯，为父今日便告诉你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