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晓之以情
这话说的水溶面色一僵，没错他最怕就是这个，到官府去告是不怕的。可是若是柳湘莲告到忠顺王一派，那他们只怕造也能给他造出几个罪证来。尤其是这样一个之前不在党争不在朝堂的世家子的告发，这是多么有说服力，多么让人意外，让人惊喜。
为了一个迎春任由这样的危机肆意扩大，到最后或许会闹到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真的值得么？即便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那跟着自己的这些人呢？让他们做出这样无畏的牺牲，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没有死在对手的倾轧之中，阴诡之下。而是因为自己的贪花好色一时任性，丢了性命。这样结果自己能承受吗，这样的结果对得起那些追随自己的人吗？这么多年的精心布置付之东流，自己的不甘，自己的抱负都放的下吗？
水溶的内心天人交战，白燕翎适时地递上了梯子：“三哥这事其实也不难，根结还在沈姑娘身上，那柳湘莲与咱们并无恩怨，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沈姑娘……”眼看着水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白燕翎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不过到了最后他忽然又觉得自己又没有说错，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啊。声音又陡然高了起来：“要是沈姑娘自己愿意跟着三哥回京，想来劝服柳湘莲应该不难，若然，呃，若然她不愿意跟着三哥回去，其实我倒觉得三哥也大可不必为了她伤神。毕竟这世间倾慕三哥的女子多矣，实在不差一个沈迎春。”最后的几句白燕翎几乎是在水溶往外喷火的眼光中硬着头皮说完的。
本来做好了说完之后承受水溶怒火的准备，却不想水溶听后只是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安排手头的事吧，咱们后日启程。”
“额，三哥……”看到水溶落寞的样子白燕翎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平安拉住了：“白公子，咱们先出去吧，也好让主子静一静。”
水溶在屋中枯坐半日之后起身去了迎春暂住的院子。院内迎春又在祸害柳树了，无奈不管怎样折腾还是吹不成一首曲子，只有噗噗噗的声音不时地响起。
“哎，吹得我胸口都闷了，嘴都疼了！这也太难了吧！”迎春气馁的抱怨道。
水溶信步走进院中，看到迎春正坐在院南侧大柳树下的石凳上，脚边是一堆掉落的柳树叶子，石凳上散落着一堆柳树枝条。有一枝柳条正被迎春拿在手上，一片片的往下揪叶子。
迎春每揪下一片就放在嘴里吹几下，噗噗噗几声之后便把柳叶扔在地上。接着揪下一片，循环往复。看到这儿水溶总算明白了她脚下那一堆儿树叶是怎么来的了。
不知为什么水溶沉闷的心情忽然就好了几分，就像是暗暗黑夜中浅浅的照进一丝细微的月光，虽然微弱渺小，但是就是能在暗夜之中带来无尽的遐想和希翼。
“在做什么？”水溶柔声问道。迎春微微叹了口气：如果没有之前那些过往，只看现在这个人，听他那甘醇清冽的声音自己依然会被他的皮相迷惑。这人真是长得太符合她的审美了。可惜啊，我脑子进的水都流出去了，再也不会被他唬人的表象所骗。
看守迎春的侍女见主人来了连忙行礼叩拜。水溶挥挥手说道：“这不用伺候了，下去吧。”
迎春微微笑着，把身子往石凳的一边挪了挪让出一块地方说：“王爷请坐吧！”想了想又站起身从屋子里拿出一个坐垫，放到石凳上说：“这石凳有点凉，您垫上些吧。”
水溶缓缓的坐下，拿起身边的柳枝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哦，学着用柳叶吹曲子，不过怎么吹都吹不成。”迎春闷闷的回答。
水溶随手从柳枝上摘下一片柳叶放在嘴边，然后悠扬婉转的乐曲就从他的唇边飘出。
“咦，你怎么做到的？”迎春惊奇的问道，继而又闷闷的说：“你们一个个都这样厉害，我怎么就这么笨呢？”
“来，我教你。”水溶将一片叶子放到迎春的唇边，然后慢慢调整着叶子的角度并不断纠正迎春的口型，整个过程耐心又细致。终于失败了n次之后迎春终于吹成了一句有旋律的调子。虽然只有一句可是已经足够让人惊喜的了，迎春高兴道：“原本总以为自己这方面没有天赋却原来是没有掌握到方法，真要是掌握了技巧也没有那么难啊？”
水溶轻笑道：“是啊，不难的。”
迎春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姿势也有点暧昧，赶忙坐正了身子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呃，呵呵，多谢王爷了。没想到您还这么多才多艺，连这种民间的小玩意也知道呢。”
水溶道：“摸索出来的。有时候我心情不好的就会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一个人待着，枯坐无聊慢慢就学会了。”
迎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道：“王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我听外头人来人往的还以为王爷会很忙。”
水溶说：“是很忙，我们后日就要回京了，有很多事情都要准备。”
“哦。这么快啊？”迎春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迎儿。”
“嗯？”
“你跟我回京城吧！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咱们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开心，你喜欢在外头开铺子我可以帮你开一个，你不喜欢看见王妃我们就暂时住在外头慢慢再想办法，好不好？”水溶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哦，我不是已经答应跟您回去了吗？王爷怎么又说这个了？”迎春依旧不辨喜怒的说道。
“我是说，你自己心甘情愿的跟本王回京，好不好？”水溶试探着说出这句话。
迎春看了水溶一眼，心想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想不明白索性便闭了嘴。
水溶苦笑了下：“你就这么舍得我吗？是不是因为你压根就没对我真心过。”
迎春静静的盯着水溶看了一会儿，总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同，可是又说不清为什么。不过迎春还是说了实话：“不是的。我之前的确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而且你是我目前唯一喜欢过的人，那时候离开你我伤心了很久呢。”
说到这儿迎春轻轻翘起了嘴角：“我有时候就想要是我刚到清渠镇的时候你就找到我，那我肯定控制不住自己的，说不定就会被你感动然后稀里糊涂便跟在你身边了。”
“估计是老天爷也不忍心看我自甘堕落与人为妾吧，所以你一直没找到我。而我也在平静的生活中慢慢淡忘了这段感情，估计这就是所谓的没有缘分吧。”迎春说到最后语气里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水溶不解：“为什么？难道给我做妾就这样委屈？你可知多少官宦人家的女儿想给我做妾犹不得。”
水溶耐心的劝说道：“迎儿，跟着本王锦衣玉食的当主子不好吗？非要抛头露面为了三餐温饱几个小钱迎来送往。你现在过得日子哪叫好？你看看你放着仆环婢绕的日子不过，非要这样寒酸的过日子，何苦来哉？你真当升斗小民的日子好过，随便芝麻大小的一个官员一个皂吏，你都得小心应对，这就是你嘴里说的过的好好的？”
看到迎春一脸的怒意，他又软了语气道：“好迎儿，跟我回去吧，莫要任性了。不管你想留在外头还是进王府本王都依你，可好？你不是喜欢那个二妞吗，那就带她在身边伺候吧，本王不在的时候也有个人可以陪你解闷。”
迎春淡淡说道：“看吧，这就是咱们最大的矛盾所在，咱们的认知根本不同。在你眼里三妻四妾本属平常，可是我却期待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能容忍跟别人分享丈夫的。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在我眼里都不过是我的夫君而已。所以你说咱们真要是在一起了别说是做妾，便是嫁与你为妻只怕咱们也不能免争执，你能接受一辈子只有我一个女人吗？”
迎春打断了水溶欲说出的话：“便是你能，你身边的人呢？只怕他们都会替你觉得委屈吧。”
话说到这份上，迎春索性便说个明白：“王爷我知道你误会我了，我和二哥哥别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救过我的性命我是真心拿他当兄长尊敬的，并无男女之情。”
看着水溶微微翘起的嘴角迎春话音儿一转：“可是王爷，我却也不愿意跟着王爷北上的。相比一时一刻的情情爱爱，我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想吃的时候便吃，想睡的时候便睡，想走的时候抬起脚就可以奔赴远方。没有规矩没有束缚，一切行止由心。”
说到这迎春微微勾了勾嘴角：“王爷觉得我很贪心是不是，可是在这清渠镇我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啊！虽然需要辛苦劳作才能赚的些许银两糊口，可是在那个四方的小院子里却是一切都由我做主，甚至只要我愿意在有余力的情况下，我还可以去帮助那些我想帮助的人。这样的日子多好啊！怎么在落在王爷眼里就成了处处低人一等的苦日子呢？”
“本王不是……”迎春轻轻抬手制止了欲要解释的水溶，微微笑道：“王爷不必解释，王爷的心意我都省的。只是还是那句话，咱们出身眼界相差甚远，对事物看法难免不同，实在不是彼此的良配。”
“王爷总说要让我过锦衣玉食，使奴唤婢的日子。可是那样的日子在我看来跟笼中的鸟无甚区别。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中，实在非我所愿。更何况若是与人为妾只怕连自己的孩儿都不能抚养，这对一个母亲来说该是怎么样的锥心之痛啊。”
迎春本来是面向远处的，说到这儿她忽然转过身子，两只水杏般的眼睛波光滟滟的盯着水溶，说道：“王爷不是一直好奇我的身世吗？今日我便告诉王爷，其实我是个富贵人家的庶女，逃婚从家里出来的。我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只能唤我的亲娘一声姨娘，甚至连她死了要去祭拜都要先顾忌是不是会犯了嫡母的忌讳。”
“王爷，您是男子，这世上女子的苦楚您大抵是不能明白的，可是我依然由衷的希望王爷能可怜我，放走我，因为我再也不愿意踏进深宅富户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