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那个凄惨的姑娘
迎春哼笑之后转身回了后院,梳洗一番便到炕上躺下了。窗外月色溶溶,碎银子一样的月光散散落落的照进屋子,将屋里的陈设和人映得一清二楚。
迎春在炕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不知为何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是不得安稳。想着之前的吵闹之声,想着刚才哐当一声的门响,然后她猛地撩开被子从炕上坐起。罢了还是去看一眼吧,不然只怕要在炕上烙一夜的烧饼了。
迎春重新穿戴好之后再次来到前院,不过她并没有去开门,而是搬梯子先上了房顶,爬到房檐前头从上往下窥探。夜空中繁星点点更有上弦月亮挂在天边,虽不是十分明亮却又足够让人看清下方的情形。
街上静悄悄的一个行人也无,附近的几家店铺都关了铺面,熄了灯,没有一点声息。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嘈杂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寂静的街道仿佛提醒着迎春刚才的一切不过都是她错觉。
难道是自己神经过敏想太多了,迎春观察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刚想从房上下来,却猛然一惊,真是灯下黑了。自己的铺门口模模糊糊有一团黑影,看那样子约莫是个人形吧。
迎春又张望了下四周,什么都没有发现,看情形不像是有人下套,故意躲在暗处引自己出去,然后抢劫绑架自己的样子。
迎春趴在房檐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而后飞身跳回院子又等了快一刻钟的样子又上房瞧了一回,那个人形还在,迎春仔细辨认了下,觉得应该就是个比较瘦弱的人。她心里琢磨着要是没有帮手的话自己一个打那样的两个应该不成问题。
她飞身坠下房脊,又趴到门板上听了一会儿,依然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迎春怕真的有人在自己门前出事,觉定还是开门看看吧!她先从房间的角落找出自己防身用的一根手腕粗的木棍,这才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板想要看个仔细。
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埋伏在外,只有一个干瘦的身影蜷缩在自己店铺门前。迎春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又忍不住心疼起来,这人也太惨了。
大冷的天只穿了件单衣,那衣服明显已经小了,脚腕子都漏出来半截,鞋也只剩一只,人此刻已经进入了半昏迷状态。她嘴里念念有词也听不真切,迎春看了顿时心里翻腾出一股难言的苦涩,她心中猜想:多年前小小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这番落魄模样,出现在孤儿院门前的。
迎春不在多它想,将人连拉带背的弄进店里,而后又重新关好了店门。这是一个瘦弱的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她双眉紧锁二目微闭,也知是冻得还是吓得一个劲的打着哆嗦,嘴里说着胡话身上也烫的吓人。
迎春仔细看了一回,心里翻江倒海,滋味难忍,这姑娘实在是——太惨了!她衣衫褴褛手脚脏污,脸上也挂着些青紫痕迹,迎春索性端了盆热水来打算替她擦洗一下换身干净衣服,也好躺的舒服些。
谁知衣服之下的情节远比脸上更糟糕,这姑娘身上青青紫紫的伤不计其数,全身上下竟是连一块好地儿都没有。迎春一边帮她擦拭一边止不住的掉泪,这是什么样儿心狠手辣、手段歹毒之人才能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下得去这样重的手啊。莫不是想要将人活活打死。
这姑娘身上新伤旧伤接连不断,其状可怖惨不忍睹,想来是常年累月受虐所致。她睡梦中呓语不断,手脚时不时的抽动着,额头冷汗冒个不停,看起来是实在是可怜极了。
迎春换衣服时候尽管已经十分小心还是难免会碰到她,听着姑娘疼得发出压抑的□□,迎春深为恼恨自己手脚粗笨。
将人收拾干净,又喂了点热水,看着她枯瘦如柴的样子,想来此刻定是腹中空空十分饥饿的。迎春索性端出白日了熬的腊八粥,这里头放了好了桂圆红枣等补身之物,又熬得稀烂极好克化,想来吃些是无妨的。
迎春拿小勺试着往人嘴里喂,这姑娘求生欲极强,一勺勺的竟然喂得十分顺利,迎春喂了大半碗便不敢继续了,长时间挨饿的人可不能一下吃的太多,别把肠胃撑破了。
一番收拾之后迎春又用手试了试姑娘身上的温度,还是烫的吓人。这也难怪了,三九天里只着单衣在外头不知冻了多久,不冻着才有鬼。迎春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这要是现代感冒药退烧药都是家里的常备药,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上哪找去,也不知道这姑娘能不能得熬了一夜。
还是应该赶紧去找大夫的,这可是一场感冒就能要了性命的时代啊!可是自己走了,把这姑娘一个人扔在这儿也不放!迎春选择性忽视了自己也怕黑的事。想来想去还是找人帮帮忙吧,对了这姑娘被打成这样,是不是要去报官啊,官府应该管的吧!
不管怎么样自己先去问问再说。迎春打定主意要去黄娘子家求救了。一来她家夫君在官府任职,这些事情朝廷是个什么规定他肯定比自己清楚的多,问问他比自己在这乱猜有用多了。二来这事虽说是自己见义勇为援手救人,可是万一要是有个意外总得有人知道内情有个见证不是。可别最后人没救成自己反倒落得一身不是。
三来施暴者是谁,与这姑娘是什么关系,朝廷总有法度在,难道就由得幕后之人将人凌虐至此吗?迎春不服想着总要报官讨个公道的。迎春出门前给这姑娘掖了掖被子而后安抚的拍了拍她,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黄娘子家离迎春这里不过百步之遥,迎春拎着防身的棍子就出了门,几息之后黄娘子家的门就被“哐哐”砸响了。
“谁啊?”守院子的王伯披着衣服从门房出来。
“王伯,是我,前头沈记食铺的沈娘子。我有急事要找你家老爷和夫人,劳烦王伯通报一声。”迎春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
王伯听了赶忙上前开门,盈盈月色之下有一女子长身玉立的站在门口,正是沈记食铺的老板沈迎春,王伯笑着跟迎春打招呼:“沈娘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迎春歉意的笑笑:“正是有件急事呢,这么晚,实在是打扰了。”
王伯摆摆手:“娘子客气了,娘子请稍坐,我这就进去去通禀。”王伯先安排迎春在门房的板凳上坐了,倒不是他拿大,白天倒是没事,可是这大半夜的实在不好直接放了迎春进去。
迎春不过等了片刻,黄娘子和她的丈夫李方铭就急急的一起从里头出来了,李方铭一抱拳:“沈姑娘,请里头说话。”边说边引着迎春往里走。
迎春之前也见过李方铭几次,虽说他都只是匆匆一面,可是每次待人都是斯文有礼。又从黄娘子跟冬哥儿的描述中得知,他是个极为爱护妻儿的人,因此对他的印象很不错。迎春带着歉意说:“是我深夜前来打扰李相公了,实在是事情紧急,我一个小女子也没有主张,才厚颜来求黄姐姐和李相公拿个主意的。”
黄娘子柔声道:“沈妹妹莫要客套,快请坐下,有什么事只管说。”
迎春也不客气,当下三言两语的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黄氏听了吃惊不已,这,这,竟有此事,复又气愤的说:“想不到咱们清渠镇竟有此等虐待□□女子的事情发生,真是让人心底生寒,夫君你们衙门可不能不管啊!”说罢泪汪汪的看着李方铭。
李方铭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问迎春道:“姑娘说人现在姑娘家中?”
迎春点头:“是,只是高热不退,情形很是不好,不知道这种情形是该给她找个大夫还是直接求衙门的仵作验伤?”
妈的,要是在现代社会肯定是第一时间报警验伤申请司法鉴定啊,但是这里,好吧迎春真的不敢确定,在这里这种事到底有没有人管。
李方铭若有所思的看了迎春一眼:这姑娘不但善良胆大,懂得也多,真是不可小觑啊。
他说:“可请仵作验伤,不过咱们镇上却并没有仵作,有了案件也只能请县里来人。这样吧先请个普通的大夫看看救人要紧,到时候留下证词也就是了,走吧咱们去看看这姑娘。”边说边往外走,出门的时候又吩咐贴身小厮去医馆请个大夫来。
迎春带着歉意的说:“给李相公添麻烦了。”
李方铭不在意的摆摆手:“哪里话,沈姑娘这不也是见义勇为,救人于危难嘛。”
几个人一起来到迎春铺面门前,迎春打开门请李方铭夫妻进去,随后又将门板上好。她一边上门板一边想:真是该养条狗了,这门一刻也不敢敞着,门板搬来搬去的真是太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