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潜入魔教的第六天
禾牧白也不知是从哪找的小猫,并不算乖顺,一直喵喵叫唤个不停。
阿拂一面努力顺着毛,一面偷瞄愈来愈近的大魔头。
她的心由于紧张,颤的厉害,连同着撸猫的手掌也跟着发抖。
可大魔头并未像预期的那样,对自己步步紧逼,再三盘问,而是停在了离她约莫四五步的地方。
其实青礼失早就瞧见了她。
寒鸦道这片校场占地虽大,但胜在空旷。除了墙根边上长着的这棵老树,就再没什么可以遮挡视线的东西。
暮色四合,他的眼睛本就十分熟悉黑暗。
遥遥就看见,老树上跳出一只花白的猫儿,稳稳跃进阿拂的怀里,后者本来笑得还挺欢快,但发现自己时,就忽然变了脸。
青礼失不甚在意。
他只是路过这儿,正巧碰见了阿拂在校场里,心生猜忌而已。
一开始本着怀疑的态度走上前来,走近了才发现不知从何开口。
青礼失驻足,神情有些局促。
他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合。
亦不擅长……与人沟通。
一时间,双双沉默,配着浓重的夜色,气氛显得异常尴尬。
夜风将阿拂的长发吹的有些凌乱,她一手揽着猫儿,一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但仍有几缕勾着鹅黄的烟罗裙,缠缠绕绕。
青礼失瞧见,她白玉凝脂般的前额,有一小块疤痕,刚结了痂,很是突兀。
阿拂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生怕他瞧出些端倪,只能上赶着没话找话。
“教主,这是我方才从树上捡的野猫。”
说着,阿拂一把将猫儿举到了大魔头的眼前。
野猫慵懒地舔了舔爪子,靠在阿拂的怀中,看也不看他一下。
青礼失后退了半步,生硬的面上流露出更加生硬的神色。
阿拂却没看出他的抗拒,只当这小猫儿不给面子,怎的还摆起了架子来。
遂脑子一热,抱着猫儿要往青礼失的怀里揣。
后者眸子一紧,迅速侧身避开,叫阿拂登时揣了个空。
阿拂用力过猛之下,步子趔趄,猫儿趁机从她怀里挣脱,人也没站稳,平地一崴。
阿拂有些不悦。
但瞧见青礼失紧绷的脸色,又倏然醒悟,试探道,“教主怕猫儿?”
大魔头闻言,鼻腔里发出声不屑的哼气,金口终于赏了她两个大字:
“可笑。”
阿拂盯着他,眨眨眼,心里却想,他怎么和小孩子一样,怕猫还不承认。
不过多亏阿拂刚才莽撞的举动,倒叫青礼失这会自在了许多,神情也缓和下来,不像先前那般僵硬。
“为什么这么晚来寒鸦道?”
大魔头不说话的时候,存在感就已经很强烈了,他一开口,阿拂觉得自个的脑瓜子都是嗡嗡的,只能回响着他的嗓音,再也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虽然,阿拂也并不怎么思考。
但她还是凭着求生的本能,结结巴巴回答,“我……我来这儿,是……是等黎清,对,等黎清小师傅……”
青礼失确实从露微那儿听说了她的“悲惨”遭遇以及想要习武的事情,这么一想,倒也合情合理。
他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就在阿拂以为再也听不到下文的时候,冷不丁又冒出一句,“黎清今晚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呀?”
阿拂歪头,下意识地反问。
她也没有多么想知道原因,她只是在习惯性地没话找话。
青礼失一噎,居然被她给问住了。
为什么……
因为明日是上元节,今晚外头会有很多热闹新奇的活动。
因为黎清十来岁,正是喜欢凑热闹的年纪。
因为宫内的采办不能交给外人负责,而左护法露微有伤,右护法又出了远门,信任之人就只剩下了黎清。
一时间前因后果太多,青礼失完全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便恼,她怎么这么多问题?!
想着想着,大魔头一甩衣袖,睨她一眼,似在嫌她聒噪话多,然后闷不吭声地离开了寒鸦道。
“……”
阿拂发懵,自己哪里又说错话了……
-
夜半。
阿拂在寒鸦道耽搁了太久,未吃晚膳,晚间饿的厉害,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一瞧外边还灯火通明,便披了衣,往东厨走去。
原是上元节前夜,宫里煮了许多汤圆,老远就看见教众们三三两两围在厨前,碗里汤圆团团,碗外白汽蒸腾,很是温馨。
阿拂也吃了一碗芝麻馅的,唇齿甜蜜。
她不禁又有些想念禾牧白。
方才只匆匆一眼,三言两语,她还有好些话没来得及说。
往年上元节,禾牧白总会给她买各种漂亮的花灯,有的往河上一放,就飘飘摇摇去了远方,还有的太过精致,就譬如那兔子灯,兔儿栩栩如生,仿佛就要蹦出来似的。
她舍不得放了,就藏在屋中的柜子里。
一年一只,都没重样。
想着想着,阿拂连碗里的甜汤都喝了个底朝天,伙房师傅是个黑脸汉子,因着她生的着实明丽动人,刚开始,都不敢正眼瞧她。
后来见阿拂一口一个汤圆儿,腮帮子鼓鼓,眼里亮晶晶,更觉得她生动的很。
只是……汤圆吃完了,甜汤也喝完了……怎的还在那“吧唧吧唧”舔着碗沿呢……
“姑娘,可还要一碗?”
阿拂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道,“麻烦再给我两碗。”
黑脸师傅露出个“小丫头还挺能吃”的神色,又给她盛了满满两大碗。
阿拂欢欢喜喜道了谢,将它们端走。
方才路过的时候瞧见露微房里还亮着灯,阿拂便想着给她也端一碗。
露微确实尚未就寝,一青衣女婢正屈身替她肩膀上的伤口换药。
这女婢唤作荣草,原就是露微身前的贴身丫鬟,出了些事情之后,兜兜转转,仍跟在她的身边伺候。
白日里将张三郎看押后,露微不放心,又去审了一审,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好歹摸清了他跟账房老李的关系。
算起来,这张三郎是账房老李的内人的妹妹家的儿子,该叫他声姨丈。
而账房老李,可称得上是寒阙宫的老人家了,跟随着上一辈行走江湖,年轻时也文采过人,更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精微细致,这才一直掌管着寒阙宫的大小账务。
且账房老李疑心重,并未对他人透露宫内账务细则。
那张三郎得到的情报到底是何?
“大人,伤口可还疼了?”
荣草见她出神,轻轻吹了吹伤处,开始给她缠绷带。
露微摇头,面上浮出一丝笑,“无妨,小伤。”
荣草既心疼又怨忿,“您总说无妨,可您若不出那档子事,现在又怎会这般新伤旧伤不断……”
“罢了。”露微苦笑,将外衫披上,“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况且该报的仇,也都已经报了……”
露微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而后停住。
荣草没有接话,她们都知道,有些仇可以报,有些恨也可以随着时间淡忘,只是发生过的,却无法改变,也回不到从前。
二人沉默间,忽听敲门声。
“谁呀?”
荣草放下手里边的药罐,前去开门,瞧见外头站的是阿拂。
天寒的很,她许是来得匆忙,外衫薄薄一层,冻得鼻头都发了红,眼儿也浸着水光,楚楚惹人怜。
“荣草姐姐,我见灯亮着,来给露微大人送汤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