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神侍
村里的人对神父有一种莫名的虔诚,这种虔诚让他们毛骨悚然。村里的每一户人家,都会在孩子十岁的时候将他们送去修道院参加神侍的选拔。神父会挑选出二十名合适的孩子留下,其他人则成为替补,如果有神侍离开,便会从剩下的孩子里替换。
这种替换一直持续到他们成年,如果他们成年了还没有成为过神侍,父母便会万分失望,让他们离开家里自生自灭。
但这样的孩子很少,因为修道院总是会有神侍离开。要么承受不住清苦的生活被遣送回家,要么失踪或者死去。可怕的是,这个传统从他们来到这个村子起,一直持续到现在,没有一个家长察觉到不对。
他们只会怪罪自己的孩子过于脆弱,不知好歹,不会抓住机遇,没有福气享受神明的恩赐。
“我们确实没有这个福气。”科林冷哼一声。
他们是同一批被选入修道院的孩子,因为家里人从小的灌输,开始也感到骄傲和荣耀,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
“那里根本不是什么神的地盘,那里是地狱,是魔鬼的地界!”小水面露狰狞。
第一晚,他们就被扯着头发扔到一个满是动物标本的地窖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只有安静和黑暗。他们抱成一团挤在角落里,哭得嗓子都哑了。在家里的时候哪个不是被父母娇惯着呵护着,却没想到他们被父母亲手送到的地方,成为父母荣誉的身份,竟是苦难的源头。
第二天早晨,饥肠辘辘的他们终于等来了人。地窖的门被拉开,光透进来,勉强照亮披散着头发,满脸泪痕浑身脏兮兮的几人。穿着神侍衣服的前辈们走进来,将他们拉到角落里暴揍一顿。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也没有力气来质问,哭喊一夜的他们只能躺倒在地上承受着比他们更有力的胳膊的压制,拳头和脚尖落在身上,他们疼得抽搐,失去了哭喊的力气,只能蜷起自己无声流泪。
然后他们被扒光了衣服。
稚嫩的身体上青紫一片,却让那些人更加兴奋。那一天,来到修道院的第二天,无论男孩女孩,都被侵犯了个彻底。
被扯着脚腕拖上二楼,扔到房间,他们被宣告正式成为了神侍。
原来成为神侍,是这样痛苦的事情吗?那父母为什么要满脸笑容地将他们送过来呢?明明在家里那么宠爱。
也许他们不知道呢。孩子们麻木的脸上出现一丝希望,爬起来将自己身上的脏污洗掉,穿上神侍服遮挡住身上的痕迹。
他们要逃回去。
“逃的过程很容易,他们根本没有防备我们。”格林的脸上充满厌恶,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因为每一天都只能吃一点点残羹冷炙,每天都要被打,所以他们恢复了行走能力之后立即逃了回去。
他们回到家里,看着熟悉的地方留下眼泪,庆幸于自己终于逃离了那个恐怖的地方,却没有想到为什么修道院对他们毫不设防。
因为父母不会相信他们。
哪怕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着消散不掉的证据,那些青紫的痕迹几乎遍布整个身体,被撕裂的地方还没有愈合,红肿着渗出血液。
“别胡说,那可是修道院,怎么可能对你做这样的事。”
“我看你肯定是和别人乱搞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还撒谎,我真为你丢脸。”
“你赶快回去跟人家道歉,求神父不要把你赶出来,不然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你还敢反抗?我跟你说,你回去也得回去,不回去我就把你绑回去!”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跪死在修道院门口也得让神父不计较你的罪恶,让你继续留在那里。”
没错,父母不相信他们。非但不相信他们,那些带着狠厉的嘴脸更让他们感到陌生,感到恐惧。
他们是被魔鬼附身了吗?为什么不再是那个抱着他们疼爱他们的慈祥的父母了?
他们不明白,只感觉到背脊上仿佛爬上来一条冰凉的毒蛇,坚硬的鳞片在他们不堪入目的背脊上摩擦着,探出鲜红的舌信,舔舐着他们的脖颈,侵蚀着他们的生命。
“我们被父母绑回修道院,在那里度过了六年生不如死的日子。”科林面无表情地继续讲述着。
前辈们吃剩的饭菜混到一起再隔一天,才能成为他们两天以来唯一的口粮。每天的功课就是被揍,甚至那些前辈们喜欢看他们身无寸缕地趴在地上乞尾摇怜的样子。
女孩们有的会怀孕,怀孕的女孩会被按在地上对着肚子一直打到身下流出血液,如果肚子还是在长大,那就继续打。
很多女孩都没有撑过去。
“我们一起进来的十个人,死了一半。”科林的眼中闪着泪光。
当然死去的不止这些人,修道院会保持着二十个孩子的数字,成年的毕业出去,再挑选新的进来。他们那次选了十个,是因为死了十个。
每多来一个新人,他们的待遇就会好上一点点,因为麻木不仁的他们已经不能愉悦前辈们了,所以他们开始被逼着欺凌新人。
如果反抗,那就代替新人,两者交换。而换下去的老人,就不会有之前那么“好”的待遇了,他们会变本加厉,五天才能吃一口馊掉的食物,在身上粘上蛋糕和饿了几天的老鼠关在一起,随时随地,被其他人扯碎衣服。
因为修道院只会提供两件神侍服,也不能穿其他衣服,所以到后来被换下去的人几乎只能披着几块什么用也没有的碎布。
“我们忍了六年,也曾向神父求助,但他只会冷冷地看着我们,像在看一只残缺的蚂蚁。”科林抹去眼泪,眼眸中深切的恨意再也掩盖不住。
“更糟糕的是,我们发现地窖其实是神父的实验室。那次我被拖到地窖之后因为晕了过去没能及时离开,醒来却发现神父将一个神侍的肚子生生剖开!”科林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以为他已经被打死了,没想到他是被神父抓去做实验。他从那人的肚子里取出一些东西,又将一只活的蝙蝠放进去,然后将肚子缝上。”
“那个人痛得将自己的手脚都几乎要勒断,却仍被束缚在那个小小的平台上,一点一点痛苦地死去。”
那件事坚定了他们再次逃跑的决心。这次他们不会再回家,而是逃出村子,去到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因为没有什么防守,所以他们的逃跑只有体力和食物这一个难关。他们每天攒下一点面包,从厨房偷出一小块肉,几乎不反抗任何的暴行,只为了积攒足够的食物和力气。
开始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他们甚至成功逃出了村子,在一个星河灿烂的夜里准备奔赴他们的未来。
但离开村子没多久,他们一个一个捂着心脏倒下。每一个神侍都被神父打上了烙印,如果离开修道院太远便会心悸而亡。
他们只好折返回来,不能回到村子,更不能回到修道院,在即将天亮之际,为了不被抓回去他们只能躲进禁林。
村子里一直流传着进入禁林的村里人会暴毙的说法,但他们在里面活了下来。他们采野果,砍木头,晚上会回村里偷一点东西,建了这个木屋,慢慢地也能生活下去。
“我们活得很卑鄙,你可以瞧不起我们,但我们说的都是真的。”科林结束了他的讲述。
“我们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小水泣不成声。
“那你们有到禁林深处去过吗?”顾安吃完了一盘饼干,拍掉手上的残渣。
“我们没有敢深入,后来村子里出现了吸血鬼,晚上会有很多蝙蝠从里面出来,就更不敢出去了。”科林摇摇头。
“你们住得这么近,蝙蝠都没有吃掉你们吗?”顾安歪着头,神色不解。
“是啊,只要关紧门窗,蝙蝠并不会袭击我们,也许连蝙蝠都嫌我们脏吧。”科林苦笑道。
顾安细细安慰了他们半晌,又接过一小包热乎乎的饼干,这才告辞离开了。
“我们会和大家揭发神父的!”顾安握着拳向他们挥了挥,转身走远。
科林看着他蹦跶着远去的背影,挑着嘴角笑了。
“真的不会被发现吗?他要是告发我们怎么办?”格林仍有些担忧。
“不过是个小孩罢了,刚才的故事,足够让他成为我们的人。”小水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弯起眼开心地挽住两人的胳膊。
三个人手挽着手,站在阳光下,露出属于青春的笑脸。
填饱了肚子的顾安一路溜达回去,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姬祁宁面对门坐着,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
顾安:“……”
“回来了。”姬祁宁淡淡道。
虽然理智上是要放手让他磨练一下,早日独当一面,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天,明明还是个崽子,当个头啊当!
于是他翻身坐起来,默默等着顾安回来。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顾安应该是去见上次的人影了。那人出现在墓地,显然和那些尸体有关,他们极有可能都是曾经在修道院待过的人,而那人在两方的争斗中活了下来。
他最后选择了禁林而非修道院,说明和神父是对立关系。所以他们没有伤害顾安反而还任由他接近,肯定是有所图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想打探消息,甚至利用顾安来影响他们。
“啧。”姬祁宁烦躁地盯着门口。没错,分明还是个小崽子,芥子游戏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等小崽子终于乐颠颠地回来了,他却又哑了火,不知该怎么开口。
“恩……我睡着睡着突然肚肚好饿,去找了点吃的,你要不要?”顾安痛心地交出自己的存粮。
凝视着他上交的点心,姬祁宁:“……”
再聪明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个只知道吃的小崽子。就算来历不明,出去之后将他接回去,一调查不就知道前因后果可不可信了。
要是因为他的怀疑和考量让他永远留在这里,永远不能长大,那才是真正的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