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不懂推理只不过运气好
这狱卒果真是个妙人儿,他居然能想卓识之所想,不待他开口便主动把此案的卷宗送了过来。
如此看来,他即便不是深谙此道,也必定是先前有过同样的骚操作。
卓识想翻盘就得先找到断海剑,想找到断海剑就得先破案,想破案就得先搞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卷宗无疑是对整件事记录最清楚的官方文件。
记录如下:
八月十六日卯时四刻(早上六点),绿衣卫蒋云峰千户带兵清场;卯时六刻,所有珍宝核对无误,进场分列;辰时一刻,大皇子亲临,众官员迎接;辰时三刻展示开启;辰时五刻,太子驾临,并送机关铠甲一件贺大皇子寿;午时初刻,大皇子寿宴开始,太子致辞,席间大皇子与太子共同赏玩断海剑,事后由大皇子亲卫送回;午时二刻,换防守卫交接完毕,发现断海剑丢失,随即蒋云峰千户封锁整座望月楼,并上报朝廷,京兆府接手,一直封禁至今……
只是流水账般记录了整个事情的发生过程,并没有夹带任何情绪、猜测以及京兆府的判断,这倒是好事,不会干扰到卓识的推演。
推理就是做减法,把所有事件一一罗列出来,进行梳理,然后再把可能产生后果与事实不符的那些剔除,剩余的便是线索。
否则就是一团乱麻,只会让人越想越乱。
看着卷宗,卓识觉得自己无法翻盘了。
一切都太正常了,正常到让人不敢相信,所有的细节都被拿捏的分毫不差,没有一丝破绽。
难道是有隐身人偷走了这把剑?
不对啊,就算是隐身人又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作案?
断海剑身长三尺六寸,不是一个小物件,又不是一颗果子,可以随手掩藏。
再说了,这个世界真的有隐身人?
难道是有人把这把剑隐身了?
有这个可能。
但是可是……可但是……
如果真的有人把这把剑隐身了,那就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卓识就真的无能为力,只有等死了。
虽然卓识已经融合了原主的记忆,但他思维方式依旧停留在前一世。
唉!苦命的孩子啊!
会不会这个世界有一种可以隐藏外物的功法或者空间法宝?
卓识拼命搜索着原主的记忆深处,终于找到一点关于这方面的痕迹。
完了!完了!完了!
自己的小命算是交代在这了。
“不,这只是他的记忆,不是我的,我不相信,我不能被他影响,我自己来……还能抢救,还能抢救……”
想盗走断海剑,必然要能接近它,隔空取物虽然可以实现,但终究逃不过一众守卫的目光。
除非……
除非它自己躲起来了!
这怎么可能?
终究是没有生命的死物,虽然它曾经是某位先贤大能的佩剑。
前一世有位伟大的作家先生,曾经说过某句大不敬的名言,大概的意思是说,难道因为男女之间的床上运动,便可以将对方的秉性脾气也一并承继了过来?
同理,它只是那位先贤的佩剑,不可能拥有那人的手段。
“既然此路不通,那我就换条路,假设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人为事件呢?”
卡罗尔物质定律说过,但凡实施犯罪,必定会在现场留下直接或者间接的痕迹……
形形色色的痕迹可以分为两大类,比如脚印,比如指纹,比如车马痕迹,比如……
卓识的大脑转的飞快,就像高速运行的洗屁右。
卷宗里的各种信息疯狂地在他的脑海里翻腾,正如抢食的锦鲤,搅得他的脑仁生疼。
一个声音响起:算了吧,这太累人了。
另一个声音说道:你甘心吗?养猪场倒闭了,你怎么不去死?还进城搬什么砖?不就是为了好好活着?
又有一个声音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坚持!
……
各种声音搅在一起,有的尖利,有的和缓,有的沉稳,有点骄纵……
卓识快要崩溃了。
他颓废得翻了个身,把手搭在额头上,却不小心牵动了平铺在草席上的卷宗,摆放在卷宗上的蜡烛随之晃动了一下。
蜡烛动了,烛光自然也就动了……
正是这摇动的烛光,照亮了原来不曾照亮的地方,这一幕正好又收入卓识的眼底。
就是这一幕,就是这烛光,一下子点燃了卓识大脑深处乱蓬蓬的麻团,烧的不剩一点灰烬。
天地清明起来,监牢里熏人的臭味优美起来,卓识的大脑也亮了起来。
前一世有部电视剧,讲的是众多皇子夺嫡的故事。
世间最大的诱惑是什么?
自然是权势。
有朝一日,一人为君,一人为臣。
为臣者向为君者跪行君臣之礼,又怎么会甘心?
本是同根生啊。
卓识豁然开朗了,狂笑着站了起来,手舞足蹈。
因为断海剑根本没丢,还在望月楼里。
四十几年来,卓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热切盼着天快点亮。
该来的总是会来,就像这天,不可阻挡的亮了。
由于兴奋,或许还有些别的,卓识竟然又是一夜未眠,却依旧神采奕奕,同时又有点小小的不安。
今天是决定他能否死里逃生的重要节点。
狱卒送来的早餐也不再如昨日里那般磕碜,一碟鹿脯肉干,一碗鸭肉羹,还有几只六味居的大肉包。
用他的话说是得好好补补了。
卓识毫不客气地风卷残云,然后认认真真地洗了把脸,还蘸着唾沫把鬓角凌乱的发梢捋顺了,才安静坐下等待。
京兆府尹陈明海同样也是一夜未眠。
套用一句某体育解说员评论某男子足球队的话,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陈大人正愁云惨淡地看着眼前的美食,却一筷不动,服侍他的下人更是噤若寒蝉。
“大人,狱卒通禀,说是蒋云峰的外甥准宁远,有关于断海剑失窃案的重要线索,想面见大人。”
京兆府的第一师爷低着头,疾步走了进来,躬身说道。
陈大人此时的心情估计与看守卓识的狱卒昨日里的心情一般无二。
他已暗下杀心,如若真的破不了案,就拿蒋云峰这个渎职入狱的倒霉蛋顶包。
至于赃物嘛,可以另寻个理由。
此时师爷亲自出面,看来事情很不一般。
卓宁远?
没记错的话,这只是一个与本案无关的边缘人物,审问拷打并没有从他嘴中得到有用的东西。
陈府尹略一沉吟:“把人提过来吧!”
稍后,穿着囚服,身上有着道道干涸血痕的卓识被衙役带了上来。
行走间,沉重的脚镣拖在地上哗啦啦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