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深仰
祁行臻看到她细软的睫毛氤氲着水汽，眼神里有些迷茫。
她在他的手伸过去的瞬间条件反射一般的向后躲。
祁行臻的手就那么空在那里。
而许苑的身体缩到了床头，死死的攥着被子，一个完全没有安全感和防备的动作。
她看着他。
他同样也看着她。
祁行臻打量着缩在床头的女人，慢慢的，目光从刚开始的不解变成了寒冷，深潭一般。
这副画面太过熟悉了，熟悉到祁行臻触及到许苑那双含恨带怕的眼神时，呼吸不自觉的一滞。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别开视线看向了窗外。
窗帘没有拉好，外面的月光透过缝隙洒落进来，在地上映下了一抹亮色。同时柔和微冷的月光也撒在女人的身上，她白皙之中多了苍白和脆弱，像是易碎的瓷器。
祁行臻很多次觉得，眼前的人太过脆弱，就像是行走在世间的一缕残魂，抓不住、很快就会消散……很多次很多次，他抱着她激烈冲撞的时候，都害怕会直接弄死她。
他回过了头，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她的身上，浓黑的睫毛投下了剪影，遮盖了他眼中的情绪。他无比阴郁又亲昵的问：“你怕我？”
语调微扬，不是质问，像是在和许苑商量什么事情。可是如果她给出的不是他所期望的答案，那痞意帅气的皮囊便会放出磨牙吮血的恶兽。
一秒，两秒……
许苑没回答他，坐在那里没动。
他彻底跨上了床，身体逼近了许苑。在夜色之中，身影高大到压抑，身上还是许苑熟悉的，有些清冽的味道。
他伸手触了许苑的脸，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将她凌乱了的头发一点点理顺。
他眉眼很沉，似乎自己确定了许苑无声的回答，低低的问：“你为什么怕我？”
温热的呼吸撒在她的耳廓。
冰凉的手放在她的脖颈处，肌肤相贴。
许苑看着面前的人，“没有，”
“嗯？”
“没有怕你。”她说。
“没有怕我？”
许苑仰头看着她，说：“没有怕你……我刚才做噩梦了。”
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松了，可他盯着许苑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辨别她话里的真假。
可女孩儿赤诚和直接的仰头看他，然后伸手，握住了他有些冰凉的手。说：“你下午弄痛我了。”
祁行臻眸色微动。
“祁行臻，你让我做噩梦了。”许苑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她的眼神太直接和纯澈，祁行臻的神色慢慢缓和下来。
“下次别关门。浴室的空间太小了。”他说：“关着门会很难受。”
许苑“哦”了句。
她想起了什么，问：“你是不是……”
许苑话还没有问完，祁行臻突然整得人都上了床，伸手将她往前一拉，拥在了怀里。
“睡觉。”语调很淡。
许苑想问：你是不是有幽闭症？
她想起了之前在扬市的时候，他家里那间全透明的玻璃浴室。那时候她还想，把浴室弄成全透明的，不是不正常就是变态。
可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
许苑被他抱着，却身体僵住。她现在并不想他的靠近和接触，可是睁开眼睛，看到了他坚毅的下巴，看他闭着眼睛的时候格外孤单和冷漠。
许苑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任何话。
“抱歉。”祁行臻说。
和许苑在一起的半年时间，他学会了道歉。这句“抱歉”里面是真情还是假意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怀里的人传来清浅的呼吸，她半睡半醒。
祁行臻沉默了一会儿，低低的问：“你上午去是见了什么人？”
怀里的人喃喃道：“没有。”
他眸色很深，“真的吗？”
一双手伸出来环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侧脸上落下轻轻一吻。她说：“好困，睡觉吧。”
轻轻的触感让祁行臻片刻错愕，等她又闭眼睡觉，祁行臻也再没问什么。
~
半夜，怀里的人已经睡熟。
祁行臻睁开眼睛，他到客厅拿了衣服，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晚的风很大。
在房门关上的瞬间，许苑也睁开了眼睛。她坐起来，看着另一侧空空荡荡的床。
下床，却连鞋子都没有穿，光脚踩在地上跑去客厅。没有开灯，去桌边拿了手机，她站在那里，手有些微微发着抖，却尽力保持镇定。
按到通讯录里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她站在桌边，低声的说了什么……
而另一边，浓重的夜色之中，祁行臻走进了茶厅隔间。杨锐等在门口，见他来了，两人一起进去。
这么晚了茶厅里还有几个零零落落的客人，祁行臻径直坐下来，看着杨锐动作儒雅人模狗样的倒茶。
热气弥漫，氤氲着。挂在茶厅屋檐的风铃摆动着，发出阵阵稀碎的声音。
杨锐看了一眼他们旁边的隔间，嘴里却问：“这是做什么坏事了？”
祁行臻懒得搭理他。
杨锐半是玩笑道：“大半夜出来，容易碰到鬼。”
祁行臻伸手接过了他的杯子，“是啊。”
他们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隔壁。那里坐着祁行臻和杨锐都有些熟悉的警察，杨锐蓦的笑笑，“阿臻，她最近还失眠吗？”
祁行臻顿了下，应了句。
杨锐拿出来一瓶药，放在桌上慢慢推了过去，说：“这个药没什么副作用，你让她睡觉之前服用。”
祁行臻扯扯嘴角，缓慢而又清晰道：“怕是没什么作用。”
他停顿片刻，补了一句：“不光失眠，许苑她……晚上容易做噩梦，在我怀里发抖。”
杨锐有些好笑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演个戏，他还挺认真。
只是祁行臻的这句话让旁边隔间的人彻底愣住了，他握着杯子，神情有些尴尬。看向对面的老卢。
何弘深：“我……”
老卢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们坐在那里好一会儿，直到隔壁的杨锐和祁行臻离开了。
何弘深沉默过后说：“我不知道他们只是……说药的事情。”
老卢慢慢悠悠的喝茶，抬眸瞅了眼面前的小伙子，“谁告诉你祁行臻有问题的？”
何弘深磕磕巴巴，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老卢脸色冷了几分“如果不是碰见你，你是不是打算一个人来跟踪人？”
“我没这么想。”
“那谁提供的消息？”老卢又一次问。
何弘深沉默了一会儿，说：“是许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