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04照面（上）
聚诚大厦十九楼，郑斯颖在前，堇昔在后，两人走过厚重的地毯来到有两个侍者的厅门前。郑斯颖从黑钻手拿包里抽出请柬。
“站在门口发愣有失礼仪。”
“我自己走。”堇昔听着郑斯颖玩笑的口吻，随她走到衣帽间，“你没告诉我是这样的。”
“型男美女，音乐好酒——享受的娱乐的，该有的都有了。”
“我当只是个酒会，但你真会物尽所用啊？”
“不怕，有我呢。”
“在台球俱乐部开趴，的确够——”堇昔不高兴地努努嘴，从钢琴师身上挪开视线。
不远处，一声娇柔的呼喊打断堇昔的话，吸引她和郑斯颖的目光。随即，看到一位男子从vip房里走出来，拖着及地球杆信步来到一张正待开球的台球桌前。刚才那个美女急切靠近，男子稍一扬手，随从退居其后不再上前。
“少东，教我球教我球呀。”那嗲声嗲气的美女再次要求男子教她玩球。
男子一手搭在台边，一手握球杆地向美女倾身，“教你一招‘立竿见影’。”
“好啊好啊，怎么做？”
“照做，把白球推到三角框正边中点，”男子把球框摆正，“就这，击中之后立刻抬起球杆，主球就会反弹回来击落洞口前的九号球，看好。”
“女孩子都合适玩九球吗？”
“大概吧。”
“你说我能玩得好吗？”
“专心，击球。”男子给美女纠正动作的姿势暧昧，说完却干净利落抽身远离球台。
可惜那个美女中看不中用，打偏了球。美女见势是要对那个男子撒娇了，那男子已侧身走开，吩咐人来立即清理球台。
郑斯颖在一旁的酒桌上拿起两杯香槟，堇昔却摇头，端起一杯清水。
郑斯颖低声絮叨：“大都是年轻有为的精英人士，男女携伴来过过场子的，存在业务关系被公司委派而来的，不是颇有相貌就是身家过硬…当然也有不少凑热闹的纨绔子女。”
目所能及的台球桌都有人占了。一时间，钢琴声，交谈声，台球撞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说好听点是热闹，说开了去，跟混乱的夜场酒吧相去无几。
“丫头，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在听，你说…”堇昔掩饰地再抿一口水。她正在看刚才那个男人，看他打台球。
那男子在清理好的台面架上左手，另一手灵巧地握住球杆搭在架手上推行，出其不意地发力一杆开球。开球第一杆，两球落网，主球落点位置也极好。
围观的惊呼声把更多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同时，整个会场静了许多，慢慢地只剩下球与球的撞击声，偶尔传出几声惊羡的赞美。
“一杆清台，漂亮。”堇昔低声道，“定位准，瞄点狠，走位也快。打法很厉害。”
“他于你，谁更厉害？你不是也常一杆清台？”
堇昔摇头，“我很久不玩了，侥幸时才一杆清。再说，他玩的是斯诺克。”
“你玩你在行的呀，帮我拿下他。怎样？”
堇昔眼皮一跳，“什么？”
“我们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直入主题啊。”
堇昔的眼皮又跳了一下。郑斯颖从容走到那个男子面前，伸出手，她的声音不大，依然抓住了大家的注意力。那个男人，笑容难言，犹有趣味地回视向他下挑战的女人。
“容少东家，我们比上一场，怎么样？”
“比什么？”
“不玩斯诺克，来九球如何？”
“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不过九球，就算了。”
“你玩斯诺克在行，九球就不行？”
“行不行不好说，没兴趣倒是真的。”
“刚才你那几杆，我还没看出你的实力。”
容先生爽朗地笑起来，从袋里拿出几个红球放到台面，用球杆轻拨着。
“单挑，实力悬殊。你可以找帮手，双打公平点儿。”
郑斯颖虚敬一杯香槟酒，“好。”
容先生轻轻摇了摇头，“按我的规矩，上三瓶特酿五粮液助助兴，怎么样，郑律师？”
郑斯颖心头一紧，“怎个比法？”
“酒量可大可小，就三局两胜，一杯一杆，不存在犯规输局。”
“好！”
“既然你如此爽快，那我和…”容先生扫一眼周围，把离他最近的一个正喝酒看戏的朋友拉到身边，“我和庄子一路。你请便。”
被强行拉做搭档的男人朝容先生一记虚拳过去。
“你小子欺负美女非拉我作陪，置我于不义？”
“有我在，你的确要不义了——”容先生拿下搭档的手中杯，“这香槟没意思，一会儿试试我那几瓶珍藏。”
“颖姐，还请手下留情。”
“客气，容少，我选的人是——周堇昔，你过来。”
堇昔一直旁观，看郑斯颖回头往后看就立刻转身要走开，还是迟了，头皮发麻，低声爆了句粗口。她在众人的八卦眼神中走到郑斯颖身旁，淡淡地朝对方二人点点头。
容先生招呼侍应更换台球桌，器具一应齐备，还把酒开好，搭配小号厚底方型直身烈酒杯。
郑斯颖：“麻烦容少把比赛规则再解释解释，让大伙儿都明白了。”
容先生笑道：“律师就是律师。双方选派一人上场，每杆前后喝一杯，连续进球仍算一杆，所以每人一杆一次只喝两杯的量。若是比完三盘，间隔局中输家加罚两杯。ok吗？”
郑斯颖笑答：“没问题。”
容先生的搭档插话说：“容二，这么玩有点大了。”
容先生：“郑律师，你说呢？”
郑斯颖：“我说了，没问题。”
容先生：“那，准备开始吧。最后我还想声明一点，各自玩家都不要相互讨论，也玩个默契。”
堇昔刚才与庄铎对上眼神时心里就直叫屈，恨不得掐死站在跟前故作威风的郑斯颖。此刻，她自顾自地坐到椅子上，忽视周遭投来的或打趣或寻味的目光。
“谁来裁判？”容先生原想找俱乐部的教练员。这时，一个声音闯了进来，“我来”。又一位男子，一位穿着休闲的男人走到球台边上中间的位置，容先生看了，爽快地示意很好。
围观的人自觉地分开两拨，隐隐约约透着议论的声音。赛前决定开球，裁判让庄铎先上场，最后是郑斯颖拿下开球权。
郑斯颖等裁判放好球，上前看了一下然后示意对方选手。庄铎请便的手势一出，强者竞技的气场立即显现。堇昔不担心郑斯颖，她的酒量和球技还可以，先来一盘应付得过去，她自己只要坐在位置上观战就可以了，偶尔在郑斯颖回来喝酒的间隙也向她翻白眼。
郑斯颖却不恼，一心放在球台上。第一局不骄不躁打得很精彩，庄铎总打障碍球，库边球，把九号球间接击到他想要隐藏的任何位置，好像故意为难郑斯颖似的，后者倒解得巧妙。击球吃库撞星，几个回合下来，郑斯颖已喝了不少酒。
在台上还剩球半数的时候，庄铎喝了杯酒就下场休息，容先生上场。堇昔看到庄铎对姓容的男人咧嘴哂笑，好似恶作剧的小孩有意炫耀地故作无辜，可惜看不到容姓男人当时的表情，在他脱掉西装，递给刚才陪他练球的美女手上时，堇昔才看到了他那意味深长的一笑。
庄铎坐到隔壁的椅子上，堇昔余光瞥见他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她自己没有多注意，又把目光集中到球台上，这时回来就坐的郑斯颖刚好挡住了视线。
容先生喝下满一杯酒，拿着球杆在台边走了几步。堇昔一个小差开回来，只见容先生一个中杆快打，主球极速平移，把郑斯颖原先好不容易吃紧的劲头打散，顿时扭转了局面，在第一击落球一个的情况下，出现了集团球。在堇昔还没仔细看清的时候，对方又把主球击出一个弧线旋转，击落了六号球，也让其余两个球吃库反弹开来，现在台面上剩下的七/八/九号几乎呈现靠带。
堇昔心叹，他那一杆打得太漂亮了，周围的观众也连连喝彩，不管懂不懂台球的人，都会被这一杆帅气折服。
到第三击，容先生似乎只是制造了一个小小的障碍球，把七号球击靠边反弹到八号球的边缘。后面郑斯颖和他俩人对峙了两下，对方见招拆招，拿下了第一局。
一时欢呼声起，容先生微笑着走回座位上拍了几下庄铎的肩膀。郑斯颖还算走得平稳，走到堇昔身边闭眼喝下一旁酒保小弟倒好的三杯清澈香醇的白酒。
“第一局才八分钟你就犯规两次，全都是回防犯规。”堇昔小声说着，“逞强，白酒可不是凉白开，烧得慌。”
“第二局，你上。”郑斯颖打了个酒嗝，带味儿的口气不小。
“上，可以，但你连蒙带骗让我给你赢球，事后我要重新算账。”
“好说，前提是你赢了…”后话被郑斯颖压得很低，几乎听不清楚。
堇昔皱眉看着被郑斯颖紧紧捏住的左手，一时不知怎么回话。
“还行吗，郑律师？要开第二局了。”
“没问题，你请。”
“好。我这边有医务后勤，有需要还请随时提。”
“周到，谢谢。你准备准备。”郑斯颖后半句是对堇昔说的，她醉酒会上脸，嘴唇却是惨白的。堇昔不忍看。
第二局开球不是很理想，没球落网，对方要求推杆。推杆之后，轮到郑斯颖。堇昔看她那浮悠的步子，心想快要完了。谁知，在郑斯颖“磨蹭”许久之后准备发力下塞击球时，堇昔站了起来，不用看，真的完了。
郑斯颖犯规被判出局，慢步走向堇昔，宠溺地摸着她的头发，满嘴酒气，“还是撑不住了。不过，你不赢下这局，我不会倒下的。”
堇昔并不想承情，硬拿开郑斯颖的手站着不动。郑斯颖半笑着在堇昔身后往手上一用劲，管她是不是正发着小脾气。经郑斯颖这么一推，堇昔往前一个小踉跄，简单盘起的头发散落下来。周围一时欢呼声起，暧昧调戏。
“美女，就来一杆呗…”“就是，美女、帅哥…美女、帅哥…”
堇昔清了清嗓子以示抗议，把散落的长发挽起，走到餐桌前，拿起一个干净的餐叉三两下绞紧固定发髻，然后到方形杆架边挑了支圆软皮头、应手感的球杆，并顺了一块蓝钻巧粉。在众人的目光下，堇昔又重新走到郑斯颖身边。
容先生站在与堇昔正对面的球台边，变换着步子用球杆比划了几下，最后选择一个适合的角度，完美的斯诺克架手法，在击球前他看了堇昔一眼——纯属挑衅！
堇昔只注意到他的抬头纹，没想到下一秒他稍盖下眼皮，嘴角上挑，一个下塞球干净利落地完成。目标球反向旋转，旋转靠边后借助反旋之力滑入目标袋。
堇昔微眯双眼，心里实属是佩服的。强力下塞，精准度高，好一招出奇制胜。主球被击后落点在台中的五号六号球中间，三球几乎呈一线。后斯诺的打法难度不大，堇昔坐观他的策略。
仅见他左手食指和中指紧闭，与无名指，小指形成三点支撑架在主球与后球的中间部位，定好左手重心，微微翘起拇指，放上球杆，右手稍微往前改变握杆长度。堇昔注意到他的右手握杆方式，属于那种拇指与食指成弧形紧握球杆的手法。
肯定会落球，堇昔心想。
可是！一个细微的偏差，对方的第二击虽击中选择的前一个目标球，没有把后一个球击落！居然是意外，竟然会出意外！
堇昔瞅了一眼酒桌上冷冰冰的酒杯。这位容先生估计有点上头了，毕竟七八杯五粮液下去不醉也会眼花。待容先生退场休息，堇昔起身拿起托盘上的一杯酒仰头喝下，她不常喝白的。
轮到她了。在一两声莫名其妙的唏嘘声中。
堇昔边来回踱步观察球路，边用左手转动半球杆，右手小指扣住细杆，无名指辅助，拇指，食指和中指拿住巧粉轻巧地摩擦皮头，不免在心里咒骂郑斯颖，这是什么奇怪的球路？
堇昔放下巧克，用球杆轻瞄了下，倾身把左手放上球台，翘起食指，把球杆放在中指上，致使拇指，食指与中指适度靠拢，右手滑动球杆，一个漂亮的凤眼架手快速完成。堇昔缓缓俯身，把重心移至右脚高跟鞋跟，握杆的右手与地面垂直，下巴轻轻抵住球杆中间部位，眼睛专注于主球开始揉杆。
周围的议论声小了，好似大家都在等待堇昔这一杆球能击出个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