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
服务员看到白若羽不但没走，还就那样坐下了，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她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抬手就要打电话给商场的安保部门，同时蔑视地看了白若羽一眼，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里的恶意几乎要化作实质：“有些人呢，过得坎坷真的是有道理的，给你脸都不知道要脸，非要闹得难看。”
说完她一甩头，一副“老娘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我是真的生气了，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可能让你好过了”的样子，闭眼不听白若羽的解释。
……她本以为自己会听到白若羽的解释。
然而片刻之后，她什么都没听到。
这女人真是太烦人了！她不在心里想一想老板的潇洒姿态，真的要忍不住打人了！
服务员凶恶地一睁眼，不再去看白若羽的方向，低头拨打了商场安保部门的电话。
另一边，白若羽也在打电话。
她先是打给了江涌，简短告知了自己遇到的事情，然后在江涌询问她怎么办之前开口说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帮我查一查这餐厅背后的老板是谁，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再请法务走一趟吧，取证一下，我需要一些法律援助。”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依旧是淡而温柔的，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度。
她把江苒安顿在自己身旁的位置，为她整理着装的动作很轻缓。
打电话的时候，她的手无意识在江苒的手背上轻拍着，是在安抚着她的情绪。
白若羽的目光落在了安静坐在一旁的江宁身上。
从她的视线里，她看到江宁脊背挺拔地坐在那里，担忧的目光一直落在江苒身上。
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教育的好时机。
言传不如身教。
她向来知道江宁的性格有些过于温顺，过于求全，试图讨好所有人，甚至在偶尔自己利益受到侵犯的时候，都习惯性委曲求全。
她从来不是没有教过他，在自己感觉自己不舒服的时候，要学会排解，在有需要的时候，要为自己争取。
可江宁貌似只听进去了前半句话。
他总是默默无闻地吞下了所有自认为不该存在的情绪，却从未为自己争取什么。
她看到他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日渐疲惫。
她想要拉他走出那错觉，她试图教会他不必太在意旁人的目光。
可她也知道，单纯地说，是没有用的。
何况……知道道理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白若羽自认不是一个潇洒的人，永远也做不到不去在意旁人如何看她。
……即便她自己知道不应该在意那些。
所以她也自认无法教会江宁真的洒脱起来。
毕竟没有行动做佐证，只是不断重复言语，十分没有力度。
她自己也做不到的事情，她不敢妄想靠说就能让江宁学会。
可这一刻，看着江宁望向江苒的眼神，白若羽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告诉他，也告诉自己，不到关键时刻怎么样都没关系。
被情绪掌控也没关系，一时焦虑也没关系，下意识讨好他人也没关系。
只要自己心中还有底线。
白若羽挂断了电话，安静地等着江涌的安排。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就美得像是一副名家精心勾画的工笔画。
沉默着一言不发，却已足够能给人压力。
服务员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焦躁，然而细想了一下却没发现这焦躁因何而来。
后来，她把这情绪归咎于对白若羽行事作风看不惯的义愤：明明是个只有脸没有脑子的网红，看不清形势，非要在那里装模作样！要遭报应的！她要代表这个社会惩罚她！
然而被白若羽周身气质所威慑，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频繁探身张望，查探商场的安保人员是否过来了。
收银小妹对服务员都无语了。
她到底有没有一点眼力见！这客人明显不好惹，而且都已经生气了，她居然还不赶快道歉？！居然还真的打电话叫了商场的安保人员来？！
疯了吧！
收银小妹在心里骂了服务员一百遍，摸出手机给老板打电话的时候还非常不开心。
虽然她也知道老板这个做派，这个店可能开不了多久，但是她也不想这么快就失业啊！
这年头地主家的傻儿子真的不多啊！这种又清闲工资又多的工作是很难找的！
收银小妹在心里把老板也骂了八百遍，觉得他只看脸把服务员招进来真的是太瞎了！
然而她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一下。
毕竟她也知道，老板如果不是特别傻特别不接地气，是搞不出这么一个畸形的店的，也不会花这么多钱请她来收银。
所以这样的老板招了一个除了脸一无是处、名为服务员实为花瓶的同事进来，也是很正常的。
然而老板你低估了一个花瓶的破坏力啊！她要把自己在惹不起的客人头上砸碎了啊！
她自己碎掉了不要紧，伤到客人就麻烦了呀！还要波及到店里啊！
等待老板接通电话前，收银小妹在心里这么咆哮着。
老板接通电话之后，收银小妹深吸了几口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以自己能达到的极限速度简洁地把店里的情况说了。
她那个傻缺老板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哎呀不就一个难缠的客人嘛，起点冲突没事的啊，我觉得你这个人啊，就是太小题大做了，不要这么紧张，我们以后不做她的生意就是了。”
收银小妹呵呵，觉得老板根本没有抓住重点。
她觉得心好累，感觉这个店已经岌岌可危开不下去了，但是又有点不死心，觉得还可以再拯救一下。
她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老板，现在情况紧急，你就不要再给我灌输什么我们虽然是服务行业但是也有尊严的思想了。”
老板讪笑了两声：“哎呀，你都知道啊，那我就不废话了，行了，我这边还有事，不跟你说了，挂了啊。以后这种小事就不用跟我汇报了，拜拜~”
收银小妹呵呵：“老板，我知道你有钱，可是你今天要是不过来，明天你这个店可能就没有了。”
老板笑呵呵：“哎呀你想得太多了，放心啊，就算这个店明天开始一点生意也没有，我也会开下去的，这是我的梦想！”
收银小妹不想吐槽老板了，直截了当地说了重点：“如果我没听错，刚刚那位女士已经打电话赵律师了。”
老板沉默了片刻：“……有这么生气吗？我听你说起来觉得只是小事啊。”
眼看着老板终于认真起来了，收银小妹松了口气。
然后她就听到了让她气血沸腾的一句话，她那万事不经心的老板说：“算了算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就这样吧，她找律师我们也不怕，我也可以找律师嘛，好了好了，我挂了啊。”
收银小妹：……心好累，要不还是毁灭吧。
大不了就是重新找工作嘛，反正她又不是找不到工作，虽然辛苦一点，钱少一点，但是至少可以和正常人交流呀！
她叹了口气，放弃了和老板继续交流的想法。
收银小妹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好吧，老板再见。”
她面无表情，心里觉得自己应该赶快调整自己的状态，重新回归到正常的人类生活中。
至于在这餐厅工作的这小半年……就当是一场梦吧。
出于礼貌，收银小妹等着老板挂断电话。
老板却没有立即挂电话，反正准备给她灌输一点心灵鸡汤，然后才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老板急急忙忙和收银小妹解释了一句“哎呀我们家老爷子的电话打过来了，我真的不跟你说了，等我有空了去店里找你玩啊，拜拜”，然后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收银小妹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手机，一点都没有觉得没听到老板牌心灵鸡汤有什么遗憾，甚至还悄悄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商场的安保人员听到有人闹事，赶了过来。
安保人员见所谓“有人闹事的餐厅”十分寂静，一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他探头往里打量一下，疑惑地问收银小妹：“是你们店打电话给商场，说有在闹事的客人，需要驱逐吗？”
收银小妹抬手捏了捏疲惫的眉心：“没有，我们……”
服务员看到安保人员到来的时候十分激动，简直像是见到阔别重逢的朋友一般，热泪盈眶。
她第一时间迎了上去，然后就听到收银小妹试图让安保人员回去。
服务员气势汹汹地冲着收银小妹吼道：“你闭嘴！我说你这个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胆小怕事！自己缩在后边也就是了，我都站出来了你还拖后腿！”
她觉得自己是个勇敢的战士，却得不到支持，十分气愤。
收银小妹的话被打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好烦啊，果然还是毁灭吧。
事情已经到了无可转圜的时候，她又何必挣扎，收拾收拾走人吧。
收银小妹叹了口气，对安保人员做了个抱歉的表情。
安保人员误解了收银小妹的意思，还以为服务员就是在闹事的人。
不过……这服务员不是穿着这家店的制服吗？
安保人员飞快地回忆了一下这家店从前的名声，得出了结论。
哦，这个服务员应该是一个网红，然后觉得简单地拍菜品发状态不够吸引流量，所以提出要借店里的制服。
店里的人本着为客人服务的原则借了，她们却不知道怎么起了冲突，所以才求助商场。
安保人员看着服务员的眼色逐渐变得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