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羽
她摘下纱帽，露出了一双乌深的杏眼。许久未见，她的脸瘦了一圈。
孟河抬起头看着她，心中起伏。“殿下可好？”他很关心。
“我很好。将军快请起。”她走下法坛，伸手去扶孟河。
“南……殿下，努哈的军队还在外面，局势还未定。末将先送你出城。”孟河看着眼前的南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改了口。
“不用，这么久了努哈还没有赶回来，”南山望着殿外的方向，“局势，已定。”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孟河刚想再劝她离开，祝珧就朝南山扑了过来，手里还握着匕首。
“是你！是你骗我！”她怒目圆睁，咬牙切齿。
孟河拔剑之际，一支羽箭飞过，刺在了祝珧的肩膀上。她吃痛地向后倒了下去。
一匹烈马疾驰闯入内殿，在他们面前停下。黑衣的少年从马背上跃下，手里有一把弓。
“你怎么样？”孟河看着他肆意放在南山肩膀上的手，默默地把剑收了回去。
“你来晚了。”南山没有躲开贺辞，不过语气里只有责备。
“回纥人善马战，确实有点难缠。”
“努哈呢？”
“在外面押着。”
“他降吗？”
贺辞望了望殿外，没有回答。
“把他带进来吧。”
回纥王宫内殿，被大王封作苍狼大将军的努哈满脸是血，跪在地上。身边还有被擒的燕山和回纥王妃祝珧。
“只要你们降，就可以活着。”孟河说。
折腾了一天，南山已经很累了。她手指冰凉，双腿开始有些发麻。她只希望自己还能再撑一会儿，速战速决。
“将军，时间无多，还是不要拖延的好。如若他们不愿降，就……”她站在孟河的旁边，伏身低头。
“我就知道你有问题。莫名其妙出现的中原人，原来是细作。”燕山冷哼一声，又瞥了一眼祝珧，“妇人之见，亡我民族。”
祝珧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可她无话反击。她看着面前的三个中原人，胜者的姿态。其中的一男一女与她相处了整整一个月。
“你才不是什么细作。”祝珧忽然开口，对着南山说。
一个月前。
青羽法师终于还是答应了祝珧的请求，入了宫。
“见过王妃。”法师双手交叉在胸前，行了一个回纥的礼。她身边还站了一个男子，身型修长，棱角分明的脸，让祝珧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半月，法师的名号可是传遍了整个呼摇城。就连我身边的婢女都在说中原的法师有神力。”祝珧扎着鹘辫，异域精致的五官，脸上和其他回纥人一样，有明显日晒的痕迹。
她看着底下的青羽，青羽脸上带着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瞳孔如乌墨一般，眼角下还有一个很淡的痣。
“我差人前前后后请了法师三次，法师都推脱说忙于给城中的子民驱邪。这王城脚下，雄鹰庇佑，哪来的那么多邪祟。”祝珧的中原话说的很好，只是语气不太友好。
“王宫里都有邪祟。更何况外面呢。”
“你说什么？”
“王妃请我来难道不是为了驱赶这里的邪祟吗？”
“我只是想看看何人敢在我回纥王城招摇撞骗。”祝珧提高了音量。
“那直接把我抓了便是。何需差人来请？”
祝珧一时语塞，可她知道这青羽也许是救吉宗最后的机会。
她叹了口气：“小王子生了怪病，宫内医官皆看不出异样。若是法师能救他，自然是好事。否则……”
“否则，我就出不去了。”青羽很明白，自己的命已经和小王子的命连在了一起。
小王子吉宗是回纥王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唯一一个。今年刚刚七岁。
他躺在榻上，双眼牢牢地闭着，气息平稳，面色红润。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吉宗这个样子已经快半月了。御医都瞧过了，说身子没问题。可他就是醒不过来。”祝珧抚着他的额头，虽然很焦急，但她还是神色不变，不愿让旁人看到她脆弱的样子。
“我看看。”青羽走到近前，两只手指按在吉宗的手腕上。
“脉象确实很正常。”她忽然抬头，向四周张望，眉毛越蹙越紧。
“怎么了？”祝珧看着青羽，心中也慌乱了起来。
“很棘手。我不一定能救他。”
“为什么？什么意思？外面的人把你说的那么神，你说你救不了？”
青羽好像把什么话压回了嗓子里，“是青羽的道行不够，邪祟太过强大，救不了。”
祝珧没再说什么。就让人送青羽他们出宫了。
出了宫，青羽身边的那个男子问她：“为何不告诉她破解之法？”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说了，那个小孩就不用死了。”
“那死的就会是边疆几万百姓。”
“什么意思？破解之法到底是什么？”
“回纥这几年一直在骚扰边境，在大周境内的漠什关死了不少人，惹怒了那里的地神。”青羽接着说，“地神就让那个小王子受罪。想要请地神离开，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如果漠什关是回纥的领地，那地神自然就没有发怒的理由了，到时候就可以开坛，请它走。”
一日后，祝珧又把青羽请进了宫。
王妃的寝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法师大人。只要能救吉宗，什么都可以。”
“昨日说了，我没有办法救他。”
祝珧用中原的礼法替青羽看了茶，“昨日你和你的护卫所言，我的人都听见了。法师不用再瞒我。”
“我说的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办法。漠什关是大周的镇军重地，要夺地，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只要能救吉宗……只要能救他。”祝珧顿了顿，她把茶又往青羽那里推了推，“难道因为法师是中原人，所以不愿意吗？”
“难道打仗，死的只是中原人吗？”
“只要法师愿意帮忙，多少金叶子我都可以给。”
青羽拿起茶盏，食指在盏杯边缘滑动。
“我不要金叶子。”她的下半张脸藏在面纱之下，祝珧只看得见她的眼睛，抬眼之间似乎有笑意一闪而过。
“我要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