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任阳看着地面，只摇摇头不说话，她不想再谈论李烟墨了。
言辞拍拍任阳肩头，将身子靠向任阳，循循善诱，“在主子心里，难道就没动过一丝的念头把主君抢回来吗？”
任阳想起当初借助苏府势力的想法，有了一丝松动，言辞顺势继续道，“凭着姜瑾的本事，她还没胆量和我们硬碰上。”
她嗤笑一声，轻蔑道，“姜瑾一个心比天高的东西，也就只能耍些小心思。”
继而诚恳劝道，“只要主子一句话，我们就能让陛下收回旨意，主君也会回来，行不行？”
言辞的安慰让任阳好受了不少，抢李烟墨的念头像一个小火苗一样，腾的燃起来，她将手附到腰处，抓了个空。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可能会放手一搏。可是尉叔叔和尉霖也在，我不能这么做。”手中空落落的，小火苗被强制熄灭。
她低落道，“不了，我想离开不全是因为他，一连几次都遇到了刺杀，还有上次在怡枫苑碰到了姜瑾，总让我觉得京都不安全。”
言辞显然不同意这个看法，她舔了舔嘴，道，“所以就决定去柳郡的麦溪村？”
“嗯。”
言辞有了个不可思议的表情，她收回胳膊，“京都都不安全，其他地方怎么会安全？”
“但总归比这里要好很多吧。”
“喜欢安宁，这无可厚非，但一味逃避并不可取，主子还记得我说过的当今陛下昏庸吗？”
任阳不理解这怎么能扯到女皇身上，但她确实记得，苏清禾父亲母族的覆灭和女皇的昏庸脱不了干系，于是点点头。
“主子是这样教我的，想要得到真正的安宁，就要从源头上解决毁掉安宁的祸手，或者成为安宁的缔造者。”言辞褪下了随意散漫，十分正经道。
“所以呢？”到了雪园，推开房门，任阳一边回答言辞，一边吩咐沈秋，“把扇子拿过来。”
“朝廷已经外强中干，沦为各方权力的角斗场，真正为百姓着想的人所剩不多。过去的一个月各地天灾不断，与之相伴的就是争抢、瘟疫，怕是没有地方适合主子去。”言辞悲愤道，从那双艳丽魅人的眼里任阳竟看出了几分悲天悯人。
“不用弯弯绕绕。”任阳接过扇子。
手里有东西抓着，让她顿觉心定不少，她用扇柄敲着自己掌心，抬眸看着言辞的神色，微蹙着眉头，有些不好意思，“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没关系的。”
言辞沉思片刻，看到任阳熟悉的动作，笑起来，恢复对一切都不以为意的样子，“简单来说，就是贵君尸骨未寒，顾氏一族死不瞑目，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主子能不能不要放弃？”
“还有，主子还能和主君重修连理。”言辞说到李烟墨的时候仿佛很是坚定任阳会为了李烟墨答应她的请求，颇有几分志得意满。
任阳手中停了下来，疑惑言辞的语气变化，禁不住低垂着头思考李烟墨和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大事有什么干系，半晌，她怒从心头出，淡淡道，“言辞，你告诉我，李烟墨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今天这些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主子，我…”言辞眼中闪过慌乱，仍旧高昂着头，以惯常的从容道，“主子部署多年，为的就是使顾氏一族沉冤得雪，我只是不想让主子的辛苦白费。”
“是啊，我也知道我对不起苏清禾。”任阳喃喃，随即平和道，“可是你看看我，我一个连字都要重新学的人，你让我怎么去和别人勾心斗角。”
“主子一直都是主子，失忆了不影响主子计策谋略。”言辞强硬道，往前迈进了一步。
任阳往后退了一步，闪开言辞碰她的手，冷哼一声，音量不自觉放大，气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和以前的苏清禾不是一个人，现在的我不愿意甚至根本不想掺和进朝堂的任何事情，你更不应该用李烟墨来强迫我！”
言辞咬咬牙，使劲回摆欲放到任阳肩上的那支胳膊，双拳攥的咯吱作响，“主子以为不想掺和就能不掺和吗？姜瑾因为你和李烟墨的事情，来苏府刺杀过多少回，主子知道吗？”
“还有你从怡枫苑把谢玉白他们带回来后，姜瑾抓了给你引路的那个小厮，严刑拷打之下她供了不少秘密，不然我怎么会去见姜瑾？”
言辞列出一桩桩一件件任阳来到这里不经意间造成的祸端，任阳呆望着言辞，苦笑道，“这些，都是我造成的，我的手上又多了人命。”
言辞不理睬任阳，继续往下讲，“还有，就连李岑都能看出来沈秋是影卫，姜瑾又怎么看不出来？再加上方才姜瑾亲自来苏府，不出明天，朝中众人定然着人去调查主子了，她这是要把主子往死里逼。”
她上前握住任阳木在半空的双手，双膝砰的砸下，用膝盖往前挪了一步，仰头殷切劝道，“您以前告诉过我，生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多数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生于世上，就该留下自己的功绩，为了死去的人，为了活着的人，为了以后的子子孙孙。”
任阳努力撤回自己的手，奈何言辞握得太紧，她直视着言辞的眼睛，红了眼眶，哀泣道，“言辞，你……你能不能，不要逼我？”
“言辞，求主子。”言辞一字一顿，把任阳的手握得生疼，“您总有恢复记忆的那天，我也不想您后悔此时的决定。”
“楚寒，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任阳求救般地问向楚寒，眼角滑落一颗泪。
楚寒纠结地望着地上的言辞，又望了望任阳，她一闭眼，再次睁开时眼里满是坚定，似是闪烁着光，“回主子，是。”
任阳颤着声音，“她做的事情你也都知道？”
“主子。”楚寒随着言辞跪在地上，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告诉我你们都做了什么？”任阳不依不饶，“楚寒，说！”
原是任阳放弃了苏清禾一直以来坚持的事业，言辞初期还可以接受，只是觉得一天天太过清闲，但随着天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她不忍所见。
同时朝堂对百姓漠视的态度更加坚定了她对任阳决定的反对，碰巧任阳看上去很是在乎李烟墨，借着李烟墨的身份可以完美构建一个改变任阳想法的推动剂。
于是她暗中帮了姜瑾一把，她也留好了后手。再提前让任阳感受一下失去李烟墨时的心痛难耐，为这个计划保驾护航。
“都在骗我，都在算计我，到头来也只有我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苏清禾。”
任阳觉得自己很可笑，断断续续笑出声来，“哈哈哈哈。”
“放手！”她突然变得狠厉，眼下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冷眼视着二人。
“主子。”言辞叫了一声，依旧握得紧紧的，背脊挺直。
“放手！”任阳发起狠来，这副样子像极了苏清禾，谁都走不进去她的眼里，谁都不在乎，让二人有了一瞬的恍惚，言辞松开手，任阳立刻退后，“都站起来。”
待二人站起来后，任阳剖开了自己的心，道，“我自认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自知远比不上以前的苏清禾，我没有远大的志向，所求的不过是一生安稳度过而已。什么乱世，什么百姓，又不是非我不可，我没有那个能力，就不去担那份责任。”
任阳低笑一声，“如此说来，也算是我的错，先前没有问你们的意见，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说句扎心窝子的话，以前的苏清禾不会回来了。”
“不会的，主子一定能恢复的。”言辞着急反驳。
任阳听到这句话心寒了几分，转过身，背对着她们，“你们先出去，明天我再给你们答复，会有完美的解决方法的。”
“主子，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我最后还想再问一句，你说的去麦溪村，苏府百十号人，可有想过我们，除了李烟墨，你究竟有没有在乎过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言辞气极反问道，“你是不是打算丢下我们自己离开？”她僵着身子对着任阳的背影。
“言辞，怎么和主子说话呢？”楚寒在一旁劝阻，扳着言辞的身子往外走。
“沈秋，你们也都出去。”
“是。”沈秋站在原地，局促不安，想说话又不敢说话。
任阳笑了笑，“你也是劝我的？我知道了，我会细想的，先出去吧。”
“不是的，主人。”沈秋满是真诚，大着胆子道，“主人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谢谢，哪有那么容易被气坏，先出去吧。”任阳仰仰头，示意沈秋先出去。
房门被沈秋轻轻阖上，任阳把扇子狠狠摔下，碰到了桌上的杯具，一同滚落在地，噼里啪啦响了一阵。
“哈，哈哈，我就说嘛，就算有苏清禾这张脸，也没有人会接受我。”她爬上了床，缩在一角，“我怎么会没有想过你们呢，你们对我都很好。但是看看，我已经害了很多人了，怎么还敢？”
“又是怪我，怪我一意孤行，没有考虑到你们的想法。”她锤着自己的心口，“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做个好人，但是好难啊，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回想着记忆里一切，争先恐后冒出来的都只是，所有人告诉她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能做，没人告诉她怎样可以把事情做好。
她所建立的各种观念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把自己护在一个壳子里，到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座极难撼动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