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章蓬莱(二)
翌日清晨,荆王府元燕殿内,太医提着药箱,在侍从的一路引领下匆匆踏进了正房的大门。金竹屏风后,香炉烟熏缭绕着半放青帐,床榻之上,正坐着那个披着白色绢袄的男人身影……
太医走近榻边,将药箱放去一边的圆椅上,恭敬地弯腰作揖行了一礼。
“王爷,昨夜微臣替您上药做了包扎。”
“今日开始每日早晚还需各换药一次。”
“傍晚戌时,微臣还会再来一次。”
他一边恭敬说明着,一边近身于那身影,将这男人缠着纱布的手小心地托放于垫好的绸布上……
“李太医,这药方上的药,可也需早晚继续服用?”
站一旁的侍女看着那掌心触目惊心的伤痕,心中不禁泛起揪心的疼痛。
“是的,白姑娘。”
“您务必小心嘱咐下人定时将药煎好。”
“只要按时服药,这伤口…势必会好的快些。”
太医无奈笑了笑,替这男人敷上药,又捞起衣袖从箱中取出纱布,接而小心翼翼地将那伤痕累累的手掌一圈一圈地裹上…
“王爷负了伤,定需静养,万不可再劳心伤神了。”
手中的工作做完,这太医方轻缓了一口气,他与这男人恭敬一礼,亦不忘与其劝诫了几句。
几分无奈浮上男人的面庞,他笑着点了点头,应允了这数十年一直替自己把脉看病的宫中太医。
……
待侍女送走了太医回到房中之时,这男人却仿佛忘却了太医的叮嘱,拿过了一旁桌上堆积的六部公文,又仔细地看了起来……
那倚在榻上的慵懒身影,专注低垂的眼眸映入了侍女此刻的眼中,那女子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她深知这个男人一贯的脾性,此刻亦不敢多言,只是自顾自地收拾起了桌上的茶具…
“漓画。”
背后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她躇疑地回过头,却见那男人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公文上。
“昨夜之事。”
“本王…”
“还未谢过你。”
他抬起那凌厉神色,直直盯上了侍女清丽的面庞。
漓画摇了摇头,随即又挂上了爽朗的笑容。
“王爷心中挂念狄姑娘。”
“奴婢的心中……”
“自然也担忧狄姑娘的安危。”
…
“都是份内之事……”
她寥寥带过这简单的理由,端起案托上的茶具,已是走到了元俨身边。
“奴婢这就去嘱咐楚云与文星煎药。”
她与男人郑重一礼,接而转过身往房门走去……
一番无暇的掩饰让她自我感觉安心,却不知在那男人敏锐的眼中,自己心中的细微所想已被看得无比透彻。
“日入李太医过来…”
“你…”
“也让他瞧一瞧。”
男人并未直接点破侍女那心中苦楚,只是转而挂念上了她十多年的旧疾。
“将身子调养好。往后这日子…”
“还很长…”
男人看着侍女淡淡叹息着。话毕又一眼轻笑,垂下了一目十行的眼眸。
男人的一番话让女子赫然立在了原地。脑海中的记忆翩然而至,那一日的倾诉之语依稀浮现在了眼前…
“我的愿望?”
躺在男人怀中的纤弱身影荡漾着清澈瞳眸,不解地仰头问道。
“嗯……”
那宽阔的手掌抚摸上自己漆黑的长发,男人微笑着轻点了头。
“画儿自幼父母双亡。”
“那夜洪州城风雪交加…”
想起那人生中油尽灯枯的一夜,小女孩的眼中泛过丝丝泪光。
“孤苦一人的世界太过于苦痛…”
“画儿的愿望…”
…
“自然是有许多兄弟姐妹,可以其乐融融。”
“不过…”
“爹娘已经过世…”
“这个愿望…”
“大概是无法达成了…”
“这样的话,画儿便希望…”
“以后能与心爱之人有许多孩子。”
…
“就算有朝一日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妪。”
“也能有儿孙承欢膝下尽享天伦的晚年。”
女孩弯月般的笑眸转向男人那傲意锋芒的眼中,那眼中掠过一丝诧异,渐渐这几分诧异又化为了雍容含笑的温柔…
……
当侍女收起心中渺茫希冀,整理过心情,抹着眼泪踏出房门之际,那位端庄持重的女人亦走进了元燕殿的院中…
“那白漓画是怎么了?”
墨兰看见漓画神色伤感地闭门匆匆而去,心中甚是诧异,在她的印象里,这王府的大侍女一向聪慧能干,打自己入府起便从未见过她落泪的样子。她不解地回过头,与蓉烟小声地嘟哝了起来。
蓉烟淡漠地目送走那身影消失于廊亭的转角处,又回过了坚韧的目光。
“王爷有了心上人,她自然要难过了。”
一丝微笑划过嘴角,女人端正了华丽的仪态,袅袅走进了正房中……
…
“你来了。”
那女子的脚步声入耳,斜倚在榻上的的男人一边垂目阅文一边幽幽而道。
女人的裙摆缓缓扫进房中光洁的地板之上,她余光环顾着房中,只觉得香薰袭人,空气微炙,而里面的一景一物却是那么陌生。
她走近男人身前,微伏下身一礼,接而掀开裙摆,在男人面前恭敬地跪了下来。
女人的举动让男人的余光察觉到几分异样。他放下手中的事情,抬起了躇疑的目光。
“有事起来说。”
“来,坐。”
他含笑的目光中透过丝丝凌厉,却是客气地招呼着这位出身高贵的夫人在自己的一侧坐下。
“蓉烟不敢。”
那女人低垂着恭敬眉目,丝毫未有起身的意思。男人冷漠的眼眸扫过那一身固执的身影,恍过瞬间的沉默,又无奈地收回了目光…
“蓉烟今日来…”
“是想与王爷请罪。”
那榻前的女人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心里准备,此刻的目光更是坚定不惧。
“请罪?”
那青帐后低垂的眉目隐隐含笑道。
“你何罪之有?”
那纤目挑翘如炬,轻轻地从帐中抬起。
“臣妾……”
“听闻王爷中意于那狄尚书之女。”
“故…向皇兄请了一道旨意。”
“让皇兄将此女赐婚于您。”
她握紧了衣裙,镇定自若地娓娓道来。
“只是…”
“臣妾却不曾想…”
“义兄窥见了这狄女公子的真容后…”
“却动了这般心思。”
…
“甚至…趁王爷您不在宫中之际,设计让这女公子御前献舞…”
她替自己找到了全身而退的说辞,亦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推托到了那九五至尊的男人身上……
“噢?”
耳中听去了这女人的一番解释,那俊朗的面容上泛出了些许凝思。
“圣上的家事…”
“本王虽无权过问…”
…
“但是,本王也从未听闻,他曾对哪位臣下的婚配之事有过干涉。”
男人威仪肃穆的面庞冷冷地打量着眼前人,伸手撩开了那床头青帐。
“你应该知道即便请求赐婚,本王也断然不会答应…”
……
“所以…”
“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的话…”
他站起身,踱步俯视去脚下的女人。
…
“将狄若颜请托给皇上的人…”
…
“就是你。”
余光的凌厉扫进了女人微垂湿润的目光里,她圆睁着瞳眸,只觉得这寥寥而道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利刃,深深地刺进了心里。
“而你的目的…”
“是想和本王赌。”
透彻寒意渐渐浮上嘴角,男人将手抄进袖中,踱步在了女人身前。
“赌本王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与圣上争锋相对…”
“会不会为了她…”
“而置相府的婚约…”
“于不顾。”
话语里按耐着的怒意已是四溢进这炙热的空气中,跪在一旁干瞧着的墨兰亦伏下身子将额头贴去地面,触地的手轻颤着不敢发一语……
瞧见这男人轻松读出了自己的心思,女人心中的提防一瞬间坍塌了。她十分痛楚,又觉得甚是无奈。
她抬起了低伏的身子,直视于那英挺身姿嗤之一笑道:
“王爷果然…明察秋毫。”
“臣妾在您的心里,可是被摸得透透彻彻的。”
她虽自小便惧于他的城府与手段。但此刻话已说开,她亦是不惧于将心中的想法与他一吐为快。
“不错…”
“是…我向皇兄请托的那姑娘。”
…
“那孩子…样貌出生不错,性子也温顺。”
“在我心里,是合适的侧妃人选……”
…
“王丞相于王爷有多年恩情,亦是先帝所托辅政之臣,王爷为了顾全老丞相的立场。自然是不会顾及自己,只求维系彼此的信任。”
“但是…”
“他那长女犯下了如此不堪之罪…”
“您却还要执意娶罪人之妹…”
“何况那王氏姐妹,臣妾也见过。”
“王家二女…”
“虽品性修养还过得去,但是无才无貌,甚是木纳。”
“那三女就更不用说了。样貌虽还算清秀,性情却颇为顽劣。”
“况且数年前这小姑娘在相府家宴之下曾冲撞于臣妾……”
“当年臣妾念及她年纪尚小,并未有心为之。一旁亦有她父亲为她说话,便没有与她多计较。”
…
“如今想来…您若要将这样的女子娶进家门…”
……
“王爷您可以放任不管。”
“但是臣妾身为您的发妻……”
“可不得不管……”
她按耐着心中的微惧,努力说服着男人,以求他理解自己的
“罪人之妹…”
一番话入耳,男人只觉得自己与这个女人之间仿佛有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罪人之妹又如何?”
他虽知晓世俗眼光,却并非是一个墨守世故之人。从真实的本心来说,他甚是厌恶这般带着条条框框分辨是非的方式。淡漠的笑容浮上了面庞,他只是嘲讽地反问了起来。
“那“罪人”…还依旧在本王府上。”
“也依旧是…本王的侧妃……”
凌厉的目光瞥去了那女子低垂的眉目,男人只觉得十分无奈。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自己母亲重病之际亲手交与自己手中之人,亦是陪伴了自己十余载的发妻。因为与那个至亲的约定,他无法置她于不顾,更是念及自己在人生低谷的那段时光,她对自己不离不弃的情分……
“这世间之人,若相爱,皆可与身份无关……”
他缓缓而道着,那微有动容的心中,终是想起了那幽闭于深宫中的女子……只是这段回忆对于自己来说是一切切肤之痛的源头,宛若禁忌不可触碰…
蓉烟读不懂这男人心中留有的一席纯白之隅。怀着两厢难解的心,她若含苦笑起来…
“但是王爷…”
…
“您的心中…”
“可的确有那狄姑娘…”
“不是吗?”
她圆睁着那渴求理解的眼眸,惘然含笑的脸上又溢出了几分无奈。
元俨看去自己妻子的动容之颜,抄上手又叹息着背过了身子。
“我如此做…”
“最后…还不是成全了你们…”
“让你们…”
“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她抓住男人的软肋,再次替自己的行为辩解道。
看着眼前略有烦恼的背影,她依旧不依不饶。
“也许这一赌是有风险。”
“但那也是因为臣妾心中看不过去……”
“丞相父子的为人您应该清楚。”
“那王旦势必要让卿合娶一位有宗亲之力的贤内助。”
“若非您的举荐,他又怎会同意这门亲事。”
“想帮助王爷、帮助那位狄女公子…”
“才是…臣妾的本心。”
女人的辩解让这一向温润的男人深感痛心,又甚是烦躁。他握紧了背过的手,蹙眉闭上了眼睛……
“臣妾……”
“够了!”
一声怒鸣震彻房中,那凌厉的英气眉目一时间竟然充满了丝丝彷徨。他不知是否被这个女人说中了自己不愿直面的情愫和欲望,此刻只是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你这不是在帮她…”
他竭力轻缓着填胸的怒意……
“你这是在…”
“把她往绝境里逼。”
那入鬓之眉倾入眉心,越发地紧蹙。
…
“你…”
他醒了醒神,一脸疲惫地徘徊去桌前,洁白的袖裾拂过那凌乱的桌面,划落了一地飞白宣纸。
“你如此做…”
“不是为了本王,更不是为了她…”
一丝苦笑浮于那透彻的心头,亦浮现去了那相看两厌的十年光阴。
“你这么做…”
那惆怅的眼眸悲凉地看向了眼前这陌生的发妻。
…
“只是…”
“为了你的私心。”
隐痛阵击着胸口,悲凉四溢进了静谧无声的空气里。那看着女人惘然而放空的瞳眸中,只剩下了淡淡的落寂……
…
“画儿姑娘,你怎么不进去?”
范鄂从院外悠悠赶回来,已是远远看见了这侍女在正房门外踌躇犹豫的样子。
慌神的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侍从吓了一机灵。见他看着自己一脸躇疑,接而欲推门而入,侍女慌忙一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她将食指伏上唇前,冲他机敏地摇了摇头……
正在这侍从面中的躇疑之色愈发浓烈之时,房中传来了隐约入耳的争辩声…
侍从侧耳细细听去,不禁有诧异渐渐浮上了脸庞。
“这…”
他未细想过昨夜之事的前因后果,此刻想起来,方感觉到了其中蹊跷。
“昨日那事…”
他不禁欲言又止。
“是王妃娘娘…?”
他深深倒吸了一口气,只是不敢相信府里这位一向事不关己的夫人竟会有如此出格的举动。
漓画亦心中叹息,她侧目而去那薄薄窗纸,只觉得这女人虽坐到了那望不可及的位置之上,心中所怀抱的苦楚,却未必比自己少…
正在两人各怀不安地在门外注意着里面动静之时,那正房之门被人从里面轻轻推开,这动静吓得两人立即恭敬地立去一旁,既而伏下身,不敢再言语。
刺目的阳光洒向了那女人挂着隐约泪痕的脸庞,她深深缓了口气,一脚跨出了门槛…
此时侧目的余光中,那端着托盘,立在门外的侍女映入了眼帘。女人看着侍女恭顺坚定的低垂眼眸,那满面愁容又故作淡去,嘴角挂上了一丝胜利的笑容……
真冬的泠冽寒风又吹过了匆匆数日,善月堂墙外的梅枝已是含苞欲放…
“蛮儿!”
站在树下的女孩瞧见远处小侍女向自己匆匆跑来,瞬间绽开了一脸天真浪漫的笑容。她踮起脚尖向她努力地挥了挥手……
“小姐!”
那小侍女跑去女孩的身前,停下了脚步。满面通红的她上气不接下气,轻缓着扑腾的心跳道。
“您让音儿找奴婢,可是。”
“可是有事?”
她轻拍着胸口,看见这小姐的如嫣笑颜,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方才,我与卿合公子做了最后的道别。”
经过了这数日的思虑,她已经彻底放下了那些不可逆转的事实,亦理解了这男人的无奈之选。
“他说他心中虽一时间无法彻底放下。”
“但是会为了家人,努力面对以后的生活。”
一声叹息划过唇边,女孩的脸上亦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这善月堂的事情,他说他依旧会继续替我做下去……”
“他说他与这里的孩子有了感情,亦是说要为了臣民百姓做些什么…”
心中无奈的笑意浮上了感叹的容颜,女孩亦能感觉出这男子不变的高洁之心。
“王公子是心怀鸿鹄之志之人。”
蛮儿应允着若颜,亦是满面含笑。
“他是好男儿,却兴许…”
“不适合小姐。”
小侍女一语道出的“真理”让若颜惘然间明白了些什么。片刻的宁静后,那相望的两张脸上又洋溢起了笑容。
“如此也好…”
“我与他无缘……”
“往后…
“我待他如兄如友般便是。”
女孩欣然而道。
…
“对了。”
女孩似想起来了什么,莞尔一笑。接而将手伸入袖中,取出了一封信。
“还有这个…”
那纤白玉手从信封下摸出了一只香囊……
“小姐,这不是?”
瞧见这只小巧精致之物,侍女的思绪中回忆起了这几日夜夜入房之时,那榻上就着摇曳烛灯低垂着的长睫明眸…
“小姐,这已夜深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侍女一脸担忧地在女孩的榻边坐了下来,目光瞧见了女孩手中一针一线缝制着的小巧香囊……
女孩脸颊上泛上一片粉晕,抬眼看了看这身边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羞笑着低下头并未多言…
“给我瞧瞧。”
好奇的小侍女伸手欲拿过若颜手中的精致小物。
“不行,还未做好呢……”
慌张的小女孩又羞又臊地欲护去手里的至宝。
“给我看看,是哪个臭男人有如此福气。”
“能得到我们小姐亲手制作的香囊!”
狡黠的小侍女趁着女孩恍惚的间隙,一手夺过了那还挂着缝针的扁青色缎物。
“还给我!”
“还给我!”
若颜不知所措地羞红了脸,慌张地从被褥中坐直了身子,伸手去够那小侍女左右掩藏的手。
“你这小丫头,小心扎了手。”
若颜轻咬嘴唇,正欲抓住那笑得花枝乱颤的侍女手腕。
“哎!”
这羞臊的话语话音刚落,侍女突然紧紧蹙上了眉心,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怎么了?”
羞怯之色的脸庞瞬时挂上了丝丝担忧。
“扎到手了!”
蛮儿嘟哝着嘴,微皱眉头,握着手心,将手伸去了女孩的身前。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女孩的忧心之色四溢上那一脸可笑可气的无奈神色里。
“给我瞧瞧。”
她紧张地托过了那侍女紧握着的圆润小手。
瞧见眼前女孩为了自己浮去一脸紧张之色,侍女咬着嘴唇的嘴角又不自觉地咧了开来……
她将手心在女孩的眼前展开,含笑的目光移向了女孩仔细端详的眉目。
女孩抚摸着侍女那光洁完好的小手,上下左右细看去,却没有发现任何伤痕。
正当她躇疑地抬起头,却没发现此刻那女孩已是手背掩口,快憋坏了一肚子笑意。
“你这小浑蹄!又寻思捉弄我。”
若颜气不打一处来,将那小手推去一边,顿觉得还不够出气,又将床头的软垫和短褥一顺扔去了那小侍女的身上……
“小姐不气!小姐不气!”
“东西我还您便是!”
小侍女忍着笑的眼角已沁出了眼泪,她左右避之不及,拼命求饶道。
烛火的摇曳胧光恍惚去了屋中两人嬉笑打闹的欢声笑语……
寒冬的瑟瑟洌风中,小侍女渐渐回过了思绪。她看着女孩将那枚边角做工不为完美的香囊交到了自己的手中,低垂着的眼眸中不禁隐隐动容。
“替我…”
“交给他。”
轻柔的一句话萦绕去耳边。她惘然抬起头,眼前惘然看着自己的,是一张温柔含笑的明媚脸庞……
两人相视而笑,侍女握紧了手中的嘱托,冲女孩坚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