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章蓬莱（三）
韶月下，女孩辗转着羞涩的面庞难以入眠……
同一轮韶月下，那侧倚着床榻，透过半垂青帐的男人目光中却写满了忧愁……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而去，日复一日的失望累积去心中，那羞涩的面容遥望着远方的月色，渐渐地挂上了一层薄薄的愁容。
而那封信理智地放置在遥距于男人凌厉目光的所及之处，手中的香囊却如一团愁绪的火种，慢慢吞噬着那矛盾的心中已所剩无己的理智。
一番挣扎后，那身影轻缓过神，将那愁绪的种子收进了衣袖中…
冬去春来，春尽夏至，转瞬间，初荷尖尖的新绿立出清澈的池面，迎着明媚的阳光一片一片舒展开来……
河岸边杨柳依依，稠绿垂进了汴河粼粼碧波之上。疏漏的浓荫里，立着女孩玲珑的身影。
“小姐……”
遥望着远处小主人惘然出神的影子，侍女的心中满溢出阵阵心痛。
她走进柳荫下，走到了女孩的身后。望去那船来桨落揉碎的一河潋滟。与她一起欣赏起了这行云行舟下的水上风景。
“蛮儿。”
“你说…”
“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迷惘黯淡的瞳眸中，这初夏之景已是一片模糊。
“小姐……”
想起了几近半年的音讯了无，这侍女亦躇疑地失去了劝慰的语言。
“他曾经与我许诺…”
“要与我…一纸婚姻…”
“亦要与我…作为丈夫的责任……”
“如今看…”
“可是我太天真了……”
她苦笑含泪道，只觉得鼓起勇气的自己是那么讽刺。
眼眸轻垂而下，划过两行潸然泪。女孩笑着深叹了一声…
“但凡我寻去爹那里，想知道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他总是与我说…”
“这桩婚事尚需谨慎考虑…”
“甚至…”
“甚至与娘提起过，他有辞官的念头……”
女孩的话语让那小侍女满脸诧异。
“关于他的……那些宫中谣言…”
“后来秋霞也与我说了些。”
“我虽觉得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不可信，只是…”
“爹的心中…”
“对他，就更有了顾忌…”
落寞的眼眸中细数着重重艰难，更伤感于这得世间赞誉的男人也并非完人。
“这些事…”
“他从未与我提过一字一语。”
惘然若失的神情透过丝丝伤感。女孩只觉心中的苦痛过多，已然不堪重负。
“如今…”
“老爷若是悔婚…”
“只怕皇上…”
丝丝恐惧袭上心头，春蛮亦是对这陷入了僵局的事情手足无措了起来。
“如此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可…”
“这可如何是好？”
侍女躇疑不解地寻去眼前那背影。
女孩那光洁的侧颜轻转过来，粼粼波光中，黯然含笑的脸庞只是无奈地摇了摇…
……
待这散心的主仆两人回到狄府，已是日落西山之时。
院中侧边的厨房里一片炊烟袅袅，芜儿与仲信正忙着准备晚膳。瞧见这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院中，那给炉里扇着火的侍女立即将手中的蒲扇塞给了一旁正在添柴的仲信。
“哎，你怎么了？”
侍从一脸不知所措。
“小姐回来了！
那小侍女看过这男人满脸不解的面容，扬起一脸轻笑。
“我有要紧事！”
“咯！你先帮我看着。”
她站起身，在围兜上擦了擦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接而不顾这侍从一脸的不满之色，匆匆向院中跑了去…
“小姐！”
侍女一语叫住了正欲推门进屋的女孩。
“芜儿？”
若颜回过头，瞧见了芜儿急急慌慌的身影，那挂着泪痕的脸上勉强挤出了几分笑容。
“瞧你这慌慌张张的，可是又和仲信拌嘴了？”
她轻抹去侍女脸颊上的灰积，似是习惯了这女孩偶有与自己诉苦的模样，此刻亦是一脸温柔道。
“小姐！”
“那家伙只惦记着蛮姐姐。”
“我怎么会不知趣地和他一般见识呢。”
芜儿微微娇嗔着道，而听见这番话的另一侧，主仆两人则忘却了几分心中的烦恼，欣慰地相视而笑起来。
“哎呀，小姐！”
“是这样的…”
小侍女想起了正事，匆匆将手里的信向女孩递去。
“这里有您的信！”
“信？”
若颜不可思议地看着侍女，手接过了那已揉皱的信封。
“难道是…”
在下人们期待的注目中，一瞬间，那日盼夜待的彷徨心中仿佛想起了什么，悸动撞击过心头，女孩娇柔的脸庞瞬间殷透了一片霎红……
“小姐外出之时，是一位眼生的侍女送来的。”
“她说她的主人让务必交到小姐手中。”
芜儿一边补充道，一边看着女孩颤抖着手轻轻打开了信封。
只道是期望越高，失望总是越大，随着那纤纤玉手展开了信封中的两枚轻薄信纸，一水杏目阅上清秀的寥寥字迹。方才洋溢着的满眼期待又渐渐地黯淡了下来。
目光上下承转着，那稍有失落的脸上又挂上了几分欣慰的笑容……
“小姐，可是…？”
熟知女孩心中的苦痛的贴身侍女，此刻紧张又关切地问了起来。
期盼的目光中，只见这小主人含笑着，叹了口气，又微微摇了摇头。
“是妙元的信。”
她轻声道，又将信折叠好，放回了信封之中。
“公主殿下？”
听闻这信来自旧友，侍女们的心中亦是释然了许多。
“公主…”
“公主殿下可有说什么？”
蛮儿接而一脸不解道。
若颜抬起头，看去眼前关切着眼眸的两人，嫣然笑着。
“妙元信中说，下月乃中元节…”
“集市潘楼张灯结彩，花火彻夜明天，河中银烛泛舟，华灯浮水。”
“酒楼茶肆皆奉时令吃食，瓦肆还有百戏与杂剧可以看。”
欣慰的笑容交织上淡淡的期许，女孩又接着说了下去。
“妙元道，她未嫁时，常深闭于宫中…”
“想出门一遭，也得百般请求皇上。”
“如今…”
“她言自己已是自由之身。”
“中元那夜，她…”
“她终于可以与我约定，一起去吃小食，看杂剧，赏河灯了。”
细数着两人曾经一起幻想过的那些美好希冀，女孩眼中亦有了隐隐湿润。
“如此也好，小姐。”
蛮儿动容道。
“您这数月…”
“总是郁郁寡欢愁眉不展。”
“若是能出去散散心，也是件好事！”
她轻言安慰上这女孩，亦感慨这友情的良药来得甚是及时。
听去侍女的一番劝慰之语。若颜暂且放下了心中的零星不安。她感慨着与那个女孩之间数年的羁绊，心口攥着那信纸，轻轻点了点头…
……
日下黄昏，月上苍穹。转眼间，已至盂兰之夜…
“蛮儿你看，这样可好看？”
烛灯的火光里，妆奁旁的铜镜中，犹如银盘般的脸庞上泛着朦胧光晕……
女孩确认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只觉得这出脱成大人的模样有些陌生，更是拘泥于直视起来。她不愿将这娇媚之姿装饰得过于显眼，此刻拆下了平日佩戴的珠钗，只半盘上垂挂之髻，发髻后系上姜黄色蝶结，让那丝带随一笼长发挂去了腰间。
“好看！小姐。”
捧着手中绸缎般的长发，侍女用木梳轻轻梳理着一边笑意盈盈道。
“这般民间寻常女子的装扮”
“甚是素净淡雅。”
“与小姐极为合适！”
她看着镜中女孩神采奕奕的瞳眸，心中甚是欣慰。
“老爷对小姐心中有愧，今日难得没有多加阻拦。”
“您呀，今晚可要放下所有的心事，与公主殿下在城中好好畅游一番了。”
她放下手中已梳理完毕的妆发，取过一旁的手镜，含笑替女孩照上了身后之姿。
指尖抚摸上肩头一侧的发束，看向镜中的小侍女，若颜的眼眸中流转出了莞尔一笑的明亮之光……
……
待女孩整理好衣装，与蛮儿一同踏出了府门口，那童心未泯的小公主已经早早按照约定带着侍女素玉守在了狄府外。
“若颜！”
瞧见女孩袅袅而出，那小公主终于摸着胸口轻舒上了一口气。
“若颜妹妹，你可出来了。”
“我不放心你，又担心狄大人心中不悦。”
“故早来了些，且打算与他讲番道理。”
她挂着一脸盈盈笑意道。
“看来这公主之命，今夜是用不上了！”
她得意地笑着，更是关切地拉上了若颜的手。
“爹应了…”
“我没事。”
若颜回应着女孩热情的笑容，亦挂上了欣慰的笑脸。
“不过，今天您一个人带着素玉外出。”
“驸马大人他，可没有意见？”
这女孩亦是关切着妙元一向任性的举动。
“哎呀，你提他做什么。”
那公主的脸上稍有无奈，脸上更挂了一丝淡淡的愁容。
“他那块呆木头，怎懂得女人心。”
“明明说些好听的话，我也就作罢了。”
“但人家偏偏不知趣…”
“让他早些歇息，他竟然真的去歇息了…”
妙元抱怨着笑道，面中却露出了几分隐忍的苦楚之色。
“这夫妻之道呐，看似简单，要实行起来却如跋山涉水，困难重重。”
骄纵的玲珑身影想起了内心深处难以言喻的秘密，只觉得莫名的感伤又涌上了心头。
“哎呀，你瞧我。”
“怎么又聊起这亢长的大道理了。”
见若颜透了几分担忧之色，妙元慌忙收起了心中的伤感，努力地故作轻松起来。
“今日与妹妹难得一见，自然是要玩的开心了。”
那眼眸弯如银月，莹润着微微动容。她握紧了女孩的手，拉着她一同走去了灯火阑珊熙熙攘攘的街头…
……
佛寺大殿之内，诵佛的众僧之列首，男人正跪在金碧恢宏的佛像前……
沐浴在俯视凡俗的慈光之中，沉浸在寂静平稳的梵音里，那身影挺拔而恭严，紧闭着眼眸的侧颜肃穆而庄重…
似是为了安抚久远记忆里含恨而去的亲人。男人亦愿在此刻将自己奉为戴罪之身，在短暂的中元夜里，平衡过两难全的忠孝之心……
“若颜！”
“快来这里！”
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那小女孩垫着脚尖，正盎然着一脸笑意冲自己挥着手。
若颜提上衣裙，领着一旁的蛮儿匆匆穿梭去了桥上的人流里。
拱桥连着百里长街，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桥上的夜空中星光环绕月色，长风吹散千盏孔明，桥下的汴河里银烛闪耀灯荷，水波摇曳了连绵银河。
耳边回彻着时令小吃和竹叶穄饭的叫卖声，街头艺人的出格表演让深闺中的女孩有几分隐惧又大开眼界。她不记得这般景色已有多少年月未看过了，此刻心跳的扑腾声撞击着胸口，目不暇接的眼中，充满了新鲜又盎然的希冀。
待她挤过一路人群，轻喘着气走到了那个小公主的身前，那女孩笑看着自己，突然从背后取出了一串糖葫芦，伸出手向自己递来。
“这是？”
若颜不可思议的动容之颜又让这女孩不禁爽朗地笑出了声。
“妹妹不会没有吃过这个吧。”
“咯，拿着！”
她将这零食塞到了若颜的手中，又自顾自地将自己的那一串咬进了嘴巴里。
“我虽自幼生活在宫中，母亲也不得宠。但是父皇疼爱我，再加上淑妃娘娘总是替我说情。”
“所以数年之中，我还是偶有几次机会出来玩的。”
“只是那时，身后不得不跟着大众宫人陪侍。甚是不得劲。”
“我只能一个人自顾自地玩，这糖葫芦都觉得牙酸。”
女孩动容地凝视着手中，那转动着的晶莹剔透犹如红宝石的糖果子，一边细细回味道。
“不过今天的…”
她的笑眼看去眼前的女孩，
“甚甜！”
远处烟火的轰鸣声回彻过天际，霎亮了天际，亦照亮了眼前的挚友的清甜笑容。
“快吃吃看！”
她催促着女孩道。
若颜看着这孩童时代的吃食，有些怀念起了那无忧无虑的岁月。耐不住这尊贵小女孩焦急的催促，她轻咬上了一口…
“怎样？”
期待的目光凝视上自己。酸甜的奇妙滋味四溢于口中……
那滋味与儿时的味道的确不同，女孩只觉得从未有过如此奇特的体验。她轻轻抬起头，迎上那期待的目光，略有赞同地点了点头。
眯上的笑眼满意地看着女孩的反应，两人一边说笑一边一路吃着小食。待两人已吃的半饱之时，公主又挽上若颜的手，看去不远处兴致勃勃道。
“那里的杂技围了好多人！”
“我们去看看！”
还未等若颜恍过神过来，那机敏的小公主又拉着女孩穿去了人流中…
“公主！”
“小姐！”
看着人群里两个女孩若隐若现的身影，身后的侍女们焦急地面面相看，又匆匆地赶了上去。
杂技的精彩表演引得全场掌声雷动。而人群里的小姑娘们亦时而鼓掌时而喝彩……
桥下的人群散去，两人又迫不及待地随着人流挤去了河边的码头，此时船只还未大片停歇，正是点上荷灯的好机会。
“妹妹与我父母尚且健在，身体也康健。”
“既然…无可祭奠之人。”
“不如……我们…”
“各自许一愿望吧。”
妙元笑意盈盈道。她将手中新置的荷灯轻轻放去了脚下，接而紧合上双手置于胸口，低垂下眉目，闭上了眼睛…
侧目看去眼前女孩虔诚的模样，若颜只觉得心口突然有阵阵惆怅。
“人若一辈子，都能与一知己无关于风月，快乐的渡过…”
“也许也是一种出世的解脱……”
“只可惜世俗框框条条甚多……你我各怀苦愁，又何能由已……”
侧目中，那虔诚之颜洁如月霜，女孩只是轻声叹息着…
她思虑片刻，此刻亦伏下身，将手中的荷灯轻轻放置去了水中。待那灯流去水中央，她站起身，放眼去了蜿蜒流转着千灯的河面上，接而合十双手，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韶华不负明月，千帆且渡星河，但愿你我，不负此生，可觅得一人生真意。”
待女孩祈祷完毕睁开双眼，身边人已笑看上了自己。
“好妹妹！你许的什么愿望？”
“可否让我…听一听！”
她明眸皓齿的容颜凝视着若颜道。
若颜想了想这探究人生的深奥问题，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与她开口。
而见女孩吞吞吐吐，妙元瞬间想到了什么，她将脸蛋凑去了女孩面前，露出了几分调皮的神色。
“让我猜一猜…”
…
“我猜你…”
“可是在想皇叔？”
妙元一语道出若颜心中的苦痛。这直白的询问让她慌了神，瞬间羞红了脸颊。
“我…”
“我没有…”
她心中的矛盾和愁苦让她闷声气恼起来。
侧目瞧见女孩微嗔的模样，妙元笑了起来，亦早已心知肚明了几分缘由。她收起了方才的调侃之语，看去水面的侧颜又凝上了欣然之色。
“我这叔叔呐…”
“位高权重……”
“平日是个大忙人…”
女孩欣然含笑着解释道。
“那日在殿中他冲撞了父皇，不仅养伤了好些时日，与父皇之间的隔阂也更深了些…”
“父皇是铢锱必较之人，又十分好面子。”
“想让他彻底对叔叔消气，还需要些时日…”
“朝中之事如今父皇对叔叔的劝谏视若无睹，而大夏又时有进犯边境……”
“想必他的心中，未必不是没有若颜妹妹，而是国事在家事前，一时间忧思难度，心中难有顾及吧……”
妙元的一番解释让若颜的心中豁然开朗。她并不完全理解这些这朝堂之上的是是非非，只是有所明白了那人为自己付出了牺牲，亦承担了后果。她有些自责于自己的目光狭小，也感叹起那男人肩负重担的不易。
“这半年与他音讯全无，兴许…”
“他的心中，亦是有别的隐情。”
女孩微蹙蛾眉垂下目光道。
妙元欣慰地点了点头，看着眼前惆怅的朋友，她亦愿用温暖的笑容给她鼓气。
正在两人相视而笑之际，岸上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热闹的喝彩声……
“那是什么声音，好不热闹。”
若颜忍不住好奇道。
“一定是杂剧开演了！”
妙元似想起来什么，立刻握过若颜的手。
“这可是中元夜市的重头戏！”
“我们快去看看！”
灿烂的笑容洋溢在阑珊的灯火中…手中的温热融化了心中的寒凉，她亦弯上了一水温柔瞳眸。
瓦肆中早已搭建起高高的舞台，木柱与横梁上皆挂满了灯笼，贴上了字报。舞台上杂剧的演出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台下周围亦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女孩们在人群外边踮起脚尖欲看得清楚，却被攒动的人头遮去了视线。正在若颜焦急之际，妙元拉上她的手，往那拥挤的人群里钻了进去……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
这女孩满面笑意，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抱怨之语。若颜踉踉跄跄地随她牵引而去，回头已然不见了春蛮和素玉的身影。
“小姐！”
“公主！”
人群外的女孩各自呼唤着小主人，焦急地寻找着两人的身影，却是台下此起彼伏的喝彩声淹没了呼喊声，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攒动的人影。
待妙元拉着若颜挤进了人群的最里面，台上的表演已进入了高潮。
“待看完了这剧，我们再去寻她们。”
那娇蛮的女孩看向身边似有不安的小脸，莞尔一笑道。
“但是您……”
“快看快看！”
还未等若颜完整道出心中的顾虑，那女孩已拉扯上自己的衣袖，看去台上人夸张的表演，与众人一起激动地鼓起掌来。
侧目中，那烂漫奔放的身影时有向台上挥手，时又与众人一起高声喝彩，那随心所欲、快乐自由的模样是如此熠熠生辉着……
重重顾虑消匿于台上之人绘声绘色的台词里，女孩放眼去舞台上，与这尊贵的女孩一起沉浸在了这精彩的表演中……
“令母罪根深结，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拯救。”
佛陀道。
“佛陀呐，那我…那我该如何是好？”
“我那母亲生前宰杀牲畜，从未修善。”
“如今入了饿鬼之道，受尽苦难。”
“为其子者，该如何视若无睹。”
目连痛哭涕零道。
“孽业并非不可解…”
“只是需十方众僧之力方能救度。”
佛陀合掌。
“七月十五僧自恣日，需为母供养十方大德众僧，以此大功德方可解脱令母之苦。”
……
女孩泪目相对，当那佛僧角色的众人开始诵经之时，席下的观众不禁纷纷唏嘘感慨为之动容。一瞬安静的周遭里，习习凉风吹起台柱上挂着的灯笼，轻轻卷去了灯笼中的火光……
灯笼的壁纸静静地燃烧起来，火光恍惚过台下一张张如痴如醉的脸庞，又静静地蔓延去了横梁之上……
待这火流越发汹涌，吞噬了两旁的一水灯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笼罩上整个台柱之时。台下的零星观众方才有所察觉。
“台上起火了！”
随着一声尖厉急呼从人群中传来。人们面面相视，议论纷纷，随即开始了互相推搡…
熊熊烈火突然燃起在视线中，水泄不通的人群左右慌乱推搡着，方才回过神来的两个女孩俨然吓傻了眼。
“若颜！”
人流从彼此身间慌张地挨肩而过，妙元晃过神，向不远处的小女孩伸出手，却是一片混乱之中，两人之间越推越远，那孤助无援的手臂已是无法企及。
“素玉！”
“素玉！！”
妙元焦急地回过头欲寻去身后侍女的帮助，却是两人原本已分开，此刻更是不见了身影。
“春蛮！”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这侍女呼唤起了那女孩侍女的名字。只是看去身后茫茫人海，这渺茫的希望更是落了空。
她焦急地又将目光放去了远处女孩痛苦挣扎着若影若现的身影上。此刻的心中不禁对自己一时的任性悔恨莫及起来…
“若颜！！”
“若颜！！！”
她怕这一叶扁舟的身影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此刻亦放下了一切顾虑冲那漫天火光大声呼喊着。
舞台的横梁在火中燃烧殆尽，已是不堪重负。焦灼的灯笼枯骸从梁柱上落下来。在人们四处逃窜的一瞬间，那燃着熊熊烈火的横梁在眼前重重地倒了下来。
“若颜！！”
一声绝望的呼喊隐没在了人们呼天喊地的声音里，那瞬间盈满泪水的目光里已彻底看不见了女孩的身影。
“若颜…
漫天火光充斥着惘然无助的泪目，炙热的浓烟阵阵冲入口鼻，女孩一时间悲痛难耐，倒在了人群里。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此刻捂着口鼻穿过重重人群慌忙赶来的小侍女们瞧见了那不省人事的小公主，顿时吓慌了神。
素玉将妙元抱进怀中，用手里的帕子遮上女孩的口鼻，眼中已是欲哭无泪。好在这小女孩还有轻微的意识。模糊的视线中，她瞧见了眼前焦急万分的春蛮身影，轻轻抬起了手…
“找…”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道。
“找若颜……”
她紧紧抓过春蛮的手臂，痛楚的脸上泪如雨下。
妙元的模样让春蛮心中阵阵绞痛起来，听见了这小公主与自家小姐走散的消息，肩头不禁恐惧地颤抖起来。目光瞧见了一旁越烧越烈的火势，她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向那横梁倒下的地方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