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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金小楼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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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柄剑如龙似蛇,进击吞吐寂然无声,刀剑相交,时而觉得对方虚若无物,时而又觉得力道沉猛。

    她那剑竟然能伸能缩能屈能直,有时一格之下,剑尖居然像蛇信一样直扑面门。

    至此,金小楼才知道这位慈禧太后几番下旨、严令捕拿的女强匪,并非等闲之辈。

    金小楼心里愈慌手脚愈乱,心知难以力取。

    张宗禹一剑刺来,他也不格挡,突然一个大后仰铁板一样躺在地上,口中呻吟一声:“哎哟!”张宗禹怔了一下,挺剑又刺,就在这一刹那间,金小楼挺然而起,将偌大一包石灰照她脸上砸了过去,接着一个虎跃,闭着眼屏着气横刀一削,白漫漫的石灰雾中似乎砍着了什么,听张宗禹轻呼一声“啊!”接着便是倒地的声音。

    “反赋!”金小楼一招得逞,心中大喜,纵身一跃,扫地一样镗刀横削,口中道:“还不束手就擒?!”话音刚落,便听远处张宗禹的声气笑道:“你抓我?送你一记!”

    金小楼发呆间颊上已经着了暗器,拔下来一看,是一根细长的银针,簪子一样,一头攒着朵菊花。

    金小楼着了这一下,顿时勃然大怒索性插刀于地,双手左一镖右一镖,一鞠躬间,背手三镖齐发,打得花样百出。飞镖竟似取不尽用不竭,层出不穷只管打向张宗禹。

    众人不禁都看呆了。

    只见金小楼越打越是无力,最后竟像醉汉一样摇摇晃晃,踉跄几步“噗嗵”一声倒了下去。

    张宗禹此时透过气来,看星星时,已是戌未亥初时辰,她小臂受了镖伤,激战中又被金小楼削了臀部一刀,当着这么多男人,又不便包扎,此时静心,两处伤口都攒心价疼痛,所幸是臀部没伤到筋骨,流血不多,强忍着,半身坐在碾盘石上,说道:“官军不会只有这一点人。把金小楼拖过来,我要问话!”只听一声答应,早有人架了金小楼过来。

    潘玉新一直躲在碾盘下,离张宗禹的脚只有三寸来远,外边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听到有人“噗”地喷了一口水,稍停片刻,又听张宗禹问道:“醒来了?我的醉花簪滋味如何?”

    “使用阴毒暗器,你这臭婆娘!”金小楼道,“我死也不服!”

    张宗禹噗哧一笑,说道:“你用石灰、用脏镖伤人,不‘阴毒’么?我念你一身好功夫,也有点惜才。说——官军来了多少人,外边的伏兵设在哪条道上,有多少数目?你说实话,突围出去后我放你一条生路!”

    “呸!”

    “嗯哼?”张宗禹笑道:“你大约不晓得我这镖,说是个‘醉’,其是个‘疯’字儿。方才往伤口上喷了水,这会字怎么样?痛不痛?痒不痒?麻不麻?——你看,你有点定不住神了吧?快说实话,我给你解药。不然一会儿发作大了,你自己疼得满地打滚,麻得四肢僵直,又痒得万蚁钻心!再不服药,子时也就醉到阎罗爷那里去了!”说罢又浅笑一声。

    金小楼试着提了提气,果然颊上伤处又疼又痒又麻,伸手搔摩时,都发作在骨头上,全没个捞摸处。他心里一急,更觉麻痒难当。遂横眉竖目戟指张宗禹,咬牙冷笑道:“我岂有降你之理?当年我归从肃顺就是要立志杀尽反清狗贼,我恨不得把你们这些狗样娘的架到柴山上活活烧死!”

    “你不要嘴硬,少时你就知道厉害!”

    “张宗禹,你这毒镖纵然如炮烙虿池,我金小楼如有一语相求,不是金门后代!”

    说话间,那毒镖药性已是发作,金小楼觉得浑身骨骼火燎般疼痛,血脉里像有亿万只蚂蚁在蠕动啮咬,头也眩晕得眼冒金花,伸手搔痒时,皮肤却又麻木不仁毫无知觉。自知今日难以生还,仰天大叫一声:“金小楼,你也有今日?!”提步就要撞石自尽。突然张宗禹一扬手“啪啪”又打来两镖!

    “你——你——?!”

    金小楼倏地转过身来,眼中闪着怒火盯视张宗禹,却没有再说下去。

    “你想速死不是?“张宗禹说了一句,又是一笑,“不过我变了主意,不要你死了。方才这两镖是解药。”

    金小楼试了试,果然觉得肌肤里已不再那么痒,搔起来也有了知觉,骨头也不像方才那样灼人。他拨出了打在肩肿上的两枝镖丢在地上,恶狠狠说道:“要我降,你休想,怎么个死法都是一样。”

    “你是条汉子,我放你一马。”张宗禹似乎有点神色黯然,不无惋惜地说道:“看你这颗对国家的忠心,你走吧!”

    “?!”

    “走吧!”

    金小楼身上伤毒渐止,从地上摸起自己的刀,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张宗禹的身影,缓缓向北退着,口中道:“异日相逢,我也放你一马!不过今日之辱,也必当有报!”说着一鞠躬,从背脊上飞出一枝镖,墨线一般无声无息地射了出去。

    张宗禹此时全无一点防备,正正地被射中前胸,连哼也没及哼一声咕咚一声倒在潮湿的地上。

    “好个不要脸贼!”张纪中顿时大怒,拔刀就要追上去,却被张宗禹叫住了,气息微弱地说道:“兄弟们,这是各为其主的事,不要理他了……咱们现在险境中,没有山头也没有粮,更指望不上别人来援助。我的主意向西,出山东进直隶,到太行山寻个立足地。山东,不能呆了。”

    她说一句,蹲在身边的燕入云嗯一声,嗓音里带着哽咽,站在―边的张纪中此时才多少悟到二人之间的微妙关系,遂说道:“易——山主,您这么义气,姓张的死活跟定了您!由罗大哥护着您骑驴走路,我带人断后,咱们走啊!”

    罗贯通似乎也很感动,说道:“兄弟你够义气,好!还有一条,明日突到桑桥,就得化整为零进平原。不如现在就说清楚,要是今晚和官军伏兵交上手,不要硬打,立即分散,都在直隶武安白草坪重新集结。”

    张宗禹似乎受伤很重,喘着声说道:“这样很好,传令下去吧!”

    潘玉新在石碾盘下,躬着腰、别着腿、撅着屁股、扭着项,一直窝了足一个时辰。心里盼着丁宝桢来救,偏偏是绝无动静,想着贼人说一阵也就去了,谁知就在他眼前筹划起逃跑计划,说个没完,急得这位风流的国舅爷出了一身臭汗。

    再加上洞里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在身上腿上乱爬乱叮,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耳听着外边脚步声走远了,潘玉新才将头伸出洞外。

    忽然,远处传来隐隐喊杀声,他又吓得急忙缩回洞里,侧耳听那喊杀声潮水松涛般传来,看来足有上千的人,他的双眼陡地一亮——僧格林沁派的矮应官兵来了!他发狂似地从碾盘下跳出,歇斯底里地大叫:“丁宝桢!你们这些胆小鬼!张宗禹早就飞了.还缩头乌龟似地躲着!我们的大队官军来了,我们的大队官军来了!”退守内院的丁宝桢自接应金小楼平安回去,清点人数,只余了四十多人,又不见了藩台大人,冲出去寻找又怕被张宗禹白捞了便宜。

    此时听潘玉新扯着破锣嗓子大叫,丁宝桢和金小楼真是喜出望外,带兵开门一拥而出,果见潘玉新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二门外的空场上喊叫。

    此刻众人打着火把,看这位“潘八爷”,只见他前襟后背裤腿袖子都是又臭又湿的黑泥,乱蓬蓬的发辫上也都沾满了驴粪草屑。

    金小楼却是极会奉迎的,说道:“爷敢情独个儿在外边和他们周旋了这大阵子?”说话间外边无数火把己拥进院子,当头的千总飞也似跑来,就地扎个千儿说道:“标下傅勇,是济南绿营第三标第四棚长,奉僧王大人王谕前来接应!”

    “敌人已经被我击溃逃跑!”潘玉新大声说道:“你来得正好,立刻向桑桥一带追击,他们要从桑桥向直隶流窜,逃往太行山。所以你不能在这里歇息,打到桑桥,生擒张宗禹才见功劳!”

    “扎……”

    “不要怕累,告诉弟兄们,回省我从藩库拨银,每人十两!擒住一名要匪赏一千两——回头我自然要保举你!”

    “扎!”

    火把光焰里,潘玉新显得十分精神气派,见傅勇去了,笑谓马云善道:“我们与敌厮杀周旋一夜,东家犒劳一下吧?弄点酒来,我们边吃边商议给皇上写奏折。”说着又睨了马周氏一眼,马周氏忙别转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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