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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闺房中的风流国舅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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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宝桢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也觉得肩头担子非同小可,眼见院中耆绅敌老、街坊邻居送礼的愈来愈多,便起身道:“这里不是说话处,我们到后院,让马云善给我们准备一间房,商议事情、指挥行动也方便些。”说着出门,招手叫过马季,耳语了几句。

    马季边听边点头边眨巴眼睛,笑道:“还是爷们想得周到。就在我房里,叫贱内和妹子侍候着,再不会有闪失的。”说着便带着他们三人出房进了后院。

    这是一处很宽敞的四合内院,高高的五间北房住着马云善夫妇,大儿子马季住了西厢,小儿子马梁住在东厢北屋,马季的妹妹巧巧住在东厢南屋。

    座南朝北的四间房原来是马季的,但马云善另有心思,在大院西边荷塘边给他盖了一处宅子,新房就设在那边,因马云善老两口都出去应酬客人,家人仆妇都张罗洞房里的事去了,马梁年纪尚幼,也不知钻到哪里看热闹儿去了,偌大院子里鸦雀无声,几株大梧桐伸着光秃秃的枝桠,掠地风穿堂而过,发出沉闷单调的“呜呜”声。

    丁宝桢眼见院子四角还设着望平台,不禁说道:“好,这里严谨!”便跟着马季进了西厢。西厢里马季的婆娘周氏和巧巧正在外间亮窗下作针线。猛地见丈夫带着三个陌生男人进来,又羞又慌,忙一把拉起小姑子便向里间躲。

    “别他娘的这么认生了,今天土匪要来借粮,官军要来剿匪,老二要娶亲,眼见七荤八素凑在一处,还穷讲究什么!”马季不耐烦地说道,“这几位老爷都是官府大员,外头办差人杂不方便,就在这屋里指挥,你们两个侍候着!”

    马周氏和巧巧两个人都只晓得马季结亲的事,也影影绰绰听说过有土匪要来借粮,没想到这场婚筵竟有这么大的凶险,一时都吓得目瞪口呆。

    许久马周氏才喃喃说道:“我的爷!咱们马家大院不成了战场了么?”

    巧巧水灵灵的大眼睛睁得圆圆地,问道:“大哥,就凭这几个人挡上匪么?”

    马季一边抽身往外走,急匆匆说道:“女人家,操这些心做什么?汤水酒饭侍候着大人们,一切听这几位老爷吩咐就是了!”说话间,人已是去远了。

    丁宝桢见姑嫂两个人忙着涮壶洗杯、端凳子抹桌子张罗着,遂笑道:“二位不要忙这些,我们也不是客。最要紧的先要画一张你们院落的图——”他顺手取过窗台上描花样子的纸和笔递给马周氏,“——就这样子,跟描绣花样子一样,赶紧把院落房屋、出入口、水塘山坳,周围道路都画出来。喏——这是北——这是南——这是东——这是西——明白了么?”

    “明白了……”马周氏涨红了脸,嘤嘤咛咛地答应了一声,抖着手拈了那纸和笔,和巧巧挨挤在一条凳上画那庄院地形图,画了几张都歪扭得不成样子。

    丁宝桢在旁又安慰又指点,马周氏那慌张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画笔也就听使唤了。

    金小楼在一旁看着巧巧绯红的脸,突然想起李絮病重,只有这样大一个姐姐在旁侍候。这位巧巧,身条年纪都和李婷差不多。唉……婷儿怀着孕,还担这重病,自己实不该离她远去。

    想着,他的眼眶里已是噙了泪花。

    巧巧一抬头,见金小楼痴痴地看着自己,腾地红了脸,掩饰着去挪动那砚时,一不小心溅得手上都是墨汁,又不好离身去洗擦;垂头看着嫂子,心头鹿撞似地卜卜直跳,再也没敢抬头。

    潘玉新却在欣赏马周氏的姿色,因为站得近,周氏身上的温热和香气阵阵袭来,弄得这位“国舅”爷有点意马心猿。

    他自己有着一正两侧三个娘子,几个通房丫头也都姿容绰约。

    但是,自从见了完颜嵩申的媳妇徐惠子之后他便感到“合家粉黛无颜色”了。

    偏那惠子,起先见他还有个笑脸,说几句风话,还能挨她轻轻一阵,后来就愈来愈冷,官里家里遇见,连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后来,潘玉新花了一千两银子,才打听出来,这雏儿原来与僧格林沁的手下金小楼勾搭上了!

    怪不得完颜嵩申名落孙山却能军前效力,敢情嵩申是戴着绿头巾升官,……

    这个马周氏容貌是没法和惠子比的,侧身坐着,那影子,那动作,那体态,那光可鉴人的头发和两把头发髻儿,那细白如凝脂软玉的脖项,还真的有几分像惠子呢!

    潘玉新长久在京外当差,刚回京又调任山东布政使,官是升得快了,可家庭生活,却久未获得温馨了,形如鳏夫,若不是斯地斯景潜着危机凶险,他就要……

    丁宝桢见她们画好了图,拿过来皱着眉只是审量,指点着几处不明白的地方问了问,便道:“二位请便,倒点茶水,别的就不用管了,”只指着图对金小楼道:“土匪也不会不防马云善一手,你看这院子西北角的荷塘,一半在院子外边,如今正是清塘挖藕的季节,等于是没有院墙的一条路。周大侉子一定会在这里设一批人马,没事警卫,有事接应。所以咱们带的一百多人不能全都在厅里周旋,要分出去三十名专门挡住这条通路,如果这群人要逃,就粘住他们不得脱身,总乏,擒住了周大侉子,我们就怎么干怎么顺手了——八爷,您说呢?”

    “啊?啊!”潘玉新光顾着欣赏马周氏的姿色,两眼看得直勾勾的,竟忘了情,急回神答应着笑道,“墙角那只小花猫玩得真有趣——丁老兄不愧带兵的老行伍,想得周到!小楼你们合计着就行了,我只坐矗儿观战!”说着,见马周氏端着茶盘走来,便起身接过马周氏递来的茶盘,仿佛无意间在她温润的手心里轻抚一指,抚得茶盘差点仄了。

    别的人都在思考自己的心事,谁也没留神这位潘国舅在当口还动了春情。

    丁宝桢看看窗外日影,说道:“咱们的兵都随张家湾送亲的来,这会儿也该到了,太平镇送礼的合下来也不下四人,仗打得太烂不成,还要防着咱们的兵趁火打动,高爷您就留这里坐镇,我和小楼出去照应一下。”

    这个主意正中潘玉新下怀,连连称是,说道:“就是这样,我等马季拜花堂时再出去。我是张家湾的‘傧相郎’么!”

    一时人都去了,偌大屋子里只剩下潘玉新和马家姑嫂二人。

    此时此地颇有点尴尬,既没有闲话也没有忙话可唠,潘玉新只见马周氏那女人一头黑发起明发亮,鬓角上的毛发虽然有点乱,却很妩媚可人。一双小脚掩在裙下若吞若吐,时隐时现,一对黑漆漆的眼珠流眄顾盼,仿佛会说话似的,不时地送来一瞥秋波把潘玉新撩得心痒难耐,他毕竟是情场老手,转眼间已是得了主意,喝了一口茶,笑着叫过巧巧问道:“你是马云善的女儿?”

    “嗯。”

    “——叫什么名字啊?”

    “巧巧。”

    “有姐妹么?”

    “没有。”巧巧瞟了这位年轻大官一眼,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巴巴地叫过自己问这些没要紧的。

    潘玉新瞟一眼马周氏,嘻地一笑,啧啧称羡道:“深山出俊鸟,真真一点不假!不但出落得鲜花似的,一手女工比宫里的针线上人还做得精巧!——那副枕头套上的牡丹是你扎的么?”

    巧巧是一个不经世的闺房少女,被他夸得红了脸,脚尖毗着地说道:“跟我娘学的,绣得不好,叫老爷笑话了……”

    潘玉新笑着从腰间解下卧龙袋递过去,说道:“你看,这就是内廷做出来的活计,比得上你绣的花儿么?——喏,这一处线绽开了,你看能重新缘一道金线不能?”

    “我们屋里没有这样的明黄线。”巧巧仔细看那卧龙袋,“这绽线的地方儿,用金线先掐个片缘,再刺上藕荷色的一朵云,只怕也就掩过去了。”

    马周氏早已摸透了潘玉新心事,这么尊贵风流的人物儿,她心下也很喜爱,遂在旁怂恿道:“用你屋那张织布机上的两张夹片绷紧了,使用银红、藕荷、月白三色线绣上去,这袋子就显得雅素了。”

    “正是,正是!”潘玉新喜得眉开眼笑,“济南绣房的匠人也这么说,就只他们的绣工我不如意。”他说着,取出一把金瓜子,涎着脸笑道,“就劳姑娘费神给我整治一下,一会儿你二哥入洞房,我带着这绽了线的卧龙袋当傧相,也不好看,是不是?”

    巧巧被他奉迎得兴头起来,接了卧龙袋,却不接那钱,微笑道:“我就试试看吧——您为这花钱,我成了什么了?”

    马周氏笑道:“老爷赏钱,你就收下吧!留着做你嫁奁装箱用好了!还不快谢谢?”

    潘玉新做好做歹总算把金瓜子儿放在卧龙袋上,巧巧蹲身谢赏出去了。

    潘玉新看着巧巧进了东厢房,听着摆弄织机的声音,这才回到座儿上,笑咪眯看着马周氏不言语,马周氏慌得心里突突直跳,捧弄着衣裳角,半晌才道:“您渴了吧,我给您换杯茶——”说着泼了案上残茶,从茶吊子里又重倒一碗双手端过来。

    潘玉新却不去接,只怔怔盯着马周氏,仿佛在欣赏一盆花。半晌才道:“我渴,渴极了,通身上下渴透了……”

    马周氏将碗一放回身便走,却被潘玉新抢先一步紧紧握住了双腕,抽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口中颤声说道:“……好乖乖亲亲的,哪里要什么茶?你就能解我的渴……”

    “你们当老爷的,也这么……不正经的?”马周氏既不能喊、又不能怒,挣了几下挣不脱,偎在潘玉新怀里,那温热的男子气息也荡得她心意不定,立时浑身软了下来,闭上眼一动不动,口中只是喃喃道:“你放开我……这太不成后话……给人瞧见了可怎么好?……”

    潘玉新信手抽出一张银票甩在桌上,将马周氏抱起骑坐在自己腿上,腾出一只手伸进马周氏小衣,在她两乳间摩娑揉搓,……口中一边咂嘴儿亲吻,一边乱嘈道:“那是五百两银票——谁瞧见了是他的福……身上怎么这么香?呀……”

    那妇人大约从来没有和丈夫这样温存过,早已被他揉得一团软泥似的,一双纤手紧紧搂住潘玉新的腰,口中喃喃呢呢哼着。

    二人在凳子上死命搂着,偌大屋里一片牛喘的声音。潘玉新问道:

    “嫂子……”

    “唔……”

    “比马大哥如何?”

    “嗯!”

    潘玉新见马周氏一脸娇羞,已是晕迷如醉,忽然,远处传来唢呐笙篁齐奏声,鞭炮开锅粥似地响成一片,马周氏才惊悟过来。

    二人起身整理衣装,潘玉新笑着替马周氏整整鬓角,说道:“二哥没进洞房,大嫂先尝鱼水之乐——我只问你,比马大哥如何?”

    马周氏小声道:“他是个不中用的人,又急着要儿子,天天骂我‘不如一只猫,猫还懂得从别处叼野食儿呢!’我家老爷子你别看正经,背地里也摸过我几次呢……他那一把年纪,胡子拉渣的,没的叫人恶心!——你要愿意,差使完了在这多住几天。”说着“嗤”地一笑。

    说话间,巧巧在外轻咳一声,接着推门进来,说道:“早已绣完了,又到二门上看了看,该来的客听说都来了……”

    她把卧龙袋双手捧过来,躲着潘玉新的目光,小声道:“粗针大线的,难入国舅爷的眼……”

    潘玉新接过细看,笑道:“这个针线谁敢说不好?——你听谁说我是‘国舅’?”

    马周氏想不到方才和自己如此这般的竟是一位皇亲国戚,心里甜润,脸上更觉生光,倍感身价不凡。

    巧巧忸怩地说道:“就是跟着老爷的那位姓金的后生。”正说着,金小楼一撩帘子匆匆进来,向潘玉新一揖说道:“藩台爷,臬台在前头等着呢,咱们的人都到齐了。您是摈相,耍陪新娘子进了洞房才能完礼呢!”

    潘玉新听了,问道:“来了多少人?”说着便拔脚就走。

    “摆了一百桌,”金小楼一边紧跟着,一边回道,“有千把人吧!”

    “黑风寨那边呢?”

    “还没有消息。已经派人打探去了。”

    “也许已经有人潜进马家庄了?”

    “肯定会混进来不少,不过周大侉子还没有露脸……”

    二人说话间,已来到马家大院正厅,潘玉新沿着石阶走了上来,穿过大厅,迎面便是一片两亩多大的空场,西边已搭起戏台,刚刚开戏,正唱跳加官等帽子戏。

    空场东边摆满了桌子,前一排十桌,坐满了人,都是一些穿长袍套马褂的缙绅,后面一排是一些教读先生、老秀才、医生、郎中之类,一个个嗑着瓜子儿、吃着茶聊天,漫不经心地看着戏文,显得矜持斯文。

    往后几排的人越来越穷,有蹲在凳子上喝茶,抽旱烟的,有敞着怀、斜披老羊袄的,还有些蓬头垢面的孩子在桌子腿间又钻又爬、叽叽嘎嘎又笑又叫捉迷藏的,满场的人声鼎沸。

    四班吹鼓手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吹打响亮,和着噼噼啪啪的爆竹声,所有这些融汇在一起,显示出主人的交际之广和他的气派为人。

    潘玉新抬头看看正厅两侧的楹联。只见门楣中央挂着一个门扇大的“喜喜”字,门楹上写着斗大的字:

    仙娥缥缈下人寰咫尺荣归洞府间

    潘玉新看了不禁一笑,见金小楼在门洞里捐看新郎新娘直使眼色,他怔了一下才醒悟过来赶着紧走了几步,跟着新娘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向正堂,满地满院的都是核桃、红枣、粟子,爆竹声在头顶、耳边响着,火星儿迸到脖子上灼得他不住打颤儿——至此潘玉新才明白新娘子那块蒙头红巾的妙用,没那玩艺儿这滋味确实受不得——从门口到堂房不过三丈余地。那两名兴歌郎不知得了多少赏银,扯着又宽又亮又有弹性的嗓子唱得欢快:

    绛绡银丝裹嫦娥,见说青蚨办得多。

    锦绣铺陈千百贯,便同萧史上鸾坡。

    另一位立即答应:

    从来君子不怀金,此意追寻意转深。

    欲望诸亲聊阔叙,毋烦介绍父老心。

    潘玉新细忖量,金小楼紧随新郎,显见他扮的是马家的傧相了,照此类推,兴歌郎必定也是一家一个——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北京就没这些规矩。正胡思乱想,上头司礼郎立在堂口手秉银烛高声道:“傧相交职!”

    “怎么还有这个仪节?”潘玉新见两个兴歌郎舞拜着近前来,不禁心里发慌,不知怎么个“交职”法,看金小楼时,他也是一脸茫然。两个兴歌郎舞到他们面前略一照面,即返身面向司仪,齐声高唱:

    佳期刘阮会真仙,多谢东君傧命专。

    自愧才疏颂辞难,即当高阁侍华筵。

    潘玉新听了肚里暗笑,这词编得有趣,代我谦逊了,又请我上筵吃酒!正自抿嘴儿高兴,两个兴歌郎却向金小楼和潘玉新唱道:

    星娥窈窕望仙郎,莫道迢迢玉漏长。

    愿觅红绡并利市,便归洞府效鸾凰。

    又唱:

    青鸾衔信入秦楼,红叶题诗寄楚沟。

    令夕佳期欣会遇,不妨略赐锦缠头。

    二人这才明白“交职”也不是白代替,是要掏腰包儿的,不禁相视一笑。

    潘玉新带的一把金瓜子都给了巧巧,而且那种物件在民间也不合用,袖子里倒是还有几张银票,却都是当五百两的大银票。

    惶乱间马家两个总角小厮已是各提一串红绸包裹的制钱送了过来……接着迈火盆、跨马鞍、摆苹果、趋步登堂入室、给新人行插花礼、处处有诗有赞。

    新娘子这才算迈进了马家的门。

    赞礼司仪一声高唱:“乐起!”几十挂爆竹同时燃起,四部吹鼓手都披红挂绿站在大门口使足了吃奶气力拼命吹打。

    霎时间堂里堂外紫雾弥漫,金花缤纷。

    司礼的扯足了嗓门请马云善上座,一对新人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潘玉新和金小楼不知不觉已退到两边,只见巧巧穿戴齐楚,上前搀起新嫂嫂,马季随后跟着送入洞房。

    此刻厅里厅外爆竹燃尽,鼓乐歇止,稍觉安静了一些。

    潘玉新这才从喜庆心绪中回过神来,用目光四处搜寻丁宝桢。

    厅里院里挤满人,哪里寻得见。

    丁宝桢见潘玉新盯着人群瞧,便从侧面沿墙挤了过来,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头,小声道:“八爷,我在这儿呢,这里太乱,借一步说话!”潘玉新一转脸,见丁宝桢满脸都是乱蓬蓬的络腮胡子,不禁笑道:“我说的呢,大睁着两眼就是寻不到你!”说着便随了丁宝桢,绕过西边专为女眷设的席幕,到了正堂后边。只听西边院里闹洞房的欢声笑语热火朝天,撤帐先生正在扯嗓门儿高唱《撤帐歌》:

    撒帐东,宛如神女下巫峰。簇拥仙郎来凤帐,红云揭起一重重……

    众人拍手相和:“——一重重呐!”

    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恒娥面,好与仙郎折一技……”

    众人和道:“——折一枝啊!”

    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凉月好风庭户爽,双双绣带佩宜男呀……众声齐唱:“……佩宜男呀!”

    潘玉新想起方才和马周氏那番风流,不禁一笑

    。丁宝桢见他如此沉着,倒由衷地佩服,笑道:“这时分爷还有心听这俚歌儿!中庭里一半土匪一半官兵,一个不小心,点着了炮捻儿就不可收拾!”

    潘玉新看着庄丁们抱着一捆一捆的蜡烛往筵席上去,心里陡地也是一紧,望了望暮色愈来愈重的天穹,问道:“周大侉子来了么?怎么没看见?”

    “申牌时分来的,在蒋三爷屋里。”

    “不是说好的?先灌醉他!”

    “他拿得很稳,滴酒不沾。”

    潘玉新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点点头说道:“告诉金小楼,死死看牢了他!筵席一散,先一刀砍死他,其余的群龙无首,就逃走几个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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