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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围剿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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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界河口,前头没了驿道,山势陡然间变得异常峥嵘,有的地方壁立千仞,高耸云端;有的地方乱石嶙峋,飞湍流急;有的地方老树参天,荆莽丛生;有的地方云遮雾漫、幽谷夹道。

    过大蛇头峪之后,连三位将军也只好下马走路了。

    吴毓兰一脚高一脚低地蹒跚而行,浑身的汗浸透了牛皮甲,又回过头望望蚂蚁似的单行队伍,吩咐马弁叫过向导,问道:“这里离沙镇还有多远?前头的路都这么难走么?”

    “回军门爷话。”向导说,“这儿已经进了阴山。不过离沙镇还有三十里山路。前头已经过了蛇口峪,您看这满沟的石头都是白的,这叫白石沟。不下雨时算是‘路’。一下大雨就成河道。夏天是不敢走这道儿的。这边左手往南,是恶虎滩,过了恶虎滩就和驿道接上了。”

    “向后传令,”吴毓兰命道,“在恶虎滩收拢营伍!叫后头快跟上。实在跟不上的,叫后卫收容!”

    陈飞熊在旁说道:“军门,这里山势太险,我看不要一窝蜂过前头峪口,分成三批,过去一批,再过一批,这样就有埋伏,还能策应一下。”

    马先槐气喘吁吁满脸油汗从后头赶上来,冲吴毓兰吼道:“你带过兵没有?五千人拉了几十里长,像他妈一条蚰蜒!要我是宋景诗,两头一堵,从山上滚石头就把我们砸个稀烂!”

    “把你的匪气给我收收,你这是和我说话?”吴毓兰腾地涨红了脸,“再敢胡说八道扰乱军心,我就地惩办了你!”又回身下令:“各营按营就地集结,三个营组成一队,快过前头的峪口了!”

    蜿蜒长蛇一样的队伍走得慢了,慢慢变成了双行,又变成四行,五千人马前后用了半个时辰总算集中在二里长的一段狭路里。

    吴毓兰刚刚下令第一拨开拔,便听山上有人扯着嗓子高唱:

    此地山高皇帝远啰——

    捻子起手涡河旁

    亳州城子四方方,财主官府蹓下乡;

    穷人粮食被逼净,居家老幼哭皇苍。

    亳州城子四方方,捻子起手涡河旁;

    杀财主,打官府,大户小户都有粮。

    想老乐

    想老乐,盼老乐,老乐来了有吃喝;

    他打仗,咱跟着,一齐同把清妖捉。

    要想活命快入捻

    要想活命快入捻,穷汉子跟着老乐干。

    你拿刀,我拿铲,非得搬掉皇家官。

    东北西南两条龙

    张老乐,李老峰,东北西南两条龙;

    黄红帅旗遮晴空,劫富济贫为百姓。

    随着山歌声,“哗”地一声巨响,仿佛打开了什么闸门。满山坡的白石头并排地滚落下来。

    黑话:“阴山的,山蚱蜢!”

    官兵们被滚石砸得东逃西躲,营队立刻炸了。

    有的经过战阵,知道躲避之法,或寻一颗大树,或寻一块大石在后边隐身。

    有的毫无章法,茫然无措地向山下逃,有的躲进沟里。人喊马嘶还夹杂着惨嚎声。

    三个将军被亲兵护着躲到一个大馒头石后面,吓得哆哆嗦嗦,眼睁睁地看着这阵石流冲下山坡。

    惊魂初定时,加以清点军马,一共伤了七十多人,砸死了十来人,最可怜的是一百多匹战马,炸了群毫无约束四处狂奔,顷刻之间被冲倒一大片。

    有的马匹四脚朝天滚下悬崖,有的断了腿,瘫在地上嘶鸣,有的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有的基本被砸成肉泥——清点下来马匹死伤惨重,只有二十几匹马躲过这场飞来的横祸。

    吴毓兰等了一会儿,见没有第二阵石流下来,探头望了望山顶,丛莽杂树摇曳,连个人影子也不见。

    向亲兵要望远镜时,望远镜却在料袋附驮里,已经随马滚到不知何处。

    吴毓兰眼睛气得血红,回头对陈飞熊道:“这是一股小贼。传令后头小心过路,你带人拿下这个山头!”

    “喳!”陈飞熊答应一声,回身一摆手,带了一棚人马约三百人,发一声呐喊便冲了上去,无奈山势太陡,兵士们被方才的石雨吓得心惊腿颤,只好无精打采地一步一喘地爬。

    吴毓兰眼巴巴望着行进的队伍,离山顶只有一箭之地,才松了一口气。

    后头队伍传来口信,已经过了峪口,正向中军靠拢。

    他擦了一把冷汗,说道:“看来得在这儿集结,一拨一拨地过恶虎滩了。抢占了这山头,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陈飞熊偏着头冷冷说道:“这个山头我们还没占领呢!到恶虎滩也不是安全地方。”

    吴毓兰被他噎得倒咽了一口气,脸都青了,看看周围军士,没再吱声。

    忽然山上一声呼啸,“日”地一枝响箭飞了下来。

    陈飞熊眼见吴毓兰气得发怔,一点不防身后暗箭,抢上一步,一把推开了吴毓兰,一伸手绰了那箭,那箭长足有四尺,笔直的黄杨木杆涂了清漆,箭头上的青光闪烁,箭头处还缚了一卷纸。

    他“咔”地撅断箭杆儿,小心地取出那纸条,口中冷笑道:“雕虫小技就敢来造反!”展开纸条便看:

    大胆清妖,竟敢犯我圣境!尔等已被我数万圣兵困于白石沟。霍山五千圣士已封锁了恶虎滩,在天罗地网之中欲得生还,除非天予飞翅!如不就缚来降,只好等待载淳来给尔等收尸!宋景诗谕。

    吴毓兰被陈飞熊救了一命,原来十分感激,见他口中不三不四,又擅自拆阅信件,一脸骄横跋扈相,不禁又是大怒,见又一枝箭流星般直射陈飞熊,他竟抱定了见死不救主意,眼睁睁地看着那枝箭插入陈飞熊肩胛。

    “啊!”陈飞熊大叫一声滚翻在地,箭已穿透前肩。

    他也真凶悍,瞪着眼“唰”地一声,闭目一拔,将一枝血乎乎的长箭拔了出来,握在手里,直盯盯地看一眼吴毓兰,便昏厥过去。

    “把这有功夫的将军扶下去,叫医官好生医治。”吴毓兰一边读信,一边冷冷吩咐道,“莫误了他立功!”转脸见后队人马浩浩荡荡开来,口中舒了一口长气。

    突然山上一声炮响,满山头鼓噪之声大起,吴毓兰浑身一颤,惊怔着向上看,满山都是旌旗,分青红皂白黄五色,旗上绘着太极图,蚂蚁一样的强人已将陈飞熊压在一个小山包上。

    教徒们也不强攻,在主峰居高临下,箭如骤雨蝗虫直泻而下。

    可怜这三百军士,爬山已累得七死八活,被晾在不高不低孤立无援的小山头上,只有挨打躲闪的份,连下山的退路都被断绝了,远远只见清兵狼奔豕突乱得像刚捅了窝的马蜂。

    吴毓兰顿时勃然大怒,拔剑在手命道:“全军攻上去!这是虚造声势,我看了,他的兵不到两千!左右将士,齐声呐喊,给马先槐助威,叫他顶住!”

    但是马先槐已是顶不住了,带了几十个兵士砍杀着冲开一条下山的路。

    山下的兵士们则一边大喊大叫着接应,眼看大队人马就要冲上去,猛地又听‘哗’地一声响,滚木和礌石轰隆隆恰似石河开闸般倾泻下来,攻山的队伍不待下令便掉头就逃,跌死在山谷里的,仆身在地向山下滚的,躺在山坡上等死的,什么样儿的全有。

    “军门,”吴毓兰身边的军士吓得面如土色,急急说道,“只有恶虎滩能暂避一时,再走迟了恐怕……”

    “放屁!”吴毓兰怒喝一声,大声令道:“全军向我靠拢!”

    全军靠拢已经不可能。

    四散逃下来的兵官已完全失去建制,吴毓兰连斩几名逃兵,一点作用也不起。

    他自己的坐骑也被一个败兵夺去打马扬尘狂奔。

    听着雷鸣一样的石头滚动声愈传愈近,他也不敢迟疑。

    吴毓兰长叹一声说道:“退守恶虎滩……”

    几十个中军亲兵巴不得他这一声,将重伤的陈飞熊搭在马上,簇拥着吴毓兰向西南一阵急奔。

    直到恶虎滩谷口,完全避开石阵,才略略喘了一口气,此刻败兵已如潮水浪跟浪涌过来,一个个汗血交流,相携相扶着下来,竟如逃荒叫花子一般,全然没了半点章法。

    “快点,分头去打听马先槐下落!”吴毓兰满脸污垢、满身油汗站在滩口。

    恶虎滩,四面环山,皆是插天绝壁。

    三条河怒浪滔天地从三道峡谷中挤进这一百多亩方圆的险滩,水势从高落下,犹如半躺着的瀑布发出令人恐怖的轰鸣声。

    水在滩口互相交织着,形成了一个环形,中间被冲成一个乱石滩。

    不知何年何代冲下一块巨大的虎皮斑怪石。虎头虎蹄俱全,耳目亦依稀相似,偏着脑袋,狰狞地望着北面驿道口。

    南驿道口和北驿道口隔滩相望,中间早已没了桥,白茫茫碧幽幽的河水盘旋流淌。

    景观煞是吓人,水却不甚深,不少兵士站在平缓的流水中洗头涮腿,深处也不过到腰际。

    南边驿道口却被一排木栅门挡住了,门旁石壁上凿着“天峰”二个颜体大字——驿道竟是绕天峰东麓半山向南而去——大字旁不知哪个墨客在石上题着茶碗大的字:

    吾曾行蜀道,亦曾过娄山。而今经此地,始觉落心胆!高标插天、幽谷中怪水盘旋。即当亭午壁立千仞古井间,日月光难见!虎蹲狼踞乱石飞瀑、袅袅如霾烟!知否知否此为天下第一滩!

    后头还有题跋,却瞧不清楚。

    吴毓兰虽识几个字,此时也没心绪,只觉满目凄恻。正没奈何处,谷口一拨人马又到,马先槐带着四十多个残兵回来。

    这群人几乎个个带了箭伤,缠头裹脸、束胸勒臂,却是包扎得还好,最难能的是还牵了二十多匹运干粮的走骡,一个个疲惫不堪踽踽而行,进了恶虎滩口。

    “好,有粮就好办了!”吴毓兰眼睛一亮,竟扑到一个粮驮子上,爱抚地用手摩挲着粗布干粮袋,有些气短地对马先槐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给僧王爷往济南报信——原来谍报不准,贼势浩大,我们中了埋伏,血战到此,困守恶虎滩待援!你、我,还有陈飞熊三个主将都在,总算扳回了局面,还好向朝廷交待。”

    马先槐听他说话,心中升起一阵寒意。

    三百余人陷在箭阵石雨中,杀开血路与大军会合,只剩下不到五十人……

    吴毓兰这个主将指挥无能,没有一句自责,没有一语相慰,只是庆幸“主将都在”,真不知瓜尔佳胜保凭什么看中了这个活宝来压阵带兵!

    他咽了一口苦涩的唾液,没言声走到昏昏沉沉靠着大石头的陈飞熊,俯身坐在旁边,轻轻摇了摇头。

    “日他祖宗八辈!”陈飞熊一睁眼就骂,“整日价牛皮吹得呱呱的,事临头尿床尿得唰唰的!瓜尔佳胜保——算你妈的什么‘名将’!”说着一翻身别转了脸。

    “陈大哥,是我。”马先槐知道他这是谵语,轻轻说道,又从怀里取出一块面饼,“我是先槐……不拘怎的,现在我们还活着。你先吃点东西……”

    陈飞熊这才清醒过来,回头看了看马先槐,突然嘶声嚎道:“先槐!我兄弟跟了瓜尔佳胜保,真是倒了血霉!”

    吴毓兰看着这对难兄难弟,心中陡然起了杀机:兵败白石沟机宜失当,朝廷总要追究这笔账的。自己是主将,责任推诿给谁这两个曾国藩旧部,本来就和自己不睦,焉知不会异口同声攀咬自己

    他思量了一下,四周看看,到处都是正在寻找队伍的散兵游勇,自己身边的亲兵也都没处回避,此时断然无法下手,且自己见死不救已有不少人亲见,再恩将仇报,此刻最易激起兵变……

    吴毓兰收敛了杀心,见清点人数的军校回来,便问:“下头怎么样”

    “回军门话。”那军校禀道,“共是两千九百三十八名,已经恢复了建制。只是没粮,有的饿晕了过去。伤号也没药。”

    “叫各营到这里来领干粮,”吴毓兰冷冷说道,“告诉各营主官,这四千斤干粮要维持四天。派几股人马回原路,拖些砸死的马,还有散落的粮食,统统弄回来。告诉大家,救兵三天一定到达,顶过这一阵,飘高几个山贼插翅难逃!”

    话音刚落,便听周匝各山各峰号角声起,随着画角彼此相应,隐隐起了擂鼓呐喊声,若起若伏若隐若现,似乎很远,又似乎就在附近。弄不清是多少人。

    这幽幽的呼应声缕缕不绝,更给这晦色渐浓的恶虎险滩平添了几分阴森恐怖气氛。

    马先槐过来说道:“吴军门,此地不是久留之处。敌人既把我们放进来,肯定是绝路。派出去送信的也难保中途不出事。我们缺粮,更不能死守。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派人探路,我们带的图志是乾隆年间不知哪个活宝绘的,一点屁用也没有!”

    “出路当然在南边。”吴毓兰绷着脸,突然一笑,“山贼弄这玄虚,是疑兵之计,他的兵都用到北边堵截我们了,现在是要调到南边再堵。我说困守待援,是眼下兵无斗志,要稳一稳军心。待天黎明时,我们向南突围,到郝家坡集结待援。一来攻驮驮峰容易,二来断了聊城匪众归路。如今都累得这样,探路的出不去呀!”

    被围待援,或者突围,这是最寻常的军事措置,吴毓兰既无胆又无识,刚愎自用到这份上,深沉内敛的马先槐终于忍不住了。转脸对四周的弁佐们大声道:

    “你们是冀省大营的兵,我是淮南的老兵,先跟曾国藩大人,又跟李鸿章大人,再跟胜都统,最后跟了这个‘无’将军。我的话他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只求你们记住,别忘了!”说罢抱拳团团一揖,泪落如雨。

    吴毓兰冷眼一看,四周军士个个脸色铁青,知道犯了众怒,此刻再申斥这个冲杀了一天的将军,大有被乱刀砍死的份,怔了半晌,换了笑脸,说道:

    “老马,如今风雨同舟,怎么和我弄这个听你的——叫中营选出身强力壮精明能干的军士在前探路。每队三十人,一路向北一路向南!”又吩咐道,“天要黑了,要防夜袭,各处不许点火!”

    “唉!”马先槐一下子蹲下身,坐在了陈飞熊身边,再也不吱一声。

    宋景诗以一千二百兵力大败清兵五千人马,敌军伤损将半,粮食马匹辎重几乎全部损失,山寨义军却无一伤亡。

    此刻,他的指挥位置几乎就在吴毓兰头顶上数十丈高的花香峰,山蚱蜢等几十个护法侍者守在他的大帐旁边,山顶风烈,将四十九面太极图五色旗吹得猎猎作响。

    他酌酒独坐,时而瞥一眼下面的恶虎滩。

    他白髯青袍羽扇纶巾,前面案头上焚着一炉藏香,一副仙风道骨的气派。

    但他此时却不是在想军事,军事已经胜券在手:恶虎滩水浅,是因为三条河上流都堵了,只为迷惑清兵才各留了一股,明日凌晨水量聚够,三处同时决口,困在滩上的清兵一个也难逃活命。

    南边埋伏着的兵在驮驮峰上备足了礌石,根本无法通过。

    北边的兵还是原班人马,堵截几个吓破了胆的逃兵绰绰有余。

    他是在想山蚱蜢报来霍山教徒的情形,切口对不上,又精于白莲教教义,既说来援,又不见联络。

    似友,却对专门迎候的山蚱蜢一干人不客气;

    是敌,为什么六天来没有动静

    山东巡抚又从哪里能调来这拨土头土脑的兵

    然而为打好这一仗,自己用完了所有的人,自己居中指挥,又不可须臾离开,他想得头都胀大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下头义军都把他看成是能掐会算、撒豆成兵的神仙,又不能露出半点焦虑,因此虽然面上看去飘逸潇洒,心里却是格外的不安。

    天已经黑定了,宋景诗军中也下令禁止灯火。

    驮驮峰巨大的阴影变得越来越模糊,星光下只见满山杂树不安地摇曳着,似乎无数鬼魅在暗中欢呼舞蹈,松涛时紧时慢地呼啸着。

    又似千军万马在遥远处奔腾厮杀,给人一种神秘的恐怖联想。

    他实在坐不住了,便踱出帐外。一个侍者立刻迎上来道:“总峰仙长,有法旨”

    “没有。”宋景诗沉稳地答道,“哦,叫人盯着马坊那边,有动静用灯火报过来。红灯是凶,黄灯是吉!”

    “遵法旨!”

    宋景诗的目光望着南边,南边是他的“义女”汐汐,带着一千义民佯攻聊城,专等这边取胜后回兵夺城。

    此刻不知如何

    宋景诗今年五十二岁,他原是山东堂邑小刘贯庄人,家住在沙镇。

    咸丰十年他参加鲁西抗粮斗争。

    宋景诗自幼家贫,爱习拳棒,练就一身功夫。稍长便闯荡江湖,打拳卖艺,并在多处任武术教练,其徒弟不下数千人。

    他外表温文尔雅,但生性刚强,遇事爱打抱不平,在当地百姓中享有威望。

    1860年,鲁西各县闹灾荒,农民被迫进行抗粮斗争。他带领当地万余农民,扛着铁锨锄头冲进县衙,迫使县官答应免粮。

    咸丰十一年,捻军进入山东,宋景诗参加白莲教起义,在聊城沙镇刘家河一带集结义军万余人,以黑旗做标志,号称“黑旗军”。

    而早在咸丰七年时,山东大旱,秋粮断收,次年春天青黄不接时,灾民大量流入外省。

    这正是济世救人布道结缘的好时机。

    宋景诗便从聊城赶往邯郸。

    过老河口时正是二月天,却下起雨夹雪来,一街两行房檐底下到处都是冻得缩成一团的饥民,一个个饿得黄皮寡瘦。

    天气冷极了,料峭的春风裹着似霾似雾的细雨霰雪,时紧时慢地在街衢上荡漾。

    宋景诗浑身都湿透了,便进南街一家小酒肆里要了一碗热黄酒,就着五香豆慢慢地喝着。

    酒肆对门一家裱匠铺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姑娘提着一桶糨糊出来,似乎要送到哪里去。她看了看蜷缩在门口的一个老太婆,犹豫了一下,低身问道:

    “大娘,你脸色这么不好,敢怕是病了,再不然就是饿的,有碗没有这……这还是热的,给你暖暖身子吧……”

    转眼间一只破碗放在阶上,便不再言语,默不言声倒了一碗递给那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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