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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少年戏老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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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雾缭绕,一只手搭在了谢道台的肩头上。谢道台转过头来,却见是一个十岁的少年,问他:“你有甚么事吗?”定眼看时,那少年上身披着一件簇新白纱衫,罩上天青纱马褂,脚蹬青缎凉里靴,手里摇这湘妃竹扇;另一只手提着釉色八楞瓶。

    “你这是……”谢道台上下打量这人,只见一根白彪皮制的输导细管从他右侧衣下引了出来,直连着瓶眼之中。这倒新奇了,滑稽、十分滑稽,这到底又唱的哪出戏?便要伸手触摸那彪皮制管,感觉它的皮质纹理。可那少年一把挡住,说道:“干么乱摸?摸坏了可别说我沾包赖啊。”

    谢道台反而赞道:“好别致的烟枪啊!”自己手中的吕宋烟亮了出来,还特特地地将烟嘴露了出来,故意把商标给那少年看。那少年劈手夺下,将烟头仍进了瓶里,但听嗤嗤之音,那燃着的烟头被瓶里的水给灌灭了。

    “你……你知道是什么牌子的吗!快还我烟!”

    那少年劈口骂道:“cao你爹,我在后桌跟我未婚媳妇玩牌,你在那咕噜咕噜吸大烟,熏到我媳妇无关紧要、他妈呛得我险些没犯病来。拜托,你去阳台过瘾好不好?”

    谢道台却说:“我这可是进口牌烟,阳台那伙子俱是烟枪,怎能同等行列?”

    少年道:“外国佬的下体、和你的下体,不俱是下体,怎不能够比?难道有长短、软硬之分么?”

    “你你……大胆!”那半根烟自己本想裹上几口,余下留上任途中夜里寂寞消遣之用,可被这少年损毁,气早就不打一处出了,现今又来调侃朝廷命官,他不是自找罪受么?嘴里喊着:“来啊来,这是谁家野毛孩儿?”

    那少年撸起袖子,一手提瓶、一手去掀他帽子;谢道台外表光鲜,一根油光铮亮的小鼠尾辫悬露在外,十分皮俏,可被那少年揭开帽子,头皮光秃秃的没几根头发,而那条辫子居然连着帽子被少年顺阳台扔到了楼下。

    完颜崇厚眼前闪过了一道黑光,被吓得烟杆抖动,直往屋内探看,只听杯碟砸碎、桌椅玎珰,原来谢道台正被一个矮不溜丢的少年骑在背上打得屁滚尿流,还引来不少中外客人围观嘲笑,甚是热闹。

    崇厚第一念象便要去救他一手,可驻足凝思,毕竟面子上不好看,今日之事,出去了人家还不传言通商大臣怎么和候补道在一起鬼混?忒掉身价。将来把不准传到皇上耳里,小事变大,成了罗乱。当下收了烟枪,拔腿便溜。拐下螺旋楼梯,还特意回头望楼上瞅瞅,无奈那里打得正激,惨叫不止;心里陡然又紧,加快脚步,跨出门槛,冲出牌楼,吩咐轿班跟头,往就近戏园子行驶,愈快愈好。

    那谢道台眼鼻趋青,止是哭喊。少年怒问他:“求不求饶,服不服!”他硬是说:“不服不服、皇上赏差给我,刀山火海,我都不打一愣。你这两儿下,算得什么!”

    他不愣,少年倒是一愣,反说道:“想不到你这厮骨气硬得狠。好,我叫你硬、你硬啊!”将手里的瓶子掖进在裤筋夹缝中,腾出两只手,一手掐住他后脖颈,另只顺手抓下一支菜盘子、蓄力砸去,谢道台的头颅险没开花,疼得扑下了身子,直叫“呜呼哀哉……杀千刀的……”

    太平年代,那少年险些伤了人的性命,何不知哪来的底气哈哈大笑起来,“你他ma承认你是乌龟儿子王八蛋,我就放你归去。”

    “我……我是乌龟儿子王八蛋,你就是乌龟孙子忘八端!”谢道台浑身哪都是短处,只有一个益处,那就是临死不服软。穷怕了嘛,为了过官瘾,学狗吠啃骨头讨好上司欢喜、喝茶卤子吃腐饭节俭,什么苦罪没境遇过?何况是吃了洋大餐、饱了腹之后再做一回孙子?已是大大地享受。你不就是专治穷人吗,哎、就是不服!

    那少年实实拿他没辙儿,朝细崽喊道:“拿冰块来!”这洋楼地底下有好大块冰窖,是按什刹海仿建的,规格巨大。夏季可供全京人享用冰食,可见面积一斑。

    没多时,冰块端来,围在四周的客人们各自品酒观瞻,都欲看他拿什么法子来让这老头屈服。

    那少年尚骑在谢道台的背上,一手抄起盘子里的冰、另外扒开他的嘴,将冰块子尽数塞了进去;先时谢道台拿力气撑着硬是不肯张大嘴,后来那少年狠狠地扇了他一个清响震惊的嘴巴子,那脸颊像吃了麻油一般,再也不听自己使唤了。少年借着机会,复将冰块一齐堵进了他的嘴里,又从衣上扯下一根布条,绕着后脑勺将谢道台的嘴巴紧紧绑死。

    可怜谢道台苦难半辈子,年迈体老骤快,拗他不动,只能躺在地上细细“品味”嘴里含冰的滋味。不多时,谢道台嘴里衔着冰,牙龈都已溃疡,又发泄不出,真叫一个含冰茹檗,齿寒唇裂!

    众人都不知这个少年以何心肠会使出如此不堪受用的“罪刑”,太平世界,中国官员不知会不会管理这不当的行为。总之,这个少年不会觉得哪里不当,更多会觉得这是本领、是报复人的本领。

    “怎么样啊,我雪姐姐的这个招术,令你很享受吧?”那少年提着瓶,走向角落里的一个座位,那座位上坐了一名红衣中国女子,少年小心翼翼地故作绅士,将那女子请了过来检视,又说:“雪姐姐,你这招真格管用,比什么虿盆炮烙的酷刑要绅士得多啊。”

    那女子吊了吊嘴角,冷冷地笑道:“对付这种一心只想当官的大老爷,光是这般怎么能够呢,自然要让他入虿盆炮烙,不然,他做官的心永不会死的。”

    谢道台听到,吓得闷声不止,哭了起来。心想,我欲当官,得罪谁了?何况家有爱女,清贫不得;家有妻母,不得停歇。我欲当官,何有过之?想到苦楚之地,哭声越烈,恨不该生啊。

    “雪姐姐若想教他虿盆炮烙,万不要在此污染了我这大使馆洋楼。可将他拿到左家庄化人厂随便糟蹋。”

    那少年,名叫金小楼,正是这家洋楼的老板。

    之所以底气这么足,自然是有特权——肃顺的二爷嘛。

    不知道的敢上几句口,打个马虎眼;知道的、除了那些偏党政要,谁敢顶撞?

    那段时期,声名鹊起,可给他牛的,北边奉天、南边山西,京里京外,谁不知道他的名声?尤其是那套八卦连环掌,隔着石头都能够打人,在武林,可没几个不服软的。当然,这是风闻,知道的,是董海川;不知道的,就以为金二爷是九华山名师董海川的入室大弟子。

    相反,起初这金二爷称谓含贬义,因为二爷嘛,就是长随。现在不一样啦,二爷、二爷叫得,以讹传讹,就像是肃顺的干儿子。因为肃顺姓爱新觉罗,他哥就是郑亲王,那金小楼也沾了王室的无限殊荣。所以“金二爷”这敬称,如今在江湖可算是十分稳固。

    雪姐姐(韩江雪),前卷略有提带,系太平天国林凤祥义女,前盛京将军韩涛的妹妹。

    弃美人智入军机府之时,被肃顺圈在府里鼎衣玉食、楚馆秦楼地富养了一段时日,心志消磨,早将甚么反清建国忘得一干二净,如被洗脑一般。而后又对金二爷那是百般的好,对外却是心计连篇。

    韩江雪本意是想教训教训这个在公共场所过瘾的谢道台,教他增添些见识,谁知金小楼飞身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打了起来。心里埋怨金小楼惹是生非,面上却不饶谢道台,所以招呼细崽让这人算还了酒菜钱,一并收拾滚蛋。

    谢道台四处搜寻崇厚,心里念叨着:“天哪,我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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