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中毒
大家从南台日照寺下了山,终于见了天日。
金色的日光洒将下来,照耀着众人的面容灿烂生辉,而赵双双在经历这一番一番颠簸下来,却憔悴尽现。
她的面容依旧含笑,笑得笃定与从容,与此前相比,反倒蜕变得更似柔柔伊人。
众人将赵半仙的尸体埋好后,纷纷上前礼拜。
勒敏派系不同,只在坟前洒了一杯清酒。
金小楼因办完了差使,又结识了英国驻清大使馆的伊丽莎白,所以异常欣喜,跳出来说道:“我宣布:双双成为金庄第一夫人!”眨了眨眼,意犹未尽,又道:“伊丽莎白是第二夫人!”
众人惊愕。乌兰泰忍住不问道:“你到底娶哪个?”
金小楼道:“连带韩江雪我都要!但无论如何,双双就是第一夫人,谁也取代不得!雪姐姐也不可取替!”
乌兰泰道:“那你也要问问双双的意思。”
金小楼笑他不理解自己和双双的深厚情感,无须过问,答案分明。却为了教众人心悦诚服,启口索问道:“双双应承可否?”
“否。”
“你你……”
双双又犯了踌躇,适才的那份执着烟消云散,说道:“我不想跟你回老家,我……我要上京!”
伊丽莎白随声附和道:“我也进京!我才不喜欢你的家乡——长毛子占领的鬼地方,真是玷污了,令我窒息!”
金小楼一下硬了头皮,心里不知有多么苦涩,道:“不回老家也成,长毛子的臭去处我也不愿回去,要么咱们就去奉天、上熊岳,啸聚山林,打猎勾当。”
双双无话。伊丽莎白道:“不去不去!那里被俄国看重了,全部是烧煤挖矿,机械轮转,我爸说那里不久就要打仗,旅顺登岸,熊岳拼杀,炮火声连续不止,那里的国民都要受到严重的灾难。”
金小楼三分火气,厉声问道:“你爸爸是欧洲的预言家吗?”
“不是!”
金小楼五分火气:“你爸爸当真可爱,熊岳当属满洲地界,怎么会让洋毛子在那里打仗?”
伊丽莎白道:“那是政治!不是我该想的。我只知道如何追求刺激愉快的生活、交你这样的好朋友会带给我无限的快乐,但这些须要建立在良好的环境下。然而在你们中国‘槐荫巷里听蝉鸣’的这句诗的意思里,或许没有比北京再好的选择了。”
金小楼看她强拗不驯,倒回升了几分喜爱。只问双双:“人家伊丽莎白的理由够充分,我允她回京啦。然而我的好双双有没有十足的理由呢?”
双双不善言语,不知哪来的勇气,吐口便说:“我要进宫!”
听着双双要进宫,伊丽莎白似有喜悦地问道:“进宫伺候谁啊?不管你的‘金二爷’了吗?”偷见金小楼看自己的脸色早变了,遂不敢再追问下去。
此时的金小楼已有八分火气。
但听勒敏道:“赵小姐可能不知道规矩,首先,你是汉人,紫禁城不收纳汉女子。”
双双道:“勒大人不要骗我,我的意思很明白了,我只想进宫做秀女。”
勒敏道:“赵小姐未入旗籍是不可选宫女子的,这是规矩。”
双双未知这样,忙问:“真的?请勒大人不要欺骗我这个女子。”
“哼,我勒敏从不作谎言,友善的谎言更加未曾有过。对方听了,自是受益;若不听时,我只说一回。”
双双略有不甘地嘀咕着,“怎么会是这样……”
董海川不曾发过一句话,身为肃顺门前一等侍卫、包衣奴才的苦楚自是无人诉达,苦头只有自己吃、自己明白。当下说道:“赵姑娘不要意气用事,皇宫是天下是非最多的地方,并不像百姓们幻想那般体面,凶恶得狠,不小心则会断送了芳华,很不值得,回去和小楼好好过日子吧。”
双双道:“我生来就是伺候各位爷的,我只是想换个能为奴婢做主的主子罢了……”
勒敏一脸鄙弃神色别投头去,抱着剑说:“我是王府长随,瞧够了宫内形形色色的主子们,她们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甚自夸是最崇高的,当大清的子民们食不果腹的时候,也不会饿着她们一分一毫。你知道她们为什么能够如此安然畅快么?”说至此,勒敏冷眼切齿地笑道:“因为她们有四万万的大清子民在时刻供养着小朝廷,一切战争结束后,胜败不论,她们依然会在废墟之中重新建立起她们的家园——乐此不疲。这,就是你要认的主子。值得赵小姐百般望想追寻的主子——呸!今日是怎么了,该死的!我居然在肃顺党人面前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再如何我勒敏也是条铁骨铮铮的男人,武功虽不如人——刚正不阿,亦是会的。”
身边的董海川知晓他口中的肃顺党指得是自己,故拱手解释道:“你我各为其主,道所不同,可心里追求的同是正义,勒敏你是正红旗人,却也不像当今不求进取、只知欺侮汉人的满洲显贵,实令董某佩服之至!”
勒敏哪里肯去理睬他?董海川只觉自己诚意不足,令他不屑,再次弥补道:“今日之言若走了半点风声,董某却不饶人,无论何人,照杀不误。”
金小楼见他们一言一语地反驳,早憋了满肚子气火,实实地是冲着双双,暗骂她本性不改,天生奴婢,不讨人怜情。说道:“去宫里也好,把不准被皇帝老子见了喜欢上,晚上带去寝殿温存,第二日也封个妃来做做——双双、双双,不就是温贵妃么——我当有什么奔头,原来只是个贵妃。天可怜见,皇帝老子若能再活十年,轮到你得宠也不剩几日时光,干么要去守这活寡?皇帝死后,来年你做了太妃,死后再入陵园,那里混乱不堪,参差不齐的坟头儿,当真是成了孤魂野鬼,无处可归了。”
董海川听这话太过含沙射影,忙叫他止住。金小楼见双双有了恻隐之心,哪里肯住嘴?便道:“令我痛惜的是你被快死掉的皇帝老头‘云雨’一番,当真不值!”
那勒敏没等他说完,掴了他一巴掌,骂道:“放肆!你这些话,句句砍你的脑袋!”
金小楼被打的好不是滋味,一个趔趄坐倒在地,反问:“你妈妈的,凭什么砍我的脑袋?”
勒敏拱手朝北,脸色一肃,道:“当今圣上龙体正盛,造福四方,你为何谎造谣言?致使民心动乱。”
金小楼看他真动了气,再也不敢张扬,口里却喃喃自语:“皇帝是个老不死,活了七八十岁当真那么好?顶多再给你两年寿命!”
当今皇帝哪里有那么老?不过还未到三十而已。
替人算定阳寿的金小楼真如遭到了天谴,捧着胸口硬是起不得身了……
鼻息加紧,气喘不止,好悬一口气没上来死在地上。
叫又不敢叫,真真是苦不择妻,苦不择子,苦不择兄,苦不择食。
众人见了,不知他又在耍什么幺蛾子,都笑他演戏相像,劝他起身。
那个双双明知他是作耍,也蹲上去扶,“——金二爷!金二爷你醒醒!”
乌兰泰躬身去探他的鼻息气若游丝,生命垂危!当即变了脸色,“是中毒的症状!大家快抬起来,赶快找间屋子!”
众人抬起金小楼,一路往县里去找客栈安顿,实质大家各个身受重伤,也好就近寻找医馆调养。
如此在山西又耽搁了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