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下榻公馆
当夜双双带着金小楼坐马车到了公馆。
乌兰泰正和这里的主人董海川吃晚饭，一位老仆报说：“有一位姓金的公子要找您。”
“快请！”
少刻，金小楼来到檐下，只见董海川早迎出来。
“哎呀，侄子总算来了北京，快请快请!”
“叨扰叔叔了！”金小楼拜说，“我等领了中堂的差使，明日就启程，今夜在这暂住一宿，让叔叔费心了!”
“嗨，不妨，我们都是给中堂办差，你拿这里就当自家一样!”董海川边请边招呼仆人多备两副餐具。
来到桌前坐定，亲自为小楼斟满一杯，又吩咐新做几道菜肴。
不一时，冷盘清炒便布满了全桌。
待吃了一圈酒后，董海川将身子靠近，亲切地问道:
“你去见过中堂了”
“唔，见过了。”
“中堂给了你什么差使这么急着要走。”
“唉，”金小楼对这个差使不甚满足，但背叛了恭亲王之后必须要找一颗大树倚靠来保证安全，故无奈叹了口气。
“我听说方世杰段子陵他们都委任了官职，中堂没有与你”
金小楼呷了口闷酒，没言语。双双道:“肃中堂让我家相公去五台山寻找指引，并没有委任官职，不过给了一千两的道里费。”
“哈哈哈哈”董海川一阵大笑，又给郁闷的金小楼斟了一杯，“小楼啊，这可是个肥缺，你怎愁眉苦脸的”
小楼瞥了他一眼，问:“哪里肥去跟一群秃驴打交道，敢情是让我出家做和尚!”他手托下巴，无精打采地喝着闷酒，继续吐槽，
“方世杰委了县令，一年就能捞上万两。段子陵去乌兰巴托当佐领，职衔大着呢!而我还是闲散之人一个，居然让我去找那个稀奇古怪的《顺天指引》，叔叔你也知道，那本书何止是我一人在找，就连恭亲王也在暗中查访!恭亲王要是知道我为肃顺卖命找书，非要了我的小命不可!”
“中堂不会就让你孤身一人去五台山吧”
“当然不是了。”金小楼说:“还有那个云南什么道观的赵半仙，这厮整天吊儿郎当的，没一点正行，可指望他不上的，不给我拖后腿就不错了。”
董海川道:“小楼，这书要是集齐了，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他放低了音量，小声说:“我瞧啊，满清不行了，有朝一日，你拿了这钱去欧洲，开工厂!弄个顶大顶大的工厂，当老板，做诸侯!”
此言一出，金小楼手中的筷子啷当吓掉了。
“这个……我可没有想过，也没这么大志向，我就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缺钱花就行。当老板、做诸侯还是算了吧……”
“我就说这个意思，大丈夫志当存高远嘛，”董海川举起杯来再次劝酒，“话说回来，一旦你找到宝书，该怎么办，自己心里要有数，凡事留个心眼，这是叔叔的话，只想你好，万没有害你的意思。”
“知道了叔叔。我就寻思吧，这个李自成到底有多少宝藏，这事都过去二百年了，消息确切可靠么？”
“李自成坐北京时绝对抢夺了不少金银珠宝，兴许秦始皇的传国玉玺就在他的手里呢。你不要疑惑，寻到宝书，交了差使，这事就算成了。你莫要担心中堂的能力，提拔你做官只是顺手的事。”
“嗯……”
见他信心不甚坚定，遂再勉励，“我知道你以前是恭亲王的门人，现投奔中堂，等于降了等级，但你不知当今的皇上是有多宠爱咱们肃中堂依我之见，恭亲王是很难再被起复了，他和皇上虽表面上是亲兄弟，但心里已经彻底决裂了，是因为当初传皇位时烙下的嫌隙。”
这席言语算是给了金小楼一颗定心丸，之前还左右摇摆，觉得对不起六爷，但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跟着六爷虽然少不了钱花，但仕途肯定要受阻的。
难道恭亲王能斗得过肃顺
也好，现在等于是打通了前路。
至于升官发财就要靠自己的能力了。
五台山一遭，若真能淘到几本宝书，那可不在肃顺面前更吃得开
当下内心已经燃起欲望。
他大口喝了一碗酒，对双双说，“此去五台山，必要有你在身边，我离不开你。”
“相公，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是喝的有点多，但酒后吐真言嘛，”他牵起双双的手，温言道:“我也想把你留在北京，不想让你天南地北地居无定所，但我现在没有能力置办房产，只好把你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四海为家。”
“相公，你不要这么说，”
“不，我要说!”
金小楼把近来的苦楚情丝借着酒劲来倾诉，“穷日子我是怕了，我就想过上安定舒坦的生活，和你一起……”
双双也是头一次听他说出如此深情的话，不免差异，但还是很感动，“自从相公为我赎身，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走哪，我就跟到哪，日后就算做个妾就很满足了。”
“不!你不会是妾!你是妻!正妻!”
“老爷子，你喝多了吧？要不要扶你回去歇息”乌兰泰早起了鸡皮疙瘩，心想他今天是着了邪么
“今儿我高兴，再饮一百杯!”
“你可别饮了，明儿就启程，莫误了大事。”
“无碍!”
“对了老爷子，韩江雪那个贼女呢？”乌兰泰问。
“哼，唉……”这句话登时浇灭了金小楼的满腔热情，“你不问还好，”
“怎么”
“他被中堂拿下了，”故将今日自己如何进衙门，如何拖延时间，如何与肃顺走后门吃花酒等事说给他们听，乌兰泰听了这些奇遇捂着嘴差点笑出声，不想却被金小楼给教训了，
“你笑什么敢情她被抓了你很开心是不”
“不是啊老爷子……那个韩江雪就傻乎乎地在外面等你”
“可不是……”
“换做是我，等你这么长时间不出来肯定起疑心了，她居然还能稳坐钓鱼台，哈哈哈!”
“笑!笑你妹笑啊!”
金小楼骂道。
乌兰泰忙捂住嘴，却掩不住满脸的嬉笑。
董海川为了化解尴尬，问道:“对了，小楼，家父的坟墓还在张家塝吗上次路过打算拜祭，可是却找不到了，你做了迁移”
金小楼点头道：“之前的确在那，不过前些年有个大官叫曾国藩在那搞了什么湘军营，好土地全被朝廷征收了，李莲英说湖北武昌是个富庶的地方，祖坟安插在那或许能够光照一下后世，我就将父亲的遗骨挖出来准备埋在城里，我后来才知道，城里不让安坟，我只好将遗骨拿武昌外边埋了。之后……之后太平军打到武昌，那块地好像被大炮给炸平了……”
“你不……”
董海川的这个“孝”字终究没能吐口。
他对金小楼的行为感到上火。
金小楼瞧他哑口无言样子十分好笑，又跟他说这些年自己如何团练，怎样和太平军交锋无数，捉拿英王陈玉成安王洪仁发，如何复金庄，如何将家产营造丰润。
如何如何吹嘘，吹嘘如何如何，统通夸大编造。
但听董海川道：“你可自立，是金公之幸。你家香火后世，唯独指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