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苏醒的韩姐姐
金小楼和双双出了关帝庙,却见城中布满了官兵,挨门挨户地搜查着什么,汗王宫外还有几个帐房先生算盘拨得价响,纷纷向奏报处的官员清点数目。
时至已过申牌,天渐暗了,双双忙拽了个跑腿小厮问:“请问您有没有见到胜都统?”
小厮道:“克帅吗?”
克斋是胜保的字,双双不明白,故摇了摇头,解释道:“他叫胜保。”
小厮道:“我说的不就是胜保吗?捡直走协领衙门那,肃中堂正在和他交涉。”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招呼走了。双双道:“谢您了。”
“人都走了你还谢什么?”金小楼道:“听说肃中堂和神将军是死对头,我又和他俩交好,现在过去凑趣不大好。双双,要么你先去打个花胡哨,待会咱们在山下的酒店会合。”
金小楼一心挂记着韩江雪,哪里还有心思去问候胜保?故撇了双双径出城去了。
待回了店内,伙计将他领进了那间天字号,伸手便要赏钱,金小楼身上一文没有,哪里能摆得那般阔绰?只说:“我又没退房,朝我要哪门子的钱?”
那伙计尴尬地笑道:“上回您给的早抵了房钱,还有饭钱没付呢。”
金小楼道:“待会我家主子从老城出来自然就给你了,你作哪门子急?”
那伙计见他衣衫褴褛,主子并不见得是多么高贵的人,也没多说,将脸一转,冷笑地走了。
金小楼踱到了床前,见韩江雪尚安然躺在那,吁了口气道:“这两天可算是有惊无险哪。”
此时肚子正饿,见床前摆了许多食物,则跷腿在床上一坐,狼吞虎咽地吃了。
过不一会,却要起身去端水来喝,只觉得喉咙一紧,原是被人从背后给抠住了。
“不许动!你想活命么!”
金小楼被枣糕噎得说不上来话,再加上被人捏住了食道,连气都喘不匀了,心想:“糟了,一定是韩姐姐找我来寻仇了。哎呀,肃中堂给我迷香散的时候我倒忘了问问他这药劲儿能够维持多久,这下居然着了韩姐姐的道,却是不该、不该啊。”
“你在食物中给我下的什么毒?”韩江雪硬声硬气地问。
金小楼哪里能够说出半句话来,双手颤颤地指着自己的嘴,连给她示意。
韩江雪会意,单腿直踢,正中他的后脊。
金小楼疼得急呕,嗓子内的吃食连血丝一齐吐了出来,顿时觉得浑身虚无乏力,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直卧在地上苦叫绵绵,嘴里吆喝着:“韩姐姐求超生、求超生啊韩姐姐……”
“我不信你!”韩江雪在四周找不到更好的利器去杀他,只空拳上去欲料理了他。
金小楼见自己危在旦夕,忙说:“你不是也想找李自成的宝藏么,我知道,你别杀我。”
韩江雪道:“你胡说!我哪里在找宝藏!”
金小楼道:“如何不是?李自成的宝藏又叫顺天指引,本来我身上也有一本,是在熊岳赵云那里得来的,但被肃顺给借走了,这东西对我来说没用处,我也没精力去集齐剩下的几部,索性就给了他。”
韩江雪奇道:“这部书一共有几本?”
金小楼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里面的内容我也读了,概是对奇珍异宝的鉴别,还有插图,实实看不出哪有奇妙的地方,兴许找到余下的合在一起,就能参透其中道理。”自己哪里会看一眼呢,只是听肃顺说的。
韩江雪早已得知光朝近臣赵云患疾而去,临终之地居然在一座枯井之中,想必里面定然藏有不为人知的奥秘,但听金小楼说起《顺天指引》是从他手中得来,定然不会有假。稍将气沉了些,问道:“肃顺和你要书?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金小楼也不知道自己和肃顺到底什么关系,但毕竟是他拿走了自己的书,没有归还,只说:“他说他能为赵惟勤翻案,我就叫双双给了他。”
韩江雪道:“哼,肃顺是个大奸大恶的人,他有那么好心给你们翻案?说,你是在哪和肃顺勾结上的?”
金小楼没敢说起阿拉城的事情,只说托了胜保的关系与肃顺有一面之缘,近日肃顺为查部案私访奉天,故再次见了面。
韩江雪听了他左一出、右一出指天画地地讲诉,半信半疑地记在了心里,说道:“那两本佛经是怎么回事?”
金小楼继续胡编乱造:“那确实是从赵惟勤墓上得来的,或许是往生咒一类的罢……”实质双双身上却有一本,但金小楼哪还敢告诉她?故将那本书隐藏不提,口风甚严,不在话下。
“你!……”韩江雪心里简直冒了三丈火,恨不得就此将他一剑刺了,免得苦恼。但此人尚可利用一番,这才罢了手,说道:“好,好,好。不过你务必要将毒我的那瓶药交出来,我方不打你、不骂你。”
“就该这样、就该这样。”金小楼掏出迷魂散,递给了她,道:“韩姐姐,我只觉得近日腹中肿胀,是不是你给我下的毒……药性发作,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
韩江雪笑道:“你只要老老实实地给我办事,解药我每个月都会给你吃。”说着也不知从哪捏出一粒小黄丸来给他服了,又满了一杯水来,道:“吃这药时会感到浑身炙热,冷汗外渗,你多服些年月自不会感到如此了。”
“韩姐姐对我这般好,我不知是谢还是不谢……呃……”
金小楼“哇”地一下将腹中所积的秽物尽吐了出来,原是刚刚受了她那鞭腿,血气流转不足,欲打一哈气却没有哈出来,又进热水,二者相激,所以才致这般。
韩江雪耐不得恶气熏天,啐道:“糟蹋我的药!”
“不碍事……”金小楼苦苦支撑起了身子,栽栽歪歪地踱到了床边,身子一仰,坠在了上面,嘴里嘟念着:“韩姐姐身上的药若是有限,那我就再挨他妈的一个月。这药名贵,给我吃便如同喂狗,或者把刚刚吐出的捡来再吃……也不至于浪费罢……”
韩江雪道:“没有像你说的这样。这药虽稀奇,但取材还是普通,我再喂你吃一颗就是。如果你还想吐,那赶快,少了这颗,那是再没有过的!”
金小楼兴道:“是是,如这颗再吐出来,那我就是大大的该死,死不足惜!”
当下金小楼引水吃药,又进了些吃的,当夜在房内分开睡了,二人亦无话。
第二日洗漱完毕,韩江雪问道:“我身上的鸟铳怎么不见了?”
金小楼装傻充愣道:“该不会是被人偷了吧?”
“要偷也是你偷的,快将它还给我,那家伙在手里万一走了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吧。我的命已经被你控制了,也不怕你一枪杀了我。”故将枪给了。
韩江雪拿在手里,翻了一翻,说道:“没火药了,送给你做玩具罢。”
“姐姐不怕我用它威胁你?”
“那又怎样?不过你的毒也别想好了,要么咱们俩同归于尽?”
金小楼道:“好啊,能和你一起死,有趣得紧哪!”
“你倒是把‘死’这个字眼看的很轻嘛。”韩江雪道:“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早,事情做好了或许还会留你的命,只是少不了剁了手脚,让你以后不能做坏事。”
金小楼嬉笑道:“只要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剁什么我都愿意。只是这双眼务须得给我留住,不然我如何能看得见姐姐的花容美貌?”
“少贫嘴!——我打算带你去京城,你找到肃顺把书拿来,不得有误。”
金小楼一个惊异,说道:“这离京城很远的,况且咱们身上又没钱。不如咱俩就留在这打猎好了,比找宝藏逍遥自在得多。”
韩江雪道:“你不是想陪在我身边么?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若是你能稳当的将书拿回来,我可以让天主保你,将功补过,天主再受你法号,你也可以入咱们派会。几年之后你若战功显赫,封官加爵也不是问题。或许我也会高看你一眼,叫你一声‘金大人’。”
“你们不是反朝廷吗?这事我看划不来。”金小楼大摇脑袋,续道:“我在馆子听过那么多的书、看过那么多的台戏,历代凡是农民起义的都没有成功,最后不是被招安就是被屠戮,那种惊涛骇浪、惊天动地的大事,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干得了么。”
韩江雪道:“那你难道没听说过前明太祖朱元璋吗?还有清太祖努尔哈赤区区一个卖山货的部落首领,哪一个不是白手起家趁着满清国运衰竭之际,我等高举义旗,替天行道,膺景命、顺人心,哪有失败之理?这些,你可知么?”
“这个我真不知……”金小楼心想:“看来韩江雪对我没什么恶意,我且和她进京有什么不好?”只说道:“我没钱,你出钱咱们就去。”
“我修书一封,自然有人来送钱,你不必担心。”
金小楼一听便毛骨悚然,实担心她去寻韩涛,忙说:“钱乃身外之物,没钱可使磨推鬼,我们现在就启程罢!”
二人下了楼,那伙计见金小楼要离开,便跑上去索要房钱。
金小楼赖账不给,倒是韩江雪爽快。
“算了,这些银子我来付。”韩江雪摸了摸怀里,却没能拿出,心想定是被金小楼偷走了,遂问:“你看到我的钱袋了没有?”
“没有啊。”
“真没有”
“不信你翻!”
韩江雪不与他计较,只向伙计说道:“定然是我丢在了别的地方,你再等几天,我修书一封,自然会有人给你送钱。我们走。”
“那不成,”伙计挺着腰板,“房钱和饭钱共五两,点讫了才能走人,不然就报官,你跟官老爷说去。”
韩江雪道:“顶多二两,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伙计道:“你问这小子答应我什么来着。”
金小楼嘟囔着:“我只是答应给他赏钱,但没想到这么多……”
“没钱充阔气!”韩江雪转脸对伙计道:“那你找他要罢,这不该我的事。”
金小楼也忙对伙计说:“你尽管报官好了,我就是没钱!”
韩江雪聪明智极,说道:“也无需告到衙门,我放火烧了这店岂不更妙?”
伙计懒得与他二人掰扯,便叫出了一群相帮的将他二人围死了,恐吓着:“这是满州人的地界,两个外来佬也敢横行?兴京县衙大老爷可是我店东家的亲舅哥儿,抚顺城的各府府院也均有交情,在奉天之中也是吃得开的。别看这店门面小,一旦要是出了吃白饭或是空叫局儿的,不打个半死休想出这个门!如何如何?你俩估摸着办罢,啊?”
韩江雪低声对金小楼道:“都是你惹的祸,还不快把偷我的钱袋给他?”
金小楼道:“那玩意我见都没见过,或许是掉在了别处,不如你我在这店里给他们刷盘子洗碟,五两银子一年就有了,那个时候咱们再上京也好。”
韩江雪道:“你以为我会怕他们?只不过再不想惹是非,如若真打了起来,我是护不得你的。”
“慢着动手!这钱我来出!”
原来是胜保携了乌兰泰和双双入了店门。
金小楼见是救星来也,昂起首来,对那伙计炫耀着:“这就是我家主子,蓝旗都统,名副其实的大将军!你小子,等着瞧吧,叫你狗眼看人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