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洗劫
胜保等人哪敢逗留？
当下不容多虑，携手下百人与金小楼下面几十号混混们同奔河南府。
行了十来日，终于到了两省交界。
胜保胡言了几语打发李鸿章走了，李鸿章非但没有谢他救命之恩，反向金小楼道：
“今日之恩，日后定当回报。”
金小楼也打着官样，笑说：“哪里，哪里，日后还望老兄提携！”
军队过了黄土岗便来了陈家湾，这里是二百来户的村落，正值炊烟缭绕。
胜保突然勒马下令：“开洗！”
后头的清兵刀戟纷乱，连成分队渗入村庄。
过不多时只听四周哭喊嚎叫，打砸声、撬门声、叫骂声络绎不绝，鸡鸭鹅狗漫天飞舞……
金小楼骑着一匹圈腿骡子，对清军残忍的举动很是不解：
“他们都是良民，神将军你这般大开杀戒也……”
胜保道：“甚么良民？近些年尽给贼人缴税。若不是后头跟得紧，我非他妈的血洗一座富镇来不可！——余下的人随我进村！”振臂高呼，全军挺了进去。
后头的乌兰泰一直在垫后，一路上也没有发现太平军的尾随，却还是小心翼翼的，自打出了湖北，方才敢松懈一阵，遂策马跟了上来。
金小楼问：“咱们的人呢？”
“全进村抢钱了。”
“唔！谁给的胆子？”
乌兰泰道：“英叔带的人，咱们进村不？”
“干嘛不进？在这等着被太平军抓么？”
一番下来，众军士得了不少好处，按照副将的指令，此地的妇女可“顺途”充妓。
众军眼睛一红，放开手脚，三下五除二，六十七名少女、挑杀一十九位儿童，男丁十九条，一时间陈家湾成了人间地狱。
金小楼等见了这光景不禁骇然，没想到军纪如山的清廷将领居然能干出这等事来，干笑道：“神将军，咱们不如趁乱逃吧？”
胜保道：“咱们是该走了，不过那两个贼人如何处置？”
金小楼道：“这还不容易？带到京城去邀功！”
“不成，河南地界兵力脆弱，一旦惹毛了拜上帝会的人发兵州府，那我便犯了大罪。依我看，还是放了。”
“也好。”
金小楼爽快地应了，又道：“最好切了他俩的蛋蛋，不然日后再寻朝廷麻烦。”
“不错！”二人相互会心一笑。
尾随在后面的林凤祥过了晌午才临近陈家湾，见村口没有一丝动静，心中起疑，正要去打探，恍惚间两匹快马从村口画楼穿出，马尾正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众人忙闪了一条路来，瞥眼间正见马上驮着陈玉成，另一只竟是洪仁发！
“是安王和英王！快追！”
林凤祥急令之下，兵士忙分两路去追救，余下的守在村口。
原来那马尾早栓了炮竹，炮竹一燃，那马惊吓得不知该往哪跑才好，东西南北，四处乱穿，跟在后头的太平军们上不敢上，开枪过去又怕伤了两个王爷，真个叫苦连天。
只见从村里尘土飞扬，顿时杀出百余骑来，气势大振。
胜保当头，手舞龙雀刀如排山倒海之势。
太平军这一撮小军队正慌乱着，只被胜保斩开了条血路。
接着乌兰泰引来众骑也跟着挑剑劈刀而来，金小楼李莲英个头矮小混在其中，随着大流突围了出去。
不日军队开进了河南，胜保叫先头将士提亲笔印信快马到就近的府衙求兵来迎，只隔了一天，信阳知府范梁携罗山、光山知县伴门下九位幕僚以及一百八十人的民状皂班连夜赶来相会。
范梁将下面的两个县令一一介绍给胜保。
罗山县的叫金朝栋，光山县的叫廖庆谟。
先前的狗眼鼠脸、后面的鼠眼狗脸，均穿着五蟒八爪朝服，绣紫鸳鸯补子，而范梁则是青金石顶子，阳光照射下格外风生耀眼。
他对胜保堆笑道：“大都统光临敝处真是令我等柴门有庆。下官等人略备薄酒，望仰都统威颜，同时也瞻赏瞻赏龙雀刀的威锋。还请大人坐轿前行信阳府，以免马上颠簸之苦。”
“行啊你，范大人，你还有时辰召集同僚饮酒作乐这都什么时候了太平军险些过了界儿！”
范梁没想到他一上来就对自己劈头盖脸地教训，顿时呆了，“这……您放心，河南铁桶一般，抚宪已布防就绪，只等太平军过境，必能全歼。”
“你带的都是什么虾兵蟹将？待会作战起来可别丢了你们巡抚大人瑛启的脸！”
三个官一听要打仗，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范梁是当中的主心骨，自然要首先相问：“还未接到军报，这么快就打到这了？”
胜保道：“你妈生你时和你通报了么？小心你们几个的脑袋！”
“是，是……”
胜保现今虽无职位，但三品以下的官吏还是对他毕恭毕敬，谁都知道朝廷近年要用兵平捻，如今正调运钱粮，一旦充实那日，胜保定会东山再起，所以众人对他都十分忌惮，不敢得罪，生怕日后他会挟嫌报复。
范梁有意将话题岔开，问道：“这几位是……”见到一旁的金小楼，从他那怡然的神色里可看出并非胜保的手下，“这是哪位大人？”
胜保道：“他无品职。”
金小楼道：“我是金庄主，手底下管好几十人呢！”
范梁一想，他虽无品，却离都统大人距离如此相甚，他说他手底下只有几十人，或许那只是谦虚地一说，实质定有百人之多，嗯……金庄……大概是个钱庄，要么就是古董行……总之是个人物。当下哈腰陪笑着：
“哎呦，原是做大营生的！不知金老板商网通罗哪些省份”
金小楼道：“长江以南，凡是太平军的地儿均有我的买卖，前些日得了个大油头，万两银子都不惜拿，却倒手晚些个被人赚了去，委实真晦气，这事儿神将军也知道。”
胜保也笑道：“委实可惜了。”
金小楼一脸生意腔，口中所说的买卖自然是陈玉成那起儿，范梁金朝栋廖庆谟三人听了万两白银都不爱赚，便又高看了他一眼。
光山县令廖庆谟有意要攀谈权贵，恭敬地问道：“金大老板可有在河南一带过活？”
“却是没有的。”
廖庆谟又问：“可有心思到信阳等地？那可真真物产富饶，降雨丰沛，民风淳朴，实是鱼米之乡啊！”说罢，瞅了瞅范梁，范梁又望了望金朝栋，只听金朝栋狡黠地说：“金老板若肯来此处，刚好借着地利人和，咱们几个可结一张‘商网’，推动推动当地民营发展，也好为朝廷开创先例。恭亲王不是一直想搞什么洋务嘛，咱这地儿不如先办他一办、一干，‘钱’自然不是问题……”
金小楼根本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我先采采风罢。你们快预备着请神将军入府歇息，劝将军多喝几杯暖身。唉，行了这么多天路，你们居然连个食盒也不备，真是又渴又饿！”
三个人一听“食盒”有点愣神，往常接待大至一品的京官都没有这么叫的，俗气些就称呼“冰敬炭敬”，可这是官场，商界当中难道叫“食盒”？还是头一次听见过。
心想这人敢在胜都统面前光明正大地要银子，那二人关系可见一斑，哪有不给之理？
当夜设宴款待之后，一位知府两个知县分别送了胜保、金小楼一个锦绣“食盒”。
胜保身为武官，平时收不到火耗银，也不能克扣了军饷，除了打仗能刮分些，平日里连逢年过节也拿不出一份像样的礼品来。
自己知道这是当地的一些孝敬，二话没说，揣了腰包便说道：“现在仗打得少，整日吃青菜豆腐，毫无口味，你等真有孝心，日后若战乱了，我第一个就保你们这地界。”
三人要的就是这句话，只要自己的管辖之地不被攻破，钱还不有得赚？当下心满意足，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