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相争
赏花宴当日，坐在那琼楼玉宇之上的有三人，一是皇后，二是林皎皎，三是严贞珠。
原本一开始皇后是想着放手，懒得捡起这档子事，但后来珠儿加进来了，她又是初次办这宴会，不免要过来撑撑场子。
林皎皎端正坐着，不时品茶尝糕，无形之中与那一对亲密姑侄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自从严贞珠将这事接手过去之后，她就落了个清闲，因为前期的准备已是差不多打好了底子，太子也派了天临卫的人在现场守着，整个过程下来，倒是没出什么岔子。
林皎皎漫不经心地扫过下面，一边是意气风发的小郎君写诗鉴画，高谈论阔，一边是略带羞怯的小娘子交头接耳，说着小话。
年轻真好……
还未满双十年华的林皎皎如此感叹着，这几日太子就跟被什么精怪附体了似的，闹得她几乎每晚都睡不好觉，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不涂脂抹粉都不能见人。
要不是严贞珠一门心思都扑在这赏花宴上，她还真不好糊弄过去。
几丈之外，身边围着不少鲜艳衣裳的就是许三娘子。因为严小娘子迟迟不下去，倒是没人跟她打擂台了。
严贞珠自然看到了被簇拥着的“老对手”，适才皇后宣布开宴之前，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夸了她一番，言语内外，已是将这宴会的大半功劳安在了她的头上。
看着那许三娘子不甘不愿的眼神，她别提多高兴了，心里比喝了一壶蜜还要甜。
虽说自己在阁楼俯视着众人也别有一番趣味，但严贞珠到底是心痒难耐，还是想下去耍一耍，逞逞威风。
“姑母，我想下去赏赏花，然后摘一朵最大、最漂亮的送给您。”
严贞珠凑到皇后耳旁，悄声说道，带了些不好意思。
皇后一听果然是喜笑颜开，她知道珠儿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但既然能念着自己的好，想着孝敬自己，她怎会不喜？
“那你便去吧。切记别累着。”拍了拍侄女的背，皇后柔声叮嘱道。
“姑母最好了。”
严贞珠跟着又撒娇卖乖一番，直将皇后哄得连叫“宝贝”“心肝”“好珠儿”，笑得合不拢嘴。
等她如同一只羽翼翩翩的花蝴蝶一般飘下去后，这亭子里便只剩下皇后和林皎皎二人。
林皎皎刚才都不觉得尴尬，当下更不会不适。
反正，她都已经习惯皇后对两个侄女天差地别的态度了。
有时候，她都想着，幸亏严大娘子去得早，免得受被亲人漠视磋磨的苦楚。
她这个不是原主的，都要呕血鸣不平，遑论与严贞珠差不了多少岁的严贞静自己。
真是高门里面是非多。
林皎皎这边思绪纷飞，沉默不语，皇后则享受着孙嬷嬷力道舒缓的按摩手艺，没心思找茬，倒是一阵相安无事。
两刻钟之后，上面依旧岁月静好，下面却是闹腾了起来。
林皎皎步子轻移，探头去看，眼睛眯起，看到了纷争的源头。
是许三娘子和严小娘子争起来了。
虽然被守卫及时分开，但两人却都不是很服气，还在那站着对峙着，谁都不肯退一步。
林皎皎默默坐了回去，只要不出什么甩巴掌扯头皮的大事，她也用不上费太多心思。
皇后正闭眼小憩，冷不防耳朵里被灌进了吵吵嚷嚷的声音，顿时不悦地柳眉轻拧，连头都没回，就对林皎皎吩咐道：“你下去看看，处理好。毕竟此次宴会是东宫主办，你这个主人家的干坐着是怎么回事。”
“我看到底下似是有阿妹的身影，怕镇不住对方，不若娘娘亲自走一趟，以免叫阿妹受了委屈。”
林皎皎动都没动一下，淡淡道，就像在阐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一听有严贞珠，皇后的眼睛立时就睁开了，站起身，朝园子里看了会，心里有了数，对着孙嬷嬷道：“让许三娘子和珠儿都上来。”
“姑母……”严贞珠红着一双桃花眼就上来了，开口两个字叫得百转千回，叫皇后直接伸出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许三娘子见此不急不缓地行了个礼，恭敬道：“给皇后和太子妃请安。”
皇后将手搭在严贞珠的肩上，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那弯腰屈膝的女子。
皇后不开口，林皎皎自然也不会发话。
许三娘子倒也硬气，就这么撑着，她知道凭着她祖父的功劳，皇后也不敢太难为她。
果不其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等到了那慵懒地斜靠在贵妃椅上的宫装丽人的“起罢”。
林皎皎眼观鼻，鼻观心，左右和她没关系，就看这三位能演出什么好戏了。
“姑母，这许三娘子居然污蔑我妄加干涉东宫之事，挑拨我和阿姐的关系，其心可诛。”
严贞珠刚下去，就听到那块议论纷纷，刚好撞见那许三娘子温温柔柔地说出了刺人的话，话里话外都暗示她是个没脸没皮、不知廉耻的女子，这谁受得了。
就算她有这个心思，也不能叫人大庭广众之下挑出来。
她也是要名声的。
皇后一怔，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太子妃，见她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连眉目都仿佛凝住，原本的异样感受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还是个扶不起的。
“严小娘子此言差矣，请娘娘明鉴，之前家里头接到太子妃的提点，已是不甚感激。没曾想宴会上却不见太子妃露面，故有些担忧，才与他人谈论了几句，字字皆是出于关心，绝无挑拨之意。”
许三娘子落落大方，口齿分明，比之严小娘子呜呜咽咽的，顿时高下立判。
但皇后的一颗心早就偏到严贞珠身上去了，故不紧不慢地缓缓道：“珠儿协理赏花宴之事，是本宫定下的，因着太子妃身体抱恙，才有此命令，她也是推脱不过才应下了这事。你若是有疑惑和不平，可以亲自来问，勿要在底下随意揣测，搬弄是非，犯口舌之罪。”
皇后知道今天要是不能把这事掰扯清楚或是压下去，这宴便是无好宴了，反而会带累珠儿，故语气便重了些。
许三娘子能屈能伸，笑意盈盈地道：“我知错了，以后必不再犯，多谢娘娘告诫。”
皇后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挥手叫人退下了。
临走时，许三娘子丢给林皎皎一个轻蔑的眼神，仿佛看不起她这副不吭声的样子。
林皎皎莫名其妙，没搭理她。
真是窝囊。
在心里暗叹了一声，许三娘子孤零零地独自下了楼，面上却露出讽刺的笑容。
当谁看不出严家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似的，一个女儿不受宠，便巴巴地送上另一个。
这等家风教养，活该族中子弟没出息，就跟吸血一样攀附着严家大房，自己立不稳。
不过，幸好殿下不是庸碌之人。
一想到太子，许三娘子便面上飞红。
不出意外，她与殿下的事，应是能在今年采选后定下了。
虽然不是正妻，但太子年少时曾在国公府住过一阵子，两人还说过几句话。
这等情谊，可不是那两位严家人能比的。
这边林皎皎无所谓地抿了一口热茶，她的心思没得在风花雪月上，只想着太子什么时候能将回信给她。
以及……
江南之乱会不会如期发生，消息又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传到长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