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圆房
林皎皎穿着月白色里衣，外面随意搭了一件宽大的丝袍子，一动不动，似是被这个消息惊到无以复加。
秦念月懵懵懂懂地问了句：“为什么这么晚了殿下还要传召娘娘？”
“应是有什么要紧事，娘娘一去便知。”李太监双臂环抱，笑得和蔼又慈祥。
“李内官稍候，待我整理仪容，以免失了礼数。”林皎皎向内室望去，就要迈步，却被一杆拂尘拦下。
力道不重，她要是硬拨开也无不可。
“娘娘，事急从权，劳您尽快更衣，不好叫殿下久候。”李太监躬身，客客气气地劝着。原是一桩喜事，他盼着太子妃能配合着些，别扫了殿下的兴。
“本宫知道了。”林皎皎步子迟缓，心里一片翻江倒海。
万万没想到，这事……居然来得如此之突然，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小圆脸，快在箱笼里翻翻，有没有艳丽花哨的裙子，丑得人窝心的也行。”秦念月不知缘由，听娘娘语气惶急，连忙拿了钥匙去开库房的门。
一主一仆将夏季衣物翻了了个底朝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镂金百蝶穿花云纱裙，底子是白的，裙摆边金丝流转，面上彩蝶展翅，穿梭在娇艳的花海里。
就是它了，林皎皎大喜，赶紧换上。
要不是怕太明显，她甚至还想拿口脂在裙面上描画描画，准保太子一见她就摆手赶人。
可惜了，哎！
李太监看着这么一条大红大绿的裙子，眼皮子直抽抽，话堵在嗓子眼不吐不快：“娘娘，小的看这裙子似是旧物，是不是换身簇新的好？”
要的就是这效果，林皎皎才不会换下这宝贝，于是小娘子故作忧虑地答道：“李内官有所不知，太子就喜欢我穿的鲜亮，方能显出正妻气度。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快走吧，莫要再耽搁。”
看太子妃一马当先地迈了出去，李太监无奈苦笑，拂尘一甩，当真是好事多磨。
三年来，林皎皎进正阳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太子主动传召的情况更是极为稀少，印象里似乎一次都没有。
不曾想，她还能有这一天。
夜晚给一切蒙上一层诡异暧昧的轻纱，眼看着雕梁画柱的华美宫殿近在眼前，林皎皎竟生出一股掉头的冲动。
“李内官，夜里风凉，本宫似是头风犯了，不若改日再与殿下商议要事。”林皎皎拉开轿帘，捂着自己的额角，有气无力地说道，仿佛叫病痛折腾地苦不堪言。
“哎呦我的娘娘，前头不远就是正阳宫了，小的叫小徒弟们走快点，步子稳重些，您且忍忍，到了地小的立马去请太医。”李太监一拍手一吆喝，外面的景致移动得更快了
“好……麻烦内官了。”林皎皎悻悻地放下帘子，声音隔着一层薄薄的障，似是低语。
秦念月扶着娘娘下轿，见人大热天的居然出冷汗，急得团团转，就要喊人，被林皎皎拦住。
“别，我歇歇就好。”
太子在室内捧着一本传记，细细研读着，见小娘子白着一张脸进来，心里一动，总觉着这一幕似曾相识。
“身体不适？”太子将册子搁到案上，坐到林皎皎旁边的红木椅上。
“劳殿下过问，妾似是吹了夜里的凉风，再加上身子骨本就羸弱，头痛欲裂。”林皎皎解释完，哀声叫着，当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叫得秦念月恨不得直接把医官院的孙太医绑过来，让他给娘娘看病。
“既是如此，孤倒是知道一味治头风的好药，只不过此药难得，恐怕只能派人去江南一带寻了。”太子捧起小娘子的脸，全然不担心，慢条斯理地接了一句。
林皎皎呼吸一顿，直视着太子幽邃似无底深海的眼眸，不自觉地闭上嘴，再不发一言。
“服侍太子妃去沐浴。”太子见人终于乖觉，心情颇好地下了命令。
外间等候已久的嬷嬷鱼贯而入，簇拥着林皎皎就往浴间去。
温和的水流打在林皎皎的背上，却叫她不堪重负，只想蜷成一团，找个无人的地方躲起来。
四位老嬷嬷就跟玩皮影戏似的，默契非凡，将林皎皎上上下下清洗个干净，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查探个透彻。
有无疤痕，有无痣、有无异味、有无毛发……
她们在谈论这些时并未避着林皎皎，也没压低声音，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林皎皎尝到口中咸湿的血腥味，恍惚了一瞬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将内侧的软肉咬破了。
隐约记得上一世她临死前也是这个情景。
“嬷嬷，我约莫是吃了热性的食物上火了，口中似是生疮。”林皎皎皱起眉头，抓住其中一位老嬷嬷的袖子，为难道。
那嬷嬷叫林皎皎张大嘴巴，捏住她两侧脸颊，挑剔地打量着，皱纹层叠的脸上明显是不满。
“娘娘，切莫再伤害自己，到时候受苦的只有您。”撂下这句话，老嬷嬷手脚麻利地给林皎皎系好粉莲三角褶抹胸，穿上薄如纸片的纯白纱裙，套上嫩青的竹鞋，引着她回到内室。
一路上，林皎皎这心里就跟灌了铁水似的，不换不顾地往下坠，好像有个无底洞接着。
太子在看到小娘子的那一刻，目色敛尽，失神了一阵，甚至都没听清嬷嬷跟他报告情况，只无所谓地颔首，叫下人都离开。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长得这么合自己的心意，仿佛是上苍为他亲手设计的造物，又刻意将这造物送到他身边。
林皎皎被太子盯得直反胃，硬是压下呕意。她根本接受不了他和她即将要做那颠鸾倒凤之事。
要说过去三年里，她最庆幸的就是太子不近女色，活像个和尚道士，免了她受皮肉纠缠之苦。
结果现在这唯一的益处也没了。
“幸好孤没错过你。”太子抓住小娘子柔软纤细的腰肢，单手将她抱起来，不出意外的轻盈。
将人轻轻放到榻上，他俯身，吻在小娘子的眉心处。
下面是一双湿润淋漓的眼眸，明明只要眨一下，晶莹清澈的泪珠就会汩汩落下，却是硬撑着不愿服软。
“莫怕，孤不会伤着你的。”太子难得心软，放缓语调，在小娘子耳边安慰了一句。
林皎皎咬着牙，撑到眼周发红，终是抵抗不住，失了所有倔强。
“殿下，你不会伤害我的爹娘阿妹对不对，你会保护好他们对不对？”林皎皎抓住太子带着薄茧的大掌，拦住它的去路。
“孤答应你，只要你听话。”太子扣住小娘子的五指，肯定地答道。
林皎皎看不到男人的神情，这也意味着他看不到她的。
这样真好……
但还不够。
“殿下，妾想灭了烛灯，太亮了，我害怕。”林皎皎抓住太子散落的衣袍，颤着声请求道。
太子默然，虽觉得这话古怪，但一想到这小娘子身上可能有自己不喜欢的地方，立时释然了。
她果真想得周到。
在连月色都无法透进的昏昏殿内，林皎皎痛到失语，却庆幸不已。
幸好太子不愿亲自己的唇，不然血染上衣衫可不好洗。
林皎皎将全部心神都放在自己的伤口上，好熬过一阵又一阵的鞭挞。
在一方的欢愉中，这一夜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