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子佩是个文化人
这边温小寒与马薪握手言和,那边就有人上门叫道:“谁是温富贵的姐姐?孙韬老先生让我过来找你。”
孙涛,福喜楼为数不多的秀才之一,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因为乡试屡屡不中,就隐在这个小镇上,边教书边备考,好歹能得些束脩养家糊口。
他虽人年老了些,学问据说还挺精妙。因此温小寒将温富贵送到他门下,请他好好教养。
没想到不过仅仅半天,就徒生事端。
温小寒还没反应过来,林子佩就伸手拦到那要扑到她身边的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童子不过十岁左右,一路跑来早已累的不行,边喘便说:“温富贵……他……他把夫子打了!”
此话一入耳,温小寒顿时面色不虞。
温富贵!
她极力压抑内心的怒火,平静道:“这位小哥,我现在就去。请你自己仔细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童子一抹汗水,有些惶恐,不知是怕夫子责备还是怕温富贵他姐也将他揍一顿:“温富贵与一名同窗起了口角,吵着吵着便动起手来。夫子过来阻拦,却被他推倒了,如今不知起没起来呢!”
只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却没说明白前因后果。
温小寒深知多费口舌无益,于是向几位大师傅匆匆告罪,与林子佩一起教训温富贵去了。
到了私塾,三人急忙进去,发现温富贵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周围一众学生围着倒地的孙涛,不知是他伤势过重,学生们不敢随意扶起,还是孙涛要求亲身演示,要求保留犯罪现场。
林子佩看到这场景,嘴角忍不住翘起来,不过他一看愠怒的温小寒和兢兢战战的温富贵,连忙将笑意掩盖住。
“温富贵,你又惹什么祸了!”温小寒冷着一张脸,不知为何没有上手揍他。
仿佛预料自己的屁股在劫难逃,即将开花,温富贵顿时不淡定了,“三姐,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孙涛在学生的帮助下,颤颤巍巍地直起上身,“我大昭国律令,弟子逆师,杖二十!”
他如鹰的眼神扫过众人,“既然温富贵的兄姐已至,那老夫便不客气了!”说罢,从他的得意门生手中夺过戒尺,高高举起,虎虎生风——
落在林子佩的手中。
他笑容和煦,言语和顺:“孙先生,按照大昭律令,富贵确是该罚。”
而戒尺分明像是轻握在他的手里,孙涛却怎么也抽不出,怒道:“如此这样,你为何抓着老夫的戒尺不放?”
“在书馆之处,首先要行受业解惑之事。晚辈早知孙老先生学富五车,斗胆向您请教个问题。”
孙涛冷哼一声:“花言巧语,拖延时间——你问吧!”
林子佩摆摆手,将温富贵招呼过来,后者仍然在温小寒的淫威下不敢动弹。
“师如父,辱师该罚。那么居父母之仇,又如之何?”
孙涛皱眉:“年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语气极硬,宛如一柄铁锤重重砸在众人心口。除了林温二人,其他学生莫不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林子佩不以为意,启唇说道:“夫子曰:‘寝苦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富贵有错,我愿亲手鞭打,以泄师愤。那么——辱人父母者,又该当如何呢?”
这话轻飘飘的,却在众人心中掀起一派惊涛骇浪。
“你是说,温富贵打人是有正当理由的?”一名学生问道,却被身边人扯了一下衣襟,不再言语了。
温小寒一直旁听,脸上波澜不惊,直到林子佩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平静的表情才出现了一道裂痕,似乎有些吃惊。
但她并不是惊异温富贵动手的原因,而是吃惊于林子佩的话语——她好歹也养了温富贵七年,如何不知他欺软怕硬的秉性。温富贵把胆儿撑破也不敢主动找事,除非真把他逼急了。
因此,温小寒在最初的生气过后,并没有下手狂扁温富贵,而是询问他具体起因和经过。
直到林子佩来了那么一出。
“没想到,子佩竟是个文化人?”
系统一直暗中观察,兢兢业业地捕捉半天情况,没想到自己的宿主竟重点错乱,顿时无能狂怒:“我觉得你现在更应该关心他明明失忆了,怎么还能想起来《礼记》里的句子!”
系统狂怒,温小寒:嘤嘤jpg
不过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离奇的躺平地点和时间,高雅不凡的气度谈吐,出口成章的文化底蕴,还有他携带的大量钱财(误),都昭显了林子佩大有来头,恐怕不是池中之物。
不过此刻不是谈论此事的时候。
林子佩向温小寒微微一笑,向她示意可以了。于是温小寒伸手一揪,就把温富贵薅过来,捏着他的脸蛋儿问道:“指指,你和谁打的架。”
躲在角落里的吴瑞头皮一凉,就看到全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吴瑞?”
顺着富贵手指的方向,见到了老熟人,温小寒心中了然,说出来的话更是字字诛心:“几日不见,尊祖母的身体好了吗?”
不错,吴瑞就是齐氏的长孙,又因被送来私塾上学,多少算个读书人,寄托了吴家一家子希望,因此齐氏最中意他不过。
这样看来,他是要为他奶奶出气了。
“你……你这个乡野村姑!挑唆我爷爷,将我奶奶打的下不了床,如今又纵容你弟弟殴打读书人!我看你想用什么花言巧语哄骗过先生!”吴瑞张牙舞爪,怒则怒矣,就是让人莫名觉得底气不足。
“真的吗?我看这位姐姐那么好看,不像这种人呀……”方才那个学生又精神起来,过来捧场,果然又被同伴掐了一下,“姜培新,你可闭嘴吧!”
名唤姜培新的学生撇撇嘴,目光炯炯,满心期待漂亮姐姐的对策。
“辱人父母者,子女可杀。”温小寒面带笑意,可眼睛中却是一片彻骨寒意,“先前尊祖母搬弄是非,说人长短,无故辱我母亲,幸而乡亲们为母亲讨回公道,尊祖母也得了报应;本来事情一了百了,而今你身在书院,诗书礼易不读、圣贤教诲不听,却随你祖母一样,学了些颠倒黑白的腌臜本事!”
“小小年纪,全将礼义廉耻抛之脑后,以损人利己奉为圭臬,如今断脊之犬,还敢在先生面前狺狺狂吠——”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吴瑞被骂得狗血淋头,“啊啊”两声,无言以对。好不容易为自己狡辩几句,孙涛又加入战场,瞬间将其击杀。
“逆徒住嘴!温富贵是否因你侮辱其母其姊,才与你厮打斗殴?!”
“我……”
“我就问你是或不是?!”孙涛怒极,举起戒尺狠狠往他身上敲去。
这次无人为他挡下。孙老先生虽是知天命之年,训诫学生的速度倒没随着年龄增加而衰退,“呼呼”几声,戒尺带风而来。
吴瑞被抽得屁滚尿流,嗷嗷直叫。直到他往门外冲去,落荒而逃,他才止住手,哼哼地喘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