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第23章心脏
阿粤忍住上前点开的冲动,心里又再次升起一股暖流。
很快,云年就提着一个木质的背椅回来了。
阿粤咧着嘴巴,笑得开心,“老大回来了。”
“嗯。”云年接住他的玩笑。
两张椅子并排,云年坐在右边,阿粤坐在左边。打开那个“阿粤”的文件,里面还有三个子文件,一个命名为“未修”,一个命名为“已修”,一个是“视频”,文字后面还标注着日期。
云年很紧张,他看了看阿粤,发现阿粤也很紧张。
“感觉像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阿粤说。
“应该还能见人。”云年说完,点开“已修”。
九张精修过后的图片赫然出现。
阿粤看到另一个崭新的、自己从未接触过的、难以想象的、被云大摄影师创作出来的自己。心跳加速,血液凝固,不知道说什么。
云年点开大图,一张一张地翻给他看。
看完最后一张,他退了出去,问阿粤道:“还有一张抓拍的,我觉得很不错的一张,要看吗?”
阿粤点头,“嗯。”
点开“未修”文件,里面有二十几张,云年划到最下方,找到单独命名的一张,“close”。
是那张在万鸟湖旁边抓拍的、人身被模糊了的、以绿树和碧水为背景的像油画一样的作品。
水波荡漾,有几只白色的飞鸟从波漾上方划过,有一种冲入水面与之亲密接触的模糊的勇敢。而主体是其人在模糊拖影间明亮清晰的双眼,身体微蓝的颜色在大片绿色背景下,脆弱易失。他似乎在不安地逃脱着什么。
阿粤盯着照片失语,心河如同照片里的碧水波浪,起起伏伏,伏伏又起。
他扭头去看云年,云年嘴上挂着笑,在很认真的欣赏着这幅作品。
云年先开口,“处在自由不羁的世界,却不能真正的做到自由不羁,你心里头有让你身体破碎的东西,但是前方终会有让你眼睛明亮的一切,这是我了解到的你。我赚到了。”
“我也赚到了。”阿粤立马接话。
二人对视,嘴角含笑。
“我把它打印出来,再装裱好,送给你。”
“谢谢你。”阿粤说。
“你那么正经,我都不习惯了。”云年说。
“和你相处的时候,总觉得要活得认真一点才好,才……”
“才什么?”
“我才有了真正的不再期待也能过好当下的感觉。”
云年被阿粤说得怔住,他似乎理解了阿粤在说什么,却又不理解。阿粤给他一种无论是性格还是行事都忽明忽暗的感觉。他先前觉得阿粤是那种活泼、积极、也开朗的孩子,但是自回径州以后,那股在云城的活泼劲儿消失了,无影无踪,似乎从没在他身上出现过。
“别说那么严重。”
“谢谢你。”
“别说了。”阿年收回笑容,不敢再听下去。
“但是,为什么主题名称是‘close’?”阿粤听话。
“这个乱取的,刚到幻水堡的第一天看到的第一个算是给我印象很深的东西,那扇绿漆大门。”那张照片云年没导入电脑,在手机里。他刚想要找手机翻给阿粤看,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一直在外面,好像是妹妹云研拿着玩。
他又得跑一趟外面,“我出去拿手机。”
阿粤自然点头让他去。云年出门后先去小阳台上看了会衣服,还没洗好。退回客厅之后,宋慧然问他怎么跑出跑进的,要不要留阿粤在家里过夜。
“不了,他等一下就回去。”云年边说边走到云研身边,问她拿手机。
云研见哥哥走近后,拿着手机的手往怀里藏了一下,说等会儿,然后进行一番掩盖性的操作。云年自然知道妹妹是怕自己知道她的小秘密,也就不催她。只不过拿回手机的时候电量已经过低,温度也很高。
“少玩点手机。”他严肃地对云研说。
云研点点头,脸上还有一丝小慌张。
第三次回到房间,阿粤还是很乖,没动电脑也没动其他东西。乖坐着的阿粤继续和云年看云年所说的那扇大门。
之后二人又断断续续聊了会儿,都是关于两人见面后的一些琐事儿,时间过得尤其快。本来云年对宋慧然说的那个“一会儿”没多久,聊着聊着就到了十一点,宋慧然去云年的房间以后他们才停止。
自然也是问阿粤回不回去的问题。
云年替他回答:“要回去,明天得去学校,他要回去准备东西。”
“学校是有点远,得坐两三个小时的车吧?”
“嗯。”阿粤点头说。
“那好,我们就先休息了哦。阿年,你下次可不能把手机随便到处放了,小研一整个晚上都在玩,也不知道玩什么。”
“我知道了。”
“行,那就你们该怎么就怎么吧,小烊打架的事儿明天再说。”宋慧然说。
“原来您还记着啊,我以为你压根不管了。”
“说什么话,明天再管一样的嘛。”宋慧然一副心虚的模样,说完后就立马出门。
“那我,就先回去了?”阿粤站了起来,脸色看起来不错,没有丝毫疲倦。
“嗯,我送你。”
阿粤没拒绝。
他们一家人住在径州的老居民楼,叫南北巷,巷里的楼层没有电梯但也不高,只是楼道里的灯常坏,墙壁一片片的剥落,露出灰色的水泥斑块,斑块的旁边又贴着广告纸,涂画着修水管修电器或者是换锁开锁的电话号码。
云年出门后就打开手机的电筒功能照亮,一直把阿粤送到附近的街心花园。
老城区的街心花园晚上没有新城区热闹,店铺紧密错落营业年代长久,店铺老板的起居生活和生意连接在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就在商品中间一块空地上摆一个小桌子,几碗家常菜也吃得有滋有味。
生意忙活的时候,他们大多数都直接从附近小餐馆端过来吃,吃完了再把碗勺还回去,早上一餐晚上又一餐,吃完以后走到店铺门口抻一下身子,和路过的人打声招呼顺便吆喝生意,好运气的时候会招来好几个。
路过一家熟悉的卖女孩子物品的小店铺时,三十来岁的女老板正在拖地,她看着云年身边出现一位“新”朋友便有些好奇,照例来了一连串问题。
云年一一回答,再与女老板寒暄几句才离开。
“云烊和云研经常来这里买东西。”云年说。
“你们很熟悉的样子。”阿粤说。
“嗯,我都在这儿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和谁都熟。”
“这个回答听起来不错,不像以前了。”
“什么?”
“和你熟悉起来后,感觉你说什么都不觉得奇怪。”阿粤说。
“可能真的是这样吧。”
“阿年!”阿粤的语气忽然认真起来。
“嗯?”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
“问什么?”
“你妈妈今天可是问了我好多。”
“我又不是她。”
“那……你是不想问还是因为什么?”阿粤走到人的面前,阻挡住了云年的步伐。云年低眸看他,少年那双急切寻求答案的眼睛像水滴一样清荡荡地划在夜空。他感觉到心脏似乎一瞬堕在地间,地间狂风呼啸,在他的心脏周围燃烧一场红色的火。
“你自己……那什么,我记得一些,所以……”
“我也记得。”阿粤立马抢话。
“所以……其实,那天哎,看到我,你就那个,对不起,我很紧张。”
“对。”阿粤露出微笑。
云年把头偏开,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在云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阿粤继续正题。
“你记性那么好。”
“你这个人,太好让人记住了。”
“都这么多年了啊。”
“有什么关系?有的人,只见过一眼,也都能记一辈子。”
云年伸手去捞自己的心脏,根本无踪无影。
阿粤这句话,彻底把云年脑海里断断续续的记忆唤醒,他把视线移回来,对上阿粤的依然真挚的眸光。记忆中那双眼睛与之重叠,脸颊与之融合,蓝色外套和破旧天蓝衬衣相配,一个活生生的曾在他十五岁那年短暂出现过几次的男孩子就这样如一幅活灵的画像般站立在他面前。
一辆只剩一个空位的出租车驶了过来,云年没招手,阿粤也没有。
“干嘛不招?”阿粤把头凑到云年面前,露出调侃的表情。
“好像……嗯,满的。”云年声音颤抖,做无用解释。
“我看着好像还有位置啊。”
“那你自己拦啊。”
“你说了送我。”
“送得还不够远?”
“够了够了。”阿粤明笑。
“够了够了。”云年也说。
紧接着,下一辆空的车就来了。阿粤果然自己招手,车子停下,阿粤没给云年说再见,径直上了车子。车子也没给云年说再见的机会,立刻就开走了。从阿粤招手拦车到车子离开,前后不过三十多秒的时间。
云年有些怅然,随着车子的远去,他已经不知道要去哪里捞自己的心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