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可良心又有几两重呢？
余昭指尖轻轻颤抖起来，她不傻，这很明显是有心人的故意推动，目的不明。
但此时的她暂时还没有精力去思考对方此举的目的，视线不安地扫过混乱的人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便宜爹爹呢……城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便宜爹爹知道么？
怀里的黑猫同样睁着双眼，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的震惊久久不散。
想到了什么，他连忙抬起脑袋朝余昭“喵呜——”了一声。
——我们现在赶紧回城主府，你莫要忘了原身的特殊体质！
是，原身这个特殊的体质在这样人心惶惶的环境下，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余昭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耽误，和先前分散开各自打探消息的护卫们汇合之后，连忙往城主府方向赶去。
只是——
还不等余昭等人赶到城主府，便被一众百姓拦住了去路。
“您是少城主对吧？”
为首一人站出来，朝余昭微微福了下身子，虽是询问，但却带着股不容置喙的肯定。
心知来者不善，余昭紧了紧怀里的猫，舔了舔唇，伸手拦下想要拔剑的护卫，一双眼睛盯着那人，语气沉稳：
“是又怎么样？”
那人看起来也不过才二十多岁的样子，脸上却透着股令人不太舒服的狠厉，侧边也带了道不浅的刀疤——
像是某种组织的共同标志似的，俨然一副凶悍土匪模样。
这语气倒是做足了恭敬姿态：“少城主，这不祥卦象可是灭世之象，如若洪灾当真如同幻象那般来袭……
那我们整个灵江道的所有百姓……可就难逃一死了——”
身后不少的男女老少随之附和：“是啊是啊——少城主……”
余昭谨慎地看着围得像是道密不透风的墙壁一般的众人，“所以……大家不抓紧时间离开灵江道，在这围我作甚？”
“少城主此言差矣——”
那刀疤脸摇了摇手里破破烂烂的布扇，颇有些像是私塾里摇头晃脑背书的老先生一般，语气幽幽：
“少城主也许不知，您可是拥有拯救我们一城百姓能力的人……”
闻言，余昭心里咯噔一声，果然，这些人就是冲着原身的特殊体质来的。
她抿了抿唇，冷静出声道：“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你说的那个能力。”
那人莞尔一笑：“少城主怕是还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
您可是拥有改变不祥未来的能力呐……就要看您愿不愿意尽少城主之职，救上一救我等了。”
“是啊，少城主救救我们罢——”
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一脸哀求地看着她，看样子还隐隐有种要给她下跪的趋势。
余昭面无表情地抚了下黑猫的毛，反问出声：“那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
却在一时之间，令众人皆消了声音。
看来……他们都知道这代价是什么……
她脸上划起一个堪称诡异的笑容，幽幽道：“让我来猜一猜——是要我死是么？”
周围死寂一片。
包括一直护着她的一众护卫们，此刻也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侧头小心地看向半大女孩。
“看来我猜对了呢……所以，你们这是在，逼我去死么？”
少女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街巷中，一字一句仿若精准地踩在了众人的静音键一样，或者说，踩在了众人心中的良知上。
可良心又有几两重呢？
终究是抵不过性命的威胁和对未来的恐惧……
这样安静得仿佛在忏悔的状态只维持了短短几秒。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
“是又如何？！”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翁蓦然出声打破这片寂静，一双鹰眼直直看着余昭等人，语气不可谓不尖锐：
“你一个人的命，换我们满城百姓的命，划算得很！”
此等尖锐的话语一出，仿佛打开了人群的什么开关似的，纷乱的声音接连传进余昭的耳朵里——
“就是就是，你是少城主，理应负起这个责任！”
“少城主，真不是我们逼您，眼下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人群中另一个看起来差不多岁的总角小童眨着泪眼，满是哭腔地朝余昭乞求：
“少城主，求您了——”
你们求原身，那原身又能求谁呢？
余昭心下一片冰凉，淡漠的视线扫过眼前一个个或怒斥，或乞求，或理直气壮的陌生脸庞——
这样的场景……为何会如此熟悉呢？
熟悉得她心脏都在隐隐泛着痛意。
莫名还带着一阵阵的眩晕感和令人不安的下坠感……
跳啊……跳啊……跳下去，天下就平安了……
耳边各种人声嘈杂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地喊她，劝她跳下去，仿佛只有她跳下去了，世界便再无苦难一般……
可是，跳哪里呢……
跳了之后，她还能活着么？
谁又能来救救她呢……
余昭眼前一片模糊，脑中也是嗡嗡作响，眼看着便要陷入这无尽的跳与不跳的循环之中时——
一只黑色猫爪探到她的额头处摸了又摸，脖子处传来温热的触觉，一声声“喵呜喵呜——”颇为强硬地破开了她耳中的种种迷障……
——余昭？！余昭？！阿昭醒醒！
是辛栾。
骤然从那种窒息感中脱离出来，余昭险险回过神来，胸腔还在剧烈地起伏着——
呼吸有些紊乱，却不忘第一时间回抱住怀里黑猫，低声安慰道：“我没事了——”
所以不用担心了。
知道此时不是什么讲话的好时机，余昭深呼一口气，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不被这场景所影响。
末了，她微微抬起头，淡漠如初的视线环视一圈，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发觉自己已经不太能控制这副身躯了——
是了，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往事了，幻境怎会允许她擅自改动？
她只能像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一众百姓对原身这样一个半大女孩咄咄相逼。
而原身对自己的体质半分不知，还以为对方在跟她开玩笑，只抿着唇不断后退，口中不停呢喃着“爹爹……爹爹……”
像一个找不到归途，又误入了狼窟的白兔一般，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原身明明也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