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命悬一线与绝地求生
四栋楼的一层学生都快抱完的时候,秦疏发现有点不对,他挣扎着说:“能量,能量变少了。”
“什么意思?不对,你别说话,我来说,”她想了一下刚刚的学生对他的帮助,安慰他也给自己打气:“不就是边际效应递减吗?但是我们有全校的人。”
唐涧一边给自己和他做心理建设,一边和吴主任一起疏散已经拥抱过他的学生们,让办公室和走廊不至于拥堵。
被秦疏提醒之后,唐涧也分出一丝心神去观察能量的强弱:不同的人反应真的各异,这个变量要么随机;要么是由什么因素,诸如对有举止奇怪的他们的信任决定;要么,是由他们本身的生机……
“热量总是由温度高的物体传给温度低的物体。除非这里有个阴气重得比你还要惨烈的种子选手,否则你就是杞人忧天!”唐涧从不知道,原来感叹句也能被说得中气不足。
她说给还没完全恢复意识的秦疏听,更说给自己。
新的学生源源不断地涌来,她闭上眼无声祷告。
秦疏的脸色渐渐好起来,眉毛上不知何时凝结的冰霜也有了消融的迹象。
唐涧不停深呼吸,呼吸。
北边往南数第三楼栋的二楼学生也抱过了秦疏之后,最南楼的一层学生也排好队了。
秦疏已经被近千人抱过了,却还在颤抖。
“如果能量不够回家,我们瞬移到明天晚上吧,”唐涧的眼神很坚定,她瞬间就有了好几个计划,“也许我们注定是要解决这个难题的。”
此刻在唐涧的眼中,秦疏的头上仿佛有着蓄力条。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是对他生命的折磨,但是每一个拥抱又像精卫填海一样给他以力量。
直到南楼一层的那个学生出现,他看起来和其他人毫无二致,尽管有些胆怯,他也抱了一秒秦疏。
唐涧正常工作的大脑仿佛变成了慢镜头:那个男孩抱了他→秦疏吐血,物理老师曾说人的反应时间快不过02秒,她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只是哪怕是多年之后回忆起来,她都记得冲过去扶住他那瞬间万物湮灭般的空白。
唐涧冲过去那瞬间甚至顾不上自己会不会压倒他给已经虚弱如芦苇的秦疏以二次伤害,她只看得到血,满心满眼,她感觉他吐血简直不停,但是细究也许只有半分钟,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也不足以解释此刻她的慌张。
她是如此害怕,怕亲眼看见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被折磨得消散,也怕这成为自己永恒的梦魇。
无意间造成伤害的瘦小男生也很无措,他一直向后退,洗得发白的布鞋几乎隐隐约约能看到右脚的脚趾。
秦疏呼呼赫赫喘气,就像一个破风箱一样不住在响。
他握住唐涧的手,唐涧看着这个害怕的男孩,捡起刚刚紧急之下被扔掉的喇叭:“谢谢同学们的配合。相信大家也为我同事的敬业所打动,这个附加节目连我都不知道呢。我们继续。”她记住了他的班级和面庞,却不动声色。
四栋楼,近百个班的学生,还包括一些将信将疑的大人,比如语文组的杨燕燕和历史组的黄月老师,都身体力行地支持了他们,五千多个学生,唐涧数不清到底说了多少句“谢谢”了。
她从没感觉时间如此漫长过,却又真心实意地感谢这漫长,感谢明明想回家但是依旧排着队过来拥抱秦疏的每一个孩子。
年少时她也曾在深夜披星戴月回家,和朋友将自行车铃铛按得哗哗作响,在路灯昏暗的巷口,少年少女们的笑声照亮了一方黑夜。
青春期有微妙而难以言说的生长痛,那时她想,朋友和孤独,成长和成熟,都是永远说不明白的命题,如果有一天她感觉孤独,她希望有路过的人,能停下来哪怕一秒,抱抱同样迷茫生长着的她。
却从未猜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数千人愿意听她的祈求,拥抱拯救一个瘦弱的灵魂。
她安抚脆弱的队友,扶住他的时候,她甚至觉得他的腰能轻易被折断。
“亏了亏了,”唐涧的底色叫乐观,“早知道大家会答应我就应该就申请吉尼斯。”她低声的笑像开在暗夜里的莲。
秦疏紧紧抓住她:“走了。”
于是残血的瘦弱道士和累得恨不得像牛一样打响鼻的普通大学生穿越到了第二天的一中广场。
夜晚够暗,红色的充气电影棚已经拆得只剩底座只等天亮再收拾了,高三的学生们珍惜着难得的轻松时刻,坐在长凳上也不安稳,时不时左顾右盼聊聊天。
旁边一个学生认出他们。唐涧向她比了一个“嘘”。
秦疏自从醒过来之后就在消化电子音所给的设定,他梳理了一下目前为止的信息:“第一,霖城一中的风水布局可能有问题;
第二,其实每个里世界都拥有独立的意识,我之前进每个世界都只简单地画个地图就出来领赏,只有这次才真正触及到了主线任务;
第三,昨天晚上那个让我吐血的学生,他身上或许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第四,我们来到这个反复被提及的电影放映现场,也许有必要找出些什么;
第五,黑板报也许有用,也许没有,电影题材与往常不同这件事或许有意义,或许没有。”
唐涧感觉秦疏好像脑子被冰过之后就突然不消极了,居然真的能说出点什么来了,她想调侃,又觉得这样对一个虚弱的病人不好,忍住了。
“现在是高三在看电影,昨天南楼一层那个学生,也是高三。高三十七班。”唐涧若有所思。
他们在黑夜中行动受限,只要站起来,白色的屏幕就会出现人影,但是如果不行动,又怎么能够找到那个学生呢?
此刻电影还未正式开始放映,屏幕的是一小段试映的独立片段,说的是黄飞鸿,唐涧有点好奇正式放映会放什么。
却听到咔嚓一声,白布突然没有了图案。
本以为是简单的调试,但是耳边却响起了少女的尖叫。
此刻夜黑风高,广场上坐满了人,学生们都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刚刚的声音是哪里传过来的。
“哇-哇——”鸟叫响起。
“是乌鸦。”秦疏向唐涧解释这难听的嘶哑声。
学生们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陪同来一起看电影的老师也站起来:“师傅呢?工作人员来调一下片子。”
但是本应全程候场的人却不在。
老师试图维持秩序:“同学们不要慌,可能出了一点小故障,我们等师傅来修,大家都坐好啊。”
学生们给面子地安静了一会儿。
也能听到班干部安抚人心的声音。
唐涧听到了熟悉的公鸭嗓,一看,巧了,是昨天那个男生。
她小心地挪过去:“你好啊。”
男生看着她,昨天晚上拥抱秦疏的实践他当然也参加了,当时人太多,大家都按部就班,他也就没问。
今天看到了,还是忍不住说:“所以你真的是记者吗?你为什么要骗我们呢。”
唐涧开始打哈哈:“调查,实践需要。”
“那你还说你也偷听到了主任说话。”
“剧情,剧情需要。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当代高中生嘛。”
男生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人这么奇怪,唐涧也开始思考她因为想要发动群众的力量所以可着一只羊薅是不是不太可行了。
她觉得有点尴尬,左顾右盼没话找话:“那你不是也说吴主任会下午才公布今天看电影的事吗,上午就有人看,这哪能瞒得住?”
男生倒是不记仇:“这你就不懂了,你说我是高几?”
唐涧这才发现不对:“对啊,昨天看到你你还高二呢。”
他很得意又多了一个能领会自己雄才大略的听众:“要不怎么说咱是大将呢。整个高二就我们班有面子混到了晚上场,就因为我。”
唐涧不明白:“怎么混的?”
“下午我们班几个同学不太舒服,都没办法来,刚好我知道晚上放的片子和白天的不一样,就和老师申请了呗。像我这么关心同学的班长可不多了。”他自信地回答。
心想要是这个记者撰文的时候能提一句他就好了。
唐涧却听到了几个同学不舒服:“他们生病了吗?”
她看着他身后的队列,男生一排女生一排,因为男生更多所以在后面补齐。
“昨天那个男生呢?还有那个胖一点的扎小辫子的女孩。”
“他们请假了啊。我本来就是说他们看不到所以才申请晚上来的,但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搞的,晚上也不来。”
话音刚落,右前方传来轰隆巨响。
唐涧惊讶地看着开水房,原本的瓦房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了。距离开水房最近的学生甚至被吓得蹦起来,广场上一片混乱。
“三分钟。”在一片混乱中,秦疏跑过来。
“什么?”
“刚刚乌鸦叫到开水房爆炸。你昨天的喇叭呢?”
“应该还在一楼办公室。”
秦疏算了一下,从广场跑到教学楼,就算不算进门,来回也接近三分钟。
他刚想说“来不及”,领会到他意思的唐涧已经跑出去几十米了。
秦疏看着人群,有人慌张,有人呆滞,还有人……
那个游离的小孩。
在一众神情慌张的学生中,昨天那个男孩显得格外突出。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