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碰瓷儿
夏夜什么都好,天上朗月星稀,树间蝉鸣阵阵,风儿扑面的焦灼,以及耳机里传来轻浅的呼噜声,都让余照初感觉没什么不好。
慢慢悠悠的在小区溜了一圈儿,刚走到自己家门口就看到了恭候多时的女秘书,严格来说,是他们家盛总的女秘书,活像是怕格格不上轿子的嬷嬷。
“余少,大少说已经和您交代好了,最多一两个月的功夫,剧组那边也已经做了安排,盛总让我跟着您,有什么吩咐您尽管提,就权当是去体验生活。”。
殷如茵之前是盛浔芳指派给盛月楼做危机公关处理的,如今盛大少跑得没了踪影,就转而跟着顶大少班儿的余照初。余照初显然比他双胞胎哥哥好相处多了,朝着殷如茵点了点头,还问了明天的碰面时间,表示自己作为一个23岁的成年人,不会食言而肥。
上楼之后余照初就随手翻开了,这个说是为盛月楼量身定做的剧本。“月满西楼”几个字板板正正的印在首页,讨巧得很,一目十行的看完全篇,很典型的大男主成长记,由混混滑头到一国之君,揭开玩世不恭的盖头,当真能赚人几行泪。
可大男主就这么跑了,现在不知道躲在哪个没天线的地方打电话,要他这个做弟弟的去顶缺口。盛总还同意了,巴巴的派人来跟进度,真不知道是不想浪费了这个苦心孤诣的剧本,还是不想白瞎了她儿子风华正茂的年纪。
次日清晨,余照初轻装简行的下楼,鼻梁上架着副盛月楼年初送的□□镜,猛一看还真的是连气质都和那位不差分毫,让殷如茵的微笑也僵了一下。不得不说,比起永远没个消停的混不吝,殷秘书更想和处世周到的人合作愉快
到了酒店,服装师化妆师早就等在了一旁,因着是古装剧,在妆造方面自然繁琐些。期间俩小时,除了戴头套的时候,余照初觉得勒得紧,出声提醒了一下,旁的就很尊重专业,既没有讲粉底涂厚了,也没有说阴影打歪了,唇釉颜色不正什么的。
“大少,咱们现在直接是去现场,先走戏,您感觉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直接和编剧说,只要不要太影响进度,咱们都好说的。”,殷助理适当的讲了点,称呼也是和盛月楼一样的叫,小少爷就是顶个缺儿,正主什么时候回来,余照初那自然是要功成身退的。
八九个人一起,也算是浩浩荡荡的出酒店,刚走没几步,楼梯还没下稳当,就被乌泱泱的人群给冲撞了,几个身强体壮的赶忙先护着大少,不过就凑近了几步,莫名有股壮士赴死的英勇劲儿。
陈阙是和大少同剧组的,不过人家是大男主成长记中的大男主,陈阙不才是让大男主更好成长的炮灰。他也是一大早去走戏,“状元坠马”算是他戏里的高光,可马是真坠了,脚也是真崴了,没什么紧要,也耽误不了什么大事,但总归不是真的钢筋铁骨,一时的皮肉痛还是要受的。
正晌午,口干舌燥的,陈阙让他的助理廖宣顺道去买奶茶,小助理嘴上说艺人要控糖,扭头看看陈阙巴掌大的脸上汗津津,究竟还是没舍得。
集聚人群的热情呼喊引来了疏散的工作人员,中间似乎还引发了矛盾,致使离人群还有一段距离的陈阙无辜受灾,推推挤挤的,硬生生的让他一个180都止不住的大男人摔在了地上。
而后人群被有序疏散,好像刚才的疯狂呼喊是被定时的闹钟,吵醒了做梦的人后,自然会被按停。但当乌云散去,陈阙这个亮堂堂的白玉盘正坐在地上起不来,周围一片乱糟糟,也没见搭把手的。
余照初被几个人围得妥妥当当,殷秘书甚至还解释“影视城这边剧组多,大大小小的明星也不少,偶尔会遇到这种无脑狂热的,但是安保措施很好。”。
大少回以微笑,转眼看见了离他不远处的一团人影。那人萎顿的缩在地上,头上发髻松散,看不清面貌,不过单凭一截儿后脖颈,余照初便直觉这人长得不赖。
陈阙在地上呆了有两分钟,才撑着石灰路起身,也没去拍拍裤子上的灰,踉踉跄跄的要上台阶,进酒店。刚好和男主打了个照面,习惯性的咧着嘴角点头致意,余照初也看到了一张确实不错的脸。
混在人群中的镜头则抓准了角度,胡编硬凑般的拍了几张图下来,要大做文章。
一路上狰狞着面孔,硬撑着到了房间的陈阙,没想到一开门就有好大的惊喜在等着他。源源不断的香气从厨房飘出来,而后是端着盘小鸡炖蘑菇的端正男人从厨房走出来,见陈阙一身灰头土脸的,急忙快走几步去接他。
娇气鬼这个时候倒是也不硬撑了,双手紧搂着人家脖子,整个身体都要融在人家身上一样,夏犹清也见怪不怪,搂着陈阙的肩背,把他托到了沙发上。
“刚刚一堆人挤我,都把我挤倒了。”
“都没有人扶我的”
“我的脚好疼哦”
陈阙把头赖在夏犹清肩膀上,委委屈屈的诉苦,手臂还越搂越紧。“跌打损伤的师傅一会儿就来,我锅里炖了花椒鸡,就快好了。”,夏犹清安慰着,娇气鬼也适可而止,松开了人家。
“只是扭了一下,上次师傅给配的药酒还没用完呢。”,近十年的摸爬滚打,磕磕碰碰的根本免不了,做不到习以为常,倒也没那么娇弱,只是想赖一会儿。随后跟着夏犹清去厨房瞄了一眼,陈阙就哼着歌,拖着浴巾进了浴室。
等他一身水淋淋的出来,几道菜已经摆上了饭桌。恰巧这个时候,廖宣刚进门,手里提溜的奶茶还没放下,小碎嘴就开始唠叨“这短袖儿活生生让您穿出了隐身衣的效果,穿和没穿一个样儿,怎么滴,活色生香现场版啊,还有那个小短裤,一会儿喝汤再溅到腿上,连个遮拦的都没有。”
陈阙像是没听到一样,用毛巾一边擦拭他半长的头发,一边就要往餐桌上坐。廖宣作为同样身强体壮的大高个儿,走上去帮陈阙用毛巾把头发包裹住,还做了固定,而后从小柜子里拿出一件黑色的长款马甲,套出陈阙身上,从后背把扣子扣上。
“吃完饭再吹头发,夏总忙活了一上午,心意可不能耽搁了。”,讲完廖宣也拿了双筷子出来,凑在陈阙身边,帮他剥虾、分肉、添汤。等一碗米饭见底,说什么都没有第二碗了。
陈阙刚要发作,廖宣反而朝着夏犹清笑盈盈的解释“下午要穿长袍,外勒腰带的,还有马戏,吃太饱不行,稍微解解馋,垫垫心慌,等下戏了,夏总这些饭菜,还够我们吃一顿。”。
陈阙听完,闷闷起身,去拿吹风机,等着廖宣给吹头发。夏犹清站起来,示意廖宣继续吃,自己走到里间先是给他解了马甲,而后去拆头上的毛巾,头发已经半干,夏犹清调了最低档的风,“我在这边陪你呆几天吧,前几天定的桂圆也到了,晚上我们喝桂圆莲子羹。”,近乎呢喃的耳语。
“我们夏总,果然够义气,那明天早上咱们就吃牛肉小饼。”,陈阙说着话,身子往后靠在了夏犹清的腰腹上,兴奋得意的劲儿,止都止不住。
另一边,余照初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和自己做一样打扮的替身走戏,同时默记走位和台词,殷秘书则领着个白皮大眼笑得憨厚的年轻人到大少跟前,“大少,这是编剧荆溪白,您对剧本台词有什么新的理解都可以和他讲的。”。
等大少点头,荆溪白才坐到椅子上,浑身警惕等着大少爷给点什么暗示,没成想等三场戏都排完了,少爷也没搭理他一句,又是不住的忐忑。
隆隆的汽车声让已然散场的剧组众人,重新聚到了一起,只见领头的车门打开,驾驶位上出来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拿着喇叭,重复讲“盛大少今天给大家加餐,辛苦各位了。”,同时一箱一箱的拿礼包给凑上去的众人。
夏天昼长夜短,下午五点多,正是炽热的时候,半点没有斜阳日暮的盼头。余照初此时已经卸了装扮,等秘书之后的安排。差不多十分钟,秘书没等来,倒是个大褂子配裤衩的男人推门进来了。
“照照,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舅舅啊。”,男人看上去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年纪,满口的油腔滑调,正是盛浔芳女士的干弟弟、余照初的舅舅沈雪重,沈大老板,也是方才安排人大张旗鼓吹喇叭的人。
见着外甥正眼都不瞅自己一眼,沈雪重马上自己接话,“没想到我的好外甥回国还没一个月,到剧组还不到一天,就被个不长眼的给碰瓷儿了,真的是好大的冤枉啊。”,边说着,边拿出手机到余照初眼前晃。
余照初拿过手机细看,是一篇帖子,标题:叶落千家,怎低高门户;黄金万两,岂可染风尘。下面是几张背景模糊但人脸很清晰的照片,尤其是他的脸。
其中一张照片上他发冠整齐,被几个人护着,正目光冷厉的看着伏在阶梯下的人;而地上的人汗衫沾灰,发髻松散,狼狈落魄,半张侧脸上还有浅浅汗迹。两厢对比,真的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现代版的衣冠禽兽,你甚至只是看了人家一眼。”,沈雪重斜着眼睛看了外甥一下,拿回来手机,也没想听解释,“我替你安排好了,一会儿跟着殷秘书直接过去就行。”,说完就大摇大摆的出去了。